悬河渡我

作者:猫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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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从简崎办公室出来时,沈未殊的手机响了。
      “头儿。”她接起电话,快步走向电梯。
      “拿到东西了?”俞至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有些失真,背景音里有海浪声——他应该还在西贡现场。
      “比想象中多。”沈未殊按下电梯按钮,“简崎给了我们一个炸弹。国盛集团涉嫌洗钱,资金流向缅甸和泰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
      “带回局里。”俞至说,“我二十分钟后到。另外,技术科那边有新发现——刘香凝的深圳不在场证明,有问题。”
      刑侦队会议室里,空气凝重得像要滴出水来。
      投影屏幕上并排显示着两张监控截图。左边是深圳福田香格里拉酒店的大堂监控,时间显示5月15日下午3点47分,刘香凝穿着灰色西装套裙,拖着行李箱办理入住。右边是同一时间,香港九龙塘那间咖啡厅对面的便利店监控,那个虎口有胎记的连帽衫女人正推门离开。
      “时间重叠。”陈家乐指着屏幕,“除非她会分身术,否则不可能同时在两地出现。”
      “查过深圳酒店的监控详细了吗?”沈未殊问。
      “查了。”俞至调出另一段视频,“酒店监控显示,‘刘香凝’入住后就没再出过房门。第二天早上九点退房,全程戴着墨镜和口罩。但我们调取了酒店后门的监控——”
      画面切换。一个身材和刘香凝相似的女人,在5月15日下午4点20分,从酒店后门的员工通道溜出,上了一辆等候在那里的黑色丰田。车牌被遮挡,但车型很普通。
      “她雇了个替身。”沈未殊说,“替身在酒店里待了一晚,制造不在场证明。真正的刘香凝,当天下午就返回了香港。”
      “所以她确实和姐姐见过面。”俞至站起来,在白板上刘香凝的名字旁边打了个问号,“动机呢?如果只是为了钱,刘香姀死后,财产会由林国栋继承,她一分都拿不到。”
      “除非……”沈未殊翻动简崎提供的资料,“刘香姀生前立过遗嘱。”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档案室的老陈拿着一份文件袋走进来:“沈检,你要的东西。刘香姀的遗嘱副本,从高等法院调来的。”
      沈未殊接过文件袋,快速拆开。
      遗嘱是两年前立的,内容很简单:如果刘香姀去世,她名下所有个人财产——包括她母亲留下的珠宝、她在画廊的股份、以及她在浅水湾的一处物业——全部由妹妹刘香凝继承。与林国栋无关。
      “金额大概多少?”俞至问。
      “珠宝估值八百万,画廊股份现在大概值两千万,浅水湾的物业……”沈未殊翻到估值页,“四千七百万。总计七千五百万左右。”
      “所以刘香凝有动机。”陈家乐说,“七千五百万,足够让人动杀心了。”
      “但还不够。”俞至摇头,“刘香凝自己也不缺钱。她是刘氏企业的财务总监,年薪加分红至少三百万。为了七千五百万杀自己的亲姐姐?而且用这么残忍的手段?”
      沈未殊继续翻看遗嘱附件,突然停住了。
      “等等。这里有一条追加条款。”她抬起头,眼神锐利,“如果刘香姀死于非正常死亡,且凶手未被绳之以法,那么上述财产将全部捐赠给慈善基金会,刘香凝一分钱都拿不到。”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瞬。
      “所以如果她杀了姐姐,必须确保凶手被定罪。”俞至缓缓说,“否则她什么都得不到。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她要在现场留下那么多指向林国栋的证据——香水,裁纸刀,甚至可能故意让苏晚和林国栋的不在场证明出现矛盾。”
      “她在下一盘棋。”沈未殊合上文件,“杀了姐姐,嫁祸给姐夫,自己既能拿到遗产,又能除掉姐姐这个‘眼中钉’。”
      “还缺关键证据。”俞至说,“证明她杀人的证据。”
      第二天上午,西贡海边再次拉起警戒线。
      这次不是为了打捞尸块,而是为了模拟。
      俞至站在礁石上,看着法医和技术科的人在现场忙碌。潮水正在上涨,海水一点点淹没那些可能藏匿证据的缝隙。
      “头儿,假设凶手是刘香凝,她一个体重不到一百斤的女人,怎么把一百多斤的尸体运到这里,分尸,然后抛尸?”陈家乐提出疑问,“这需要体力,需要时间,还需要不被人发现。”
      “所以她可能有同伙。”沈未殊说,“或者……她根本不是在现场分尸的。”
      “什么意思?”
