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猫吸狗不如吸他运气

　　第二章

　　上午十点，阳光刺眼。

　　魏倪站在后街转角，盯着面前这家招牌花花绿绿的宠物诊所，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招牌是饱和度极高的草绿色底，上面用亮黄色歪歪扭扭的艺术字写着“Goldie宠物诊所”，旁边手绘了一只咧嘴笑的金毛头像，线条稚拙得像是用脚画的。
　　橱窗上贴满了各种颜色的卡通宠物贴纸，排列毫无章法，玻璃门把手上还挂着一串褪了色的塑料风铃。

　　整间诊所透着一股扑面而来的、真诚的土味。

　　“倪倪，你确定是这儿？”陈西春抱着怀里不安扭动的陈吨吨，表情复杂地转向魏倪，“还是说。你那个锦鲤邻居其实是个老大爷？”

　　魏倪看着那一片花花绿绿张了张嘴，没能立刻发出声音。
　　她该怎么跟陈西春解释，本人其实是个阳光清爽、甚至让她不敢直视的帅哥？

　　这反差也太大了。

　　“地址……没错。”她最终干巴巴地说，目光从那个仿佛用了Word艺术字库所有特效的招牌上移开，“他可能……不太擅长装修。”

　　“这不叫不擅长，”陈西春诚恳地评价，“这叫做梦都想不到可以丑成这样的天赋异禀。”

　　魏倪：“……”

　　陈西春调整了一下抱狗的姿势，正色道：“……宝，我知道你最近倒霉过了头，但你看着我眼睛说，你真觉得这跟他有关系？不是你自己压力太大出现的……呃，美好幻觉？”

　　魏倪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帆布包带子，微微侧过身，视线却忍不住又飘向诊所那扇贴满贴纸的玻璃门。

　　“我知道听起来很荒唐。但这三个月我什么样，你最清楚……可就在昨天，就在我遇见他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也不想相信的。
　　只是一两件，她可以说是巧合。可所有这些事情，偏偏堆在同一个晚上发生，偏偏是在碰到他之后。这让她怎么相信只是概率问题。

　　陈西春没立刻反驳。这两个月魏倪有多倒霉，她是亲眼看着的。

　　“好吧，”陈西春终于叹了口气，“就算……就算你的转运猜想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天天蹲人家门口等着偶遇？还是直接敲门说‘你好，我觉得你像我的幸运符，能让我蹭蹭吗’？”

　　魏倪被她逗得耳根发热，却也因为她说中了自己最纠结的部分而更加窘迫。

　　幻镜只给了她四周时间，四周要完成三张高精度角色设定加一张大场景插画。以她现在这台时好时坏的电脑，还有这两个月被各种意外折腾得七零八碎、根本集中不了超过半小时的专注力，简直是天方夜谭。

　　她低下眼：“我就想哪怕只是验证一下。如果我的猜想是错的，那最好，说明我运气终于正常了，我也能死心，老老实实想办法克服困难。但如果……如果真的和他有关，哪怕只有一点点关系，离他近一点，会不会真的能让我状态稳定一点？效率高一点？哪怕只是心理作用，能让我安心画完测试题也行。”

　　陈西春看着她低垂的睫毛和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心里那点调侃渐渐散了。

　　她知道这份测试题对魏倪意味着什么，那是她梦寐以求的公司的敲门砖，是她熬了无数夜画出来的作品集换来的、渺茫却珍贵的机会。

　　“所以你就把主意打到了我家吨吨的蛋蛋上？”陈西春挑眉，拍了拍怀里柯基圆滚滚的屁股。

　　魏倪抬起头，眼神瞥了一眼诊所花里胡哨的门面：“我昨天查了，他是A大兽医毕业的，虽然没几条评价，但都是好评，专业能力过关，反正绝育总是要做的，不如……”

　　“不如来你邻居这儿做，顺便给你制造个合理接触的机会？”陈西春接过话头，叹了口气，“行吧。为了你的前程，我家吨吨今天就英勇献身了。但是——”

