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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门
“嘀嘀嘀——”
耳边响起模糊的电子音,姜瑾脑袋很沉,意识却格外清醒。
窸窸