      “尸检报告显示,尸块被仔细清洗过,没有泥沙和浮游生物残留。如果是在海边分尸,不可能洗得这么干净。”沈未殊看向远处那些高档海滨别墅,“她可能是在某个室内场所完成分尸,然后开车把尸块运到这里,抛入海中。”
      “查刘香凝名下的物业。”俞至说,“特别是靠近海边的,有独立车库或者地下室的。”
      “已经在查了。”陈家乐说,“她名下有三处房产,都在市区。但……”他顿了顿,“她父亲,也就是刘氏集团的创始人刘振雄,在清水湾有一栋度假别墅。产权在刘振雄名下,但刘香凝有钥匙。”
      “地址给我。”俞至说。
      清水湾道177号,一栋白色地中海风格的三层别墅,矗立在海边悬崖上。从露台可以直接俯瞰整片海湾,私密性极好。
      俞至和沈未殊站在别墅门口时,已经是下午三点。
      开门的是管家,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伯,穿着笔挺的制服,表情谨慎:“两位阿sir,请问有什么事?”
      “警方调查。”俞至出示搜查令,“我们需要检查这栋别墅。”
      “可是……老爷和小姐都不在。”管家挡在门口,“我需要先打电话请示。”
      “搜查令就是请示。”俞至推开他,径直走进客厅。
      别墅内部装修奢华,但透着一股长期无人居住的冷清。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家具都罩着防尘布,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柠檬清洁剂味道。
      “这里每周打扫两次。”管家跟在后面说,“老爷偶尔会来住,小姐最近半年都没来过。”
      沈未殊的目光扫过客厅。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像有人居住过的样子。但她注意到,壁炉旁边的那块地毯,颜色比周围的地板略深一些,像是近期被清洗过。
      “地下室在哪?”她问。
      管家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地下室……就是普通储藏室,没什么好看的。”
      “带路。”
      地下室的门在厨房后面,一道厚重的实木门,门锁是崭新的电子密码锁。
      “密码是多少?”俞至问。
      “我……我不知道。”管家说,“这个锁是小姐一个月前刚换的,她说要放一些私人物品,不让我们进去。”
      俞至和沈未殊对视一眼。
      “技术科,过来开门。”
      电子锁被破解只用了十分钟。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某种甜腻香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地下室的灯亮了。
      三十平米左右的空间,被改造成了一个多功能室。一半是家庭影院,摆着沙发和投影仪。另一半——
      “我的天……”沈未殊倒抽一口冷气。
      另一半是一个简易的手术室。不锈钢操作台,无影灯,器械推车,还有一台小型的工业用高频骨锯,就放在操作台旁边。骨锯的刀刃上,还残留着难以察觉的暗红色痕迹。
      墙角立着一个大型冰柜,插着电,正在运转。
      俞至戴上手套,打开冰柜。
      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十几个透明的真空密封袋。袋子里是各种肉类,标签上写着“和牛”、“羊排”、“鳕鱼”。但最底层的一个袋子,标签是手写的,字迹娟秀:
      “实验材料,勿动。”
      俞至拿出那个袋子。透过塑料,能看到里面是暗红色的肉块,纹理不像任何一种食用肉类。
      “叫法医过来。”他的声音很冷,“马上。”
      等待法医的间隙,沈未殊在地下室里仔细搜查。
