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你又知道了？

　　光芒渐渐收敛。

　　巨型蜂巢恢复了平静，但灵蕴知道，它已经将自己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知识，全部传递给了她。

　　她抬起手，意念微动。

　　几只原本在附近花朵上采蜜的本土蜂，晃晃悠悠地飞了过来，落在她的指尖。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它们简单的情绪：好奇、亲近、以及服从。

　　她看向山下等待的小船，看向更远处迷雾之外的大海。

　　蜂刺号没有返回怒涛联盟控制的港口，而是转向东北，航向一座中立贸易城邦——自由港维尔尼斯。

　　那里鱼龙混杂，消息灵通，是销赃、补给、获取情报的最佳地点，也是躲避追杀的理想藏身之所。当然，前提是你有足够的实力和金币。

　　灵蕴现在两样都没有多少，但她有更重要的东西。

　　港口繁忙而混乱，巨大的远洋帆船、灵巧的双桅快船、破旧的渔船挤在一起，空气里混杂着咸鱼、香料、腐烂海藻和未处理污水的臭味。

　　灵蕴换上了一套不起眼的水手装，用头巾包住了显眼的黑发，脸上还抹了点煤灰。她让摩根带着大部分船员留守船上，保持警惕，自己只带了两个看起来最机灵也最胆小的水手下船。

　　她要去港口黑市，购买一张更精确的海图，特别是标注有已知蜂巢文明遗迹位置的海图，打听关于怒涛联盟近期动向的消息，并尽可能接触一下本地的情报贩子。

　　黑市位于港口区最深处的一片废旧仓库里，入口有人把守，灵蕴交了三个银币的入场费才得以进入。

　　里面光线昏暗，摊贩们用油灯照明，货物五花八门。

　　灵蕴在一个卖海图和书籍的摊位前停下，摊主是个戴眼镜的干瘦老头，正在灯下修补一本皮面古籍。

　　“需要什么，小姐？”老头头也不抬。

　　“海图。越详细越好，特别是关于西部海域和已知古代遗迹的。”灵蕴压低声音。

　　老头这才抬起头，透过镜片打量了她几眼，然后从摊位底下抽出一卷羊皮纸。“十个金币。”

　　灵蕴眼角跳了跳。她现在全部身家加起来也就二十多个金币，还是从船上搜刮来的。

　　“太贵。五个。”
　　“小姐，这可是拿命换来的信息。八个，最低了。”
　　“六个，外加告诉你一个关于‘蜂息岛’雾气流向规律。”灵蕴平静地说。

　　老头动作一顿，再次仔细看向她，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你知道蜂息岛？你还活着出来了？”

　　“看来你识货。”灵蕴不置可否。

　　老头沉吟片刻，将海图推了过来。“成交。信息呢？”

　　灵蕴凑近，低声说了几句。

　　老头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收下六枚金币。“看来小姐不是普通人。提醒你一句，最近怒涛联盟的人在找一艘失踪的侦察船，港口多了不少生面孔，你这样的小心点。”

　　“谢了。”灵蕴卷起海图，准备离开。

　　“等等。”老头叫住她，从怀里摸出一块灰扑扑的金属片，上面蚀刻着复杂的花纹。

　　“这个是我上次从一个捞海底沉货的水鬼那里收来的，一直没弄清是什么。感觉可能和你找的东西有关，送你了。”

　　灵蕴接过金属片，蜂巢之心碎片在怀中微微一震。

　　这是第二块碎片还是相关物品？

　　她抬头看向老头，后者已经低下头继续修补书籍，仿佛刚才只是随手给了块垃圾。

　　“多谢。”灵蕴将金属片收好，转身融入黑市拥挤的人流。

　　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又在黑市里转了转，买了些便宜的补给品，同时悄悄放出了十几只信蜂，这是她给那些与她建立了微弱精神链接的本土蜂类起的名字。

　　它们体型微小，不易察觉，能将复眼看到的图像模糊地传回灵蕴的意识中。

　　通过这种原始的侦察网，她很快锁定了几处可疑的地方：一个酒馆后门，有两个腰间鼓鼓囊囊的男人在低声交谈，提到了黑章鱼和女人；一个仓库门口，停着几辆没有标识但保养精良的马车；还有码头区一个看似普通的渔具店，进出的人却都步履沉稳，眼神警惕。

　　怒涛联盟的眼线果然到了。

　　灵蕴不动声色，朝着港口区相对安全的海员之家旅馆走去，打算先住下，再慢慢图谋。

　　然而，就在她经过一条堆满木桶的狭窄巷子时，巷子前后出口，突然被四个男人堵住。

　　他们穿着普通水手的衣服，但眼神凶狠，动作协调，手中已经亮出了匕首和短棍。

　　“跟我们走一趟，小姐。”堵在前面的人咧嘴一笑，露出黄牙，“我们老板想问问你，关于黑章鱼号的事。”

　　灵蕴停下脚步，背靠一个结实的木桶。她神色平静，甚至没有去摸腰间的短刀。“你们老板是谁？”