　　她严肃地竖起一根手指：“网上评价不一定是对的。我得先亲眼看看这医生靠不靠谱。万一是个庸医，把我家宝贝蛋蛋给搞坏了怎么办？吨吨虽然傻，但也是我的心肝！要是他连基础的检查都做不好，或者对待动物没耐心，我立刻抱着吨吨走人，你想都别想。”

　　“嗯！”魏倪用力点头，心里松了半口气。

　　两人再次将目光投向面前的诊所，仿佛在进行一场庄严的、视死如归的仪式。

　　—

　　还没等她们鼓起勇气推开那扇贴满幼稚贴纸的玻璃门，半拉下的卷帘门里面就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汪！嗷呜——！”

　　“Goldie！坐下！不是让你‘进攻’！”

　　“兄弟你行不行啊？这都第几次了？镜头又没对上！”

　　魏倪和陈西春对视一眼，放慢了脚步。

　　诊所里，一些拍摄用的补光灯、反光板支在角落，地上散落着几根数据线。梁昼沉今天穿着蓝白色条纹卫衣，正蹲在地上，试图让Goldie在指定的垫子上坐好。
　　Goldie显然把这当成了新游戏，尾巴摇得像螺旋桨，不停试图去舔梁昼沉手里的手机。

　　旁边站着一个染灰发、穿潮牌的男生，正抱着胳膊，一脸“没眼看”的表情。是周尧。

　　“黄金三秒！黄金三秒懂不懂！”周尧指着梁昼沉的手机屏幕，“你这前三秒全是狗屁股和晃动的天花板！谁要看这个啊大哥！”

　　“它不动我有什么办法……”梁昼沉无奈，试图把Goldie的大脑袋推开。

　　“那就想办法啊！零食！玩具！你不是医生吗？有点威严行不行！”

　　“它平时很乖的……而且，拍的内容也还行吧。”

　　“内容？你管那叫内容？你看看你这播放量，两位数！点赞的除了我，还有活人吗？”

　　周尧晃着自己的手机，语气绝望，“听我一句劝，阿沉，你要么老老实实花钱找个懂行的来，要么趁早死心，专心琢磨怎么多接几个诊，给你家这尊吞金兽赚狗粮钱。按照你这个拍法，我看你这店迟早得倒闭。”

　　“汪！”Goldie适时地叫了一声，尾巴拍在地板上啪啪响，也不知道是在赞同还是纯粹觉得好玩。

　　梁昼沉挠了挠被Goldie蹭乱的头发，露出个有点挫败的笑容：“哪有那么容易找人。”

　　一阵沉默。

　　陈西春凑到魏倪耳边：“哎呦，你这锦鲤还挺帅的，不过，你确定他这惨样，还能有运气分给你？我看...”

　　她的话音未落。

　　或许是门外飘进来的陌生气息，或许是魏倪手里那个装着洗净外套的袋子散发出的、熟悉的洗衣液香味，原本就处于高度兴奋状态的Goldie，湿漉漉的黑鼻子突然在空中快速耸动了两下。

　　紧接着，它那双乌溜溜、盛满单纯快乐的大眼睛，“咻”地锁定了玻璃门外的魏倪。

　　“汪呜——！”

　　Goldie发出一声响亮到足以掀翻屋顶的欢叫，后腿一蹬，直扑门口！

　　目标明确——魏倪手里那个看起来很好闻的袋子，以及袋子后面的魏倪本人。

　　“Goldie！回来！！”梁昼沉的声音追在狗屁股后面，徒劳地响起。

　　眼看这只目测七八十斤的“金色小导弹”带着热情的口水和飞扬的毛发，就要对魏倪实施一次充满爱意的“熊抱袭击”，魏倪吓得闭上眼睛，下意识抱紧了手里的袋子，准备迎接冲击。

　　预想中的沉重扑击并未到来。

　　只听一声略显沉闷的撞击响，紧接着是周尧一声拔高的惊呼：“我靠！Goldie你他妈——！”