      她在操作台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本皮质封面的笔记本。翻开,里面不是文字,而是一幅幅铅笔素描。画的全是人体的局部——手、脚、脖颈、腰线。笔触细腻得近乎病态,每一幅画旁边都标注着日期和简短的感想。
      “5月12日:姐姐的手还是那么美,可惜戴了婚戒。”
      “5月14日:今天看到她脖子上的吻痕了,真脏。”
      “5月16日:终于干净了。”
      最后一张素描,画的是漂浮在海中的尸块,构图有一种诡异的美感。画纸的右下角,签着一个花体英文名:Vanessa。
      “Vanessa是刘香凝的英文名。”沈未殊把笔记本递给俞至。
      俞至翻看着那些画,眉头越皱越紧:“她有严重的心理问题。”
      “不止。”沈未殊指向那些标注,“‘终于干净了’——她把谋杀和分尸,看作是一种‘净化’。她在清除她认为‘肮脏’的东西。”
      “所以动机不是钱。”俞至合上笔记本,“是扭曲的占有欲和完美主义。她不能接受姐姐‘被玷污’——无论是被婚姻玷污,还是被林国栋玷污。”
      法医团队赶到后,迅速对地下室进行了全面勘查。
      骨锯上的残留物经过初步检测,确认是人血,DNA比对结果需要等八小时。冰柜里那个标注“实验材料”的袋子,里面的组织被确认为人体大腿肌肉——与刘香姀的DNA完全吻合。
      “这里就是第一现场。”法医说,“从血迹喷溅模式看,受害者是在操作台上被分尸的。凶手用了镇静剂让受害者失去意识,然后进行分尸。整个过程……非常冷静,甚至可以说,专业。”
      “刘香凝学过医吗?”沈未殊问。
      “查过了。”陈家乐在外面接电话,挂断后走进来说,“刘香凝大学读的是金融,但她选修过解剖学。另外,她父亲刘振雄三年前做过髋关节置换手术,术后请了私人康复师上门指导。那个康复师有运动医学和基础外科背景,刘香凝跟着学了三个月。”
      “足够她掌握基本的人体结构和切割技巧了。”俞至说。
      证据链正在闭合。
      但还有一个问题。
      “她是怎么把刘香姀骗到这里来的?”沈未殊提出疑问,“刘香姀对妹妹应该是有戒心的,尤其是在她准备和林国栋离婚的关键时期。”
      “也许不是骗。”俞至说,“也许刘香姀是自愿来的。毕竟,在遗嘱里,她是唯一愿意把财产留给刘香凝的人。她可能信任这个妹妹。”
      “信任到足以让她给自己下药?”
      俞至没有回答。他走出地下室,站在别墅的露台上,看着下面波涛汹涌的海面。
      从这里把尸块抛下去,潮水会在几个小时内把它们带到西贡海边。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完美的抛尸路线,完美的嫁祸计划。
      如果不是那个胎记,如果不是酒店监控的漏洞,这几乎是一桩无懈可击的谋杀。
      手机响了。是简崎。
      “俞警官。”简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背景很安静,“我找到了一些你们可能需要的东西。”
      “说。”
      “刘香凝的私人心理医生。她过去五年一直在接受治疗,诊断是边缘型人格障碍伴随重度强迫症。她的治疗记录显示,她对‘纯洁性’有极端执念,无法容忍任何形式的‘污染’。”
      “这能作为证据吗?”
      “不能直接证明谋杀,但能解释动机。”简崎顿了顿,“另外,心理医生提到,刘香凝在最近一次诊疗中说过一句话:‘我要帮姐姐解脱。从那个肮脏的婚姻里解脱。’”
      俞至闭上眼睛。拼图的最后一块,补上了。
      “简律师,这些资料你怎么拿到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我有我的方法。”简崎说,“有时候,法律之外的手段,是让法律得以伸张的必要条件。”
      这句话让俞至挑了挑眉。他想起关于简崎的那些传闻——那个游走在灰色地带,却总能赢的律师。
      “你会把这些证据提交给法庭吗?”
