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那个主角

　　今天是个毋庸置疑的好天气——碧空如洗，太阳也懂事，洒下温暖而不至于炎热的光。

　　“笃笃笃，笃笃笃……”带着几分病容的少年穿着一身黑风衣，身形修长挺拔，冷淡而矜贵，他正面无表情地敲着门。

　　后方给贵气少年撑着伞的男人五官端正、身材高大壮硕，男人的脸上有道狰狞的疤痕，更添几分凶恶之感，他微微弯着腰，今日的气温分明温和而适中，男人的额头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鼓起勇气，似乎想说什么：“少爷，公爵他……”

　　少年瞥了一眼，男人立刻闭紧了嘴。

　　如吸血鬼贵族一般的男生收回修长而没有血色的手指，没再继续敲门，他知道这大概是在做无用功——屋内的人还在睡大觉。

　　门外的屏幕亮起，显示几个字：面容识别成功。

　　查尔斯打开门，示意身形魁梧的男人在门外等待。

　　“阿凝？”

　　微微沙哑的轻柔男声似乎离他离得越来越近了，不光是声源的接近，还有什么人也正在向他靠近。

　　阎王来取我小命了吗？江凝模模糊糊地想。

　　江凝突然坐直，背挺得十分板正，眼睛却还紧闭着。蓬松而柔软的发丝贴着主人睡得微红的脸颊，右侧鼻梁的小痣似乎也有点微红，少年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睡衣有点乱，露出一节白皙清瘦的腰肢。

　　冰冷的手背贴上了他的额头，那个温柔微哑的男声再次响起：“退烧了。”

　　江凝意识稍微清晰了点，眼皮还没打开，脑中就下意识地开始吐槽：“你的手跟冰块一样，怎么知道别人的体温正不正常。”

　　不对，他怎么把心中想的话说出来了，江凝终于睁开眼，发现他的少爷正勾起唇角，眼神无奈而温柔。

　　“收拾一下，阿凝，我们要出发了。”

　　江凝这下是彻底清醒了。

　　.

　　窗外景色不断地变换，在江凝的脸上打下影影绰绰的光，他眼中的亮光也跟着忽明忽暗。随着飞行器前行，高楼和各种陌生而高度机械化的建筑越发密集。江凝不知道路程有多远，不过他还记得查尔斯昨天说的话，他们作为新生今天要报到，那天黑前应该是能到希尔顿学院。

　　江凝摸了摸口袋中的小方块，拿了出来。
　　“少爷，你有办法打开这东西吗？”

　　查尔斯看到江凝手中的通讯器，沉吟了一声。
　　“确实有办法打开，但可能要花一点时间，”查尔斯接过江凝的通讯器，轻轻笑了笑，“阿凝不记得通讯器的密码了吗？”

　　他没指望江凝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继续逗他：“阿凝知道自己今年多少岁了吗？”

　　江凝默默看着温温柔柔的少爷，感觉自己被当成了傻子，然而最玄幻的是他还真不知道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的答案。

　　“十八。”江凝回答道，语气中没有一丝犹豫。

　　开玩笑，犹豫就会败北。

　　查尔斯惊讶状：“阿凝好聪明。”
　　他伸出手，摊开掌心，俨然又出现了和昨天包装一模一样的水果糖。

　　这次是橘子味的。

　　一旁极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刀疤男表面平静无波，内心掀起惊涛骇浪，少爷和江凝少爷的相处模式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江凝的变化很大，但少爷在江凝面前的举动更是他从未见过的。

　　有点像……精心照料喜爱的宠物。

　　.

　　刚刚落地，查尔斯的通讯器就收到了信息。

　　“阿凝，我可能不能和你一起去报道了，”查尔斯眼神有几分担忧，“我让他陪着你，好吗？”

　　查尔斯身后的男人身形健硕、脸上还有道狰狞的疤痕，明明外形看着十分不好惹，却时刻保持沉默，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此刻被提及到，江凝才真正注意到这么个人，他一直紧跟着查尔斯，想必也是一个类似保镖助手之类的角色。

　　“江凝。”江凝伸出手，做出等待握手的姿势。

　　江凝失忆后其实对见到的每个人都有一种冲动——他很想问每一个人“你谁”，再问问对方认不认识自己——“我谁”。

　　现在正是一个实施他的想法的好机会。

　　“胡吉。”刀疤男的介绍同样简短，他握住了江凝的手，冷硬的脸上流露出一点受宠若惊。

　　不过，被同事保护吗？

　　江凝歪了歪头，目光触及到查尔斯脖颈侧过了一晚颜色越发深重的掐痕，漫不经心地想：还是浑身病气的少爷更需要被保护吧。

　　今日不过是醒来的第二天，江凝暂时没感受到失忆后突然自称“少爷”的这个人的恶意，反而还受到了很多照顾，但他不可能完全信任一个在他视角刚认识不过刚满一天的人，被人跟着的感觉在他看来，比起“保护”，更像监视。

　　他的脸上露出真挚的表情，说：“少爷，只是报到而已，你带着胡吉去干正事吧，我自己不会有问题。”

　　查尔斯没回应，江凝弯了弯唇角，强调道：“真的没问题。”

　　见江凝如此坚持，查尔斯发出一声轻得近乎于没有的叹息声，没再说什么。

　　临走前，查尔斯拿走了江凝的通讯器，给了他一个看起来就更高级的通讯器和一瓶具有安神作用的香水。

　　江凝打开新的通讯器，通讯录上俨然只有一个人名。

　　【查尔斯】

　　.