　　魏倪颤巍巍地睁开一只眼。

　　只见威风凛凛扑来的Goldie，在距离她仅一步之遥的地方，不知是因为冲得太猛刹不住车，还是光滑的地板打了滑，四只爪子突然失去了协调。

　　它整只狗像一块被不小心甩出去的金色毛毯，以一种近乎滑稽的“大”字型，“啪叽”一声，平平整整地摔趴在地，并凭借惯性向前滑行了一小段距离。

　　刚好，稳稳地停在魏倪的帆布鞋鞋尖前。

　　“呜……？”

　　Goldie似乎被这一摔摔懵了，它抬起头，眨巴着那双圆溜溜、充满无辜的大眼睛，茫然地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魏倪，又看了看自己摊开的四肢。

　　然后，它若无其事地一骨碌翻身坐起，甩了甩脑袋，仿佛刚才那丢脸的一幕只是众人的集体幻觉。

　　接着，它继续先前未竟的事业，亲热地凑近魏倪手里的袋子，一副“我刚刚只是用最热情的滑跪礼仪来打招呼”的坦然模样。

　　诊所内外，一片死寂。

　　梁昼沉保持着伸手欲抓的姿势，僵在原地。
　　周尧张着嘴，手机差点掉地上。
　　陈西春抱着吨吨，眼睛瞪得溜圆。
　　魏倪提着袋子，手里的手机滑了进去，大脑一片空白。

　　几秒钟后。

　　“噗——哈哈哈哈哈！”周尧第一个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Goldie！你小子是真他娘的人才！不，狗才！”

　　梁昼沉也从石化中惊醒，又好气又好笑，几个大步跨过来，一把捞住Goldie的项圈，轻轻拍了一下它毛茸茸的屁股，笑骂：“你真是……丢人丢到外太空了！这个月的零食扣光！”

　　他抬起头，看向惊魂未定的魏倪，“魏倪？你怎么在这儿？这家伙最近有点人来疯。”

　　“我来还衣服。”魏倪赶紧把袋子递过去，“顺便……”

　　梁昼沉的目光顺着她的话，自然落在了陈西春手里那个正传出吨吨紧张呜咽声的航空箱上。

　　“带宠物来看诊？欢迎欢迎！”他侧身让开，“先进来坐，外面热。”他朝里面还在狂笑的梁尧喊了一声，“你别笑了。帮忙看着点Goldie，别再让它表演杂技了。”

　　梁尧这才注意到门口的两位女生，目光在魏倪和她手里的袋子之间转了个来回，挑了挑眉，拖长了调子：“行~~啊~~”

　　他走过来，从梁昼沉手里接过Goldie的牵引绳，不知道从哪里又变出一小粒肉干，在Goldie鼻子前一晃。
　　美食当前，Goldie立刻忘记了外套袋子，屁颠屁颠地跟着梁尧走了，只是中途还回头朝魏倪甩了甩尾巴，仿佛在说“下次再玩”。

　　梁昼沉走到接待台，目光转向柯基犬，语气清朗：“你好，吨吨是吗？让我看看。”

　　他没有立刻伸手去碰，而是先让狗子熟悉自己的气息，然后才轻轻摸了摸吨吨的脑袋。

　　柯基犬原本紧绷的身体，在他的触碰下竟然放松了一些。

　　“很健康的男孩。”梁昼沉检查了一下吨吨的眼睛、耳朵和牙齿，“几岁了？”

　　“一岁半。”陈西春回答，看着梁昼沉专业的操作，眼神里的疑虑消散了不少。

　　“正是适合做绝育的年龄。”梁昼沉直起身，从接待台抽屉里拿出一份资料，“我先跟你们详细介绍一下手术的流程、注意事项和风险，你们可以了解一下，再决定要不要做。”

　　陈西春边听边点头，算是打消了顾虑，趁他去洗手的功夫，凑近魏倪，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吐槽：“暴殄天物啊……好好一个帅哥，审美怎么这样？我都怕他脱下裤子里面是个花裤衩。”

　　魏倪差点被呛了一下：“不，不至于吧。”

　　“什么不至于？”疑似穿花裤衩的本人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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