      “如果检控方需要的话。”简崎说,“但我建议你们先逮捕刘香凝。她很可能已经知道自己暴露了。”
      俞至看了一眼手表。下午五点四十七分。
      “谢谢提醒。”他说,“我们会处理。”
      挂断电话后,他转身对沈未殊说:“申请逮捕令。刘香凝涉嫌谋杀刘香姀,我们现在去抓人。”
      刘氏集团总部大楼,二十八层财务总监办公室。
      刘香凝正在整理文件。她穿着一身浅灰色套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妆容精致得像要去参加晚宴。
      当俞至和沈未殊带着四名警员走进办公室时,她只是抬起头,平静地问:“需要我配合什么吗,阿sir?”
      “刘香凝女士,你因涉嫌谋杀刘香姀,现正式逮捕你。”俞至出示逮捕令,“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两名女警上前,给她戴上手铐。
      办公室里其他员工探头张望,窃窃私语。刘香凝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不是恐慌,而是愤怒。
      “你们凭什么抓我?”她压低声音,“我有不在场证明。”
      “你的不在场证明已经破了。”沈未殊说,“清水湾别墅地下室的骨锯上有你姐姐的血迹,冰柜里有她的肌肉组织,笔记本上详细记录了你对她‘被玷污’的憎恶。还需要我继续说吗?”
      刘香凝的表情僵住了。她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冷笑一声。
      “她活该。”她的声音很轻,但办公室里每个人都听见了,“她明明可以有更好的人生,却非要嫁给林国栋那种人,让自己变得那么……脏。我只是在帮她解脱。”
      “解脱需要把她切成十几块?”俞至问。
      “那是净化。”刘香凝的眼神变得狂热,“每一刀,都是在切除被污染的部分。我要让她以最纯洁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你看——”她试图抬起被铐住的手,指向窗外,“今天的海多干净。姐姐现在就在那片干净的海里,永远干净了。”
      沈未殊感到一阵寒意。这个女人已经完全脱离了现实。
      “带走。”
      警车驶离刘氏大厦时,夕阳正把整座城市染成金色。沈未殊坐在后座,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突然说:“头儿,这个案子结束了。”
      “不。”俞至看着前方,“这才刚开始。”
      “什么意思?”
      “刘香凝的杀人动机是扭曲的占有欲,这一点没错。但她在审讯中可能会为了脱罪,说出一些别的东西。”俞至转头看她,“比如,林国栋的那些秘密。”
      沈未殊明白了。
      刘香凝既然要嫁祸给林国栋,一定掌握了他的把柄。而那些把柄,很可能就涉及国盛集团的非法交易——包括简崎提到的,流向缅甸和泰国的资金。
      “她会说吗?”
      “她会的。”俞至说,“因为她恨林国栋,就像恨她姐姐一样。她认为他们都‘脏’。”
      果然,当晚的审讯中,刘香凝在律师不在场的情况下(她拒绝了律师陪同,说“不需要”),说出了震惊所有人的话。
      “林国栋不仅包养苏晚。”她坐在审讯室里,表情平静得像在聊天气,“他还贩毒。”
      负责审讯的俞至和沈未殊对视一眼。
      “你说什么?”
      “国盛集团在缅甸有矿产投资,对吧?”刘香凝微笑,“那些矿场根本不出产矿石。他们在山里建了实验室,生产□□和□□,然后通过泰国的物流公司,运到香港、内地,还有东南亚其他国家。”
      “证据呢?”
      “姐姐给我的。”刘香凝说,“她发现林国栋洗钱的证据后,偷偷复制了一份,交给我保管。她说如果她出事,就把这些公之于众。”
      “资料在哪里?”