　　与此同时。

　　在江凝看不到的地方，面色惨白得不似活人的少年神情冷漠地拿出江凝的通讯器，操作了不到两分钟就打开了被江凝乱试密码而锁住的通讯器，少年点开邮箱，屏幕最上方是一条显示不完全的信息。

　　第一军校：很抱歉，江凝同学，您的成绩优异，符合我校的录取标准，但因为……

　　【你确定要删除吗？】
　　【确定。】

　　【您是否要将联系人“第一军校”拉入黑名单】
　　【是。】

　　查尔斯面不改色地进行了一系列删除、拉黑的操作，迅速而果断，自然得就如同处理一条骚扰信息——他甚至没点开那条信息。

　　在来自第一军校的信息被删除后，邮箱中第一条信息的位置易主。

　　希尔顿学院：江凝同学，很高兴通知你，你以a区第一的成绩被我校录取了……

　　查尔斯的神色依旧淡漠，但在他身边待久了的胡吉敏锐地感受到来自少爷身上能称之为“满意”的情绪。
　　胡吉刚松了一口气，若有似无的目光就如毒蛇一般缠绕在他刚刚和江凝握过的右手，长相冷硬气质凶恶的男人一声不吭，只是把头低得更厉害了。

　　.

　　希尔顿学校太过华丽，这所贵族学校大多建筑都出自帝国最出色的建筑师之手，极具艺术性。
　　漂亮得惊人的少年正步伐轻快地走向报到处。

　　他领了校服，一套剪裁得当的西装，以及一套款式简单、版型良好的运动服。

　　“江凝？”新生接待处的学长笑着递过一封信函，“新生重要的证件都在里面了，学弟，一定记得来新生接待会啊。”

　　江凝拆开信封，里面除了学生卡，还有一个徽章和一张邀请函。
　　江凝拿出邀请函。

　　江凝：
　　你好。
　　很高兴你能进入希尔顿学院，为了迎接你们的到来，本周日晚上七点我们将在七号教学楼第四层开展新生接待会，期待你的到场。

　　贺谨文

　　邀请函落款的名字不是学校部门而是人名，而他并没有收到来自校方的正式通知，想来应是学生自发组织的接待会。

　　下意识地分析了一通，江凝努力搜寻脑中的记忆，得出了结论——不认识。

　　他一个家徒四壁的穷光蛋，以前肯定不认识贵族学校的学生干部，以后也没必要接触这种身份危险家世显赫的人。

　　那就没必要去。

　　比起探索和融入新环境，江凝现在只想找回他的记忆。

　　但是垃圾不能乱扔。

　　“同学你好，请问哪里有清扫机器人？”少年悦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被提问的人头发长得遮住了双眼，听到声音时身体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指了一个方向。

　　“谢谢。”

　　机器人眼中——应该说是它的显示屏中，少年直直地向它走来，干净利落地把邀请函扔进了它的躯壳，少年的身形在略微宽大的衬衫显得愈发清瘦。

　　他处理这封邀请如同处理一张毫无作用的废纸。

　　.

　　在江凝走后不久。

　　陈子衿笑吟吟地走向江凝刚刚经过的清扫机器人，猛地踹向身后一个男生，动作快得看不清，男生痛呼一声，明显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道直接跪倒在地，陈子衿的运动鞋踩着那人的背，眉眼弯弯，姣好的面容本该极易让人心生好感，浑身乖戾狠毒的气质却让人感到恐惧。

　　他的声音中带着笑意：“翻啊。”

　　男生跪在地上，抖得像只虱子，疯狂地翻找起来，好在最终找到了还未来得及被清扫机器人粉碎的邀请函。
　　他从散开的垃圾中翻出邀请函，脑袋低得太狠了，导致场面有点滑稽，像是恨不得埋进胸腔里。

　　男生双手颤抖着举着邀请函，以便面前的这个活阎王看清纸上的内容。

　　陈子衿眼中的嫌弃几乎要溢出，垂眸看了眼内容，“贺谨文？”他嗤笑一声，又想到什么般，瞬间满脸春色，兴致盎然地哼着怪异的调子离开了满地狼藉的现场。

　　江凝随手扔完邀请函后就往学生寝室走去，此刻已经到达了寝室门口。

　　在希尔顿学院，大多学生住的都是四人间的宿舍，少数人有资格住单人间。

　　更多的真实情况是贵族们根本不住在学校，只有和江凝一般的没有背景的特招生会选择老实住宿舍——就两字：没钱。

　　江凝走进宿舍，空荡荡的房间没有一丝人气，彰显着他是第一个到达这里的人的事实。江凝对于在全新的环境中和素未谋面的室友结交这件事没有兴趣——他只想知道过往。

　　他安置好了自己简单的行李，打开了通讯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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