　　“到了你就知道了。”黄牙男人逼近一步，“别反抗，少受点——”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一只黑色的、指甲盖大小的海蜂，不知何时停在了他的脖子上，尾针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啊！”男人惨叫一声，伸手去拍，但海蜂早已飞走。几乎同时，另外三个男人也遭遇了同样的袭击——脖子、手背、耳后，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海蜂狠狠蜇刺！

　　蜂毒并不致命，但带来的剧痛和麻痹感足以让他们瞬间失去战斗力。四个人惨叫着倒地，胡乱挥舞手臂，惊恐地看着周围盘旋的几只黑色小点。

　　灵蕴从始至终没有移动。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眼神冰冷。

　　巷子口传来脚步声，很轻，但稳定。

　　一个身影出现在巷口。

　　逆着光，灵蕴只能看出那是个高挑的男人，穿着质地考究但样式简洁的深蓝色外套，银色的短发在海港的风中微微拂动，手里拿着一根漆黑的手杖，杖头镶嵌着一颗幽蓝色的宝石。

　　他没有看地上惨叫的打手，而是将目光投向灵蕴。

　　男人的声音很好听，低沉而带着某种磁性：“驱使海蜂？很罕见的能力。”

　　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很危险，比地上这四个加起来还要危险得多。

　　“你是谁？”灵蕴问，手已经悄悄按在了短刀柄上。

　　男人没回答她的问题，走近几步，月光照亮了他的脸。那是一张异常冷淡的脸庞，皮肤白皙，鼻梁高挺，嘴唇很薄，抿成一条直线。他的年龄看起来不大，约莫二十五六岁，但眼神却有着远超年龄的深沉和审视。

　　他的目光落在灵蕴腰间鼓起的海图卷上，又扫过她虽然抹了煤灰但依然能看出清秀轮廓的脸。

　　“蜂刺号的新船长？比我想象的年轻。”

　　他知道！

　　灵蕴心中一凛。是敌是友？情报贩子？

　　“我不认识你。”她保持警惕。

　　“现在认识了。”男人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你可以叫我弗洛伊斯。我是海洋生态监察委员会的特派稽查官。”

　　他顿了顿。

　　“关于你劫持黑章鱼号，以及可能与古代蜂巢文明遗迹产生接触的事，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海员之家旅馆。

　　一楼兼营酒馆，水手、商人、冒险者挤在油腻的木桌旁，大杯灌着劣质麦酒，吹嘘着自己的见闻或抱怨着航海的艰辛。

　　灵蕴和弗洛伊斯坐在角落里一张相对安静的桌子旁。弗洛伊斯点了一杯清水，灵蕴则要了最便宜的苹果酒，但一口没动。

　　几个试图挑衅或搭讪的醉汉，在靠近到三米范围内时，都会莫名其妙地被桌角绊倒，或者被邻座“不小心”泼了一身酒，悻悻离去。

　　灵蕴注意到，弗洛伊斯放在桌面的手杖，杖头的蓝宝石偶尔会闪过微不可查的光晕。

　　这世界还有超自然力量？异能？魔法？

　　“一点小把戏，维持清净。”弗洛伊斯解释了一句，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那么，灵蕴船长，我们开始？”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还有船的事？”灵蕴单刀直入。

　　“监察委员会有自己的情报网络。黑章鱼号在预定时间未归，怒涛联盟发了内部悬赏。而最近一周，只有你的蜂刺号从那个方向驶来维尔尼斯，船体有近期战斗和修补的痕迹，船员成分复杂，且船长是个生面孔的年轻女性。”弗洛伊斯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结合这些，不难推断。”

　　“所以你是来抓我的？为了怒涛联盟？”

　　“不。”弗洛伊斯放下杯子，“监察委员会独立于任何城邦和势力，我们的职责是监督海洋生态平衡，调查异常能量波动，以及监控可能对现有秩序造成重大威胁的古代遗物重现。”

　　他的目光落在灵蕴装海图和金属片的行囊上：“蜂巢文明遗物，属于高度敏感物品。根据《远古文明遗物管理条例》第七章第四十二条，私人持有、未经报备且可能激活使用的，需接受委员会调查，并视情况予以保管或监管。”

　　灵蕴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是冲着蜂巢之心来的。

　　“我没有遗物。”她面不改色地撒谎，“我只是个侥幸逃生的落难者，抢了艘海盗船自保。”

　　弗洛伊斯静静地看了她几秒。

　　“你的精神力波动很特别，带有明显的蜂族共鸣特征。”弗洛伊斯缓缓道，“而且，你身上有蜂息岛的能量残留，一个普通落难者，不可能进入并在那里存活，更不可能带着如此清晰的能量标记离开。”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却更具压迫感：“灵蕴船长，我不是你的敌人，至少现在不是。但如果你继续隐瞒，那么我将不得不启动强制调查程序。那对你，对你船上那些刚刚追随你的船员，都不会是愉快的经历。”

　　酒馆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在外。

　　这个男人太敏锐，也太强势。硬扛显然不明智，但全盘托出风险更大。

　　“你想要什么？”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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