      “在我银行的保险柜里。”刘香凝报出一个银行名和保险柜编号,“密码是我姐姐的生日。”
      凌晨两点,从银行保险柜取出的资料,摆在了刑侦队会议室的桌子上。
      足足三大箱。财务报表、转账记录、货运单据、甚至还有几张模糊的实验室照片。时间跨度五年,涉及金额超过二十亿港币。
      “够他把牢底坐穿了。”沈未殊翻看着那些文件,“走私、制毒、贩毒、洗钱……数罪并罚,无期徒刑都是轻的。”
      “但抓他需要证据链。”俞至说,“这些是财务证据,我们还需要实物证据——毒品,制毒设备,现场。”
      “那就去缅甸查。”
      “跨国调查需要时间,需要国际合作。”俞至揉了揉太阳穴,“而且林国栋在香港根基太深,一旦他察觉到我们在查毒品这条线,很可能会提前跑路。”
      会议室的门被敲响。简崎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
      “抱歉这么晚打扰。”他说,“但我猜你们可能需要这个。”
      他打开公文包,取出一个文件夹。
      “林国栋明天上午十点的航班,飞往新加坡。头等舱,单程票。”
      “他要跑?”沈未殊站起来。
      “应该是收到了风声。”简崎说,“他在警局有眼线,刘香凝被捕的消息,他肯定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俞至看了一眼手表:“还有八个小时。来得及申请限制出境令吗?”
      “正常流程需要二十四小时。”沈未殊说,“但如果是涉及毒品案件的重大嫌疑人,可以申请紧急程序。”
      “那就申请。”俞至抓起车钥匙,“我去机场布控,防止他提前溜走。沈检,你联系律政司和入境处,尽快把限制令批下来。”
      简崎突然开口:“我和你们一起去。”
      俞至停下脚步,看着他:“简律师,这不是你的工作。”
      “林国栋的律师团里,有三个是我以前的同事。”简崎平静地说,“我了解他们的做事风格。而且,作为刘香姀生前委托的律师,我有责任确保她的死因真相大白——包括她丈夫涉及的罪行。”
      俞至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点头:“上车。”
      前往机场的路上,车厢里一片沉默。
      简崎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香港的夜晚永远不会真正黑暗,霓虹灯的光污染让星空消失不见,只剩下人造的光河。
      “简律师。”俞至突然开口,“你为什么要接这个案子?”
      简崎没有回头:“我说过了,为了公道。”
      “不只是这样吧。”俞至说,“你简家在香港的地位,想接什么案子接不到?何必趟这浑水,得罪国盛集团这种地头蛇?”
      简崎沉默了很久。
      “我母亲是个画家。”他终于说,“她死的时候,我才七岁。官方说法是抑郁症自杀,但我知道不是。”
      沈未殊从后座看向他。
      “她是被逼死的。”简崎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可怕,“被家族,被利益,被那些肮脏的交易。她死前跟我说过一句话:‘小崎,如果你以后有能力,不要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车子驶入机场隧道,灯光在车窗上划过一道道光带。
      “所以我学法,做律师。我想用法律,去对抗那些法律无法约束的东西。”简崎转过头,看向俞至,“这个理由够吗,俞警官?”
      俞至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但沈未殊看到,俞至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了一些。
      机场到达大厅,凌晨四点。
      入境处和机场警署的人已经到位。俞至布置好监控点,简崎则去了航空公司柜台,调取林国栋的登机信息。
      “他还没办理值机。”简崎回来时说,“但预订记录显示,他确实买了这张票。”
      “他可能会用假护照。”俞止说,“像他这种人,肯定有备用身份。”
      “查过了。”沈未殊从另一边走过来,“林国栋名下没有其他护照记录,但他有一个双胞胎弟弟,二十年前移民加拿大,三年前去世了。如果他盗用了弟弟的身份……”
      话音未落,对讲机里传来声音:“俞sir,发现目标。国际出发厅三楼,星巴克门口。灰色西装,戴墨镜,一个人。”
      俞至抬头看向三楼。透过玻璃围栏,能看到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正端着咖啡杯,看似悠闲地靠在栏杆边。但他频繁看表的动作,暴露了他的紧张。
      “确定是他吗?”
      “面部识别匹配度92%。他做了些伪装,贴了假胡子,但骨相特征吻合。”
      “行动组准备。”俞至按下对讲机,“等他从星巴克出来,在相对空旷的区域实施控制。注意,他可能携带武器。”
      机场里的旅客渐渐多了起来。早班机的乘客拖着行李箱,睡眼惺忪地排队值机。清洁工推着机器在地板上画圈,广播里播放着航班信息。
      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
      直到林国栋放下咖啡杯,走向洗手间方向。
      “他要跑。”俞至说,“洗手间后面有员工通道,可以直达停车场。行动组,拦住他!”
      三名便衣警员从不同方向朝洗手间包抄过去。林国栋察觉到不对,突然加快脚步,几乎是跑着冲进了洗手间。
      俞至和沈未殊紧跟其后。
      洗手间里空无一人。最里面的隔间门紧闭着,底下能看到一双皮鞋。
      “林先生,香港警察。”俞至敲了敲门,“请出来配合调查。”
      没有回应。
      俞至和沈未殊交换了一个眼神。沈未殊拔出手枪,对准隔间门。俞至则后退一步,猛地一脚踹在门上。
      门开了。
      里面没有人。只有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灰色西装,一双皮鞋,还有一副墨镜。墙上通风口的格栅被卸了下来,里面黑漆漆的,足够一个人爬进去。
      “他换了衣服,从通风管道跑了。”俞至脸色一沉,“通知机场封锁所有出口!他一定还在这里!”
      对讲机里传来嘈杂的回应。机场广播突然切换:“各位旅客请注意,由于安全原因,机场所有出入口暂时关闭,请配合工作人员检查……”
      人群开始骚动。
      简崎从外面冲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刚刚打印出来的监控截图:“五分钟前,一个穿着机场保洁制服的男人,从货运通道离开了航站楼。身高体型和林国栋吻合。”
      “货运通道通向哪里?”
      “机场外围的物流区。那里有几十家货运公司的仓库,还有……”简崎停顿了一下,“私人飞机停机坪。”
      俞至骂了一句脏话。
      “他要用私人飞机离境。”沈未殊说,“查!今天早上申请了起飞许可的私人飞机,全部查一遍!”
      十分钟后,消息传来:一架注册在开曼群岛的湾流G650,申请了早上六点飞往迪拜的航线。申请人是一个离岸公司,但公司的实际控制人,经过层层追溯,最终指向了国盛集团的一个海外子公司。
      “就是它了。”俞至说,“去停机坪!”
      警车拉响警笛,在机场内部道路上疾驰。到达私人飞机停机坪时,那架白色的湾流已经发动引擎,舱门正在缓缓关闭。
      “拦住它!”俞至跳下车,朝飞机跑去。
      但飞机已经开始滑行。跑道入口处,两辆机场警车试图横过来阻挡,但湾流灵活地绕开了它们,加速冲向主跑道。
      “他跑了。”沈未殊看着越来越远的飞机,咬牙说。
      简崎站在她身边,突然说:“不一定。”
      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周医生。是我。”他说,“有架湾流G650,注册号N650GF,申请了飞往迪拜的航线。帮我一个忙——联系你在迪拜卫生部的朋友,告诉他们,这架飞机上可能有传染病患者,需要紧急隔离检疫。”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简崎点头:“嗯,肺结核疑似病例。对,高传染性。谢谢。”
      挂断电话,他看向俞至和沈未殊:“迪拜机场对传染病防控极其严格。如果接到卫生部门的通知,他们会强制飞机在指定隔离区降落,所有人员不得离机,直到检疫完成。”
      “那个周医生是……”沈未殊问。
      “一个朋友。”简崎收起手机,“他在国际医疗救援组织有很多熟人。包括迪拜卫生部的官员。”
      俞至看了他几秒,突然笑了:“简律师,你的人脉比我想象的广。”
      “有时候,解决问题需要一些非常规手段。”简崎说,“就像你说的,林国栋在香港根基太深,正常途径很难抓到他。那我们就用不正常的方法。”
      飞机已经起飞,在晨光中变成一个银色的小点,消失在云层里。
      但它的目的地,已经布好了网。
      “现在,”俞至转身走向警车,“回去审刘香凝。我要知道国盛集团在缅甸的每一个制毒点,每一条运输线。”
      “然后呢?”
      “然后,”俞至拉开车门,“我们去缅甸。”
      晨光彻底照亮了香港。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在千里之外的迪拜机场,一架来自香港的私人飞机,正被引导向远离主航站楼的隔离区。
      飞机上的林国栋还不知道,他的逃亡之路,刚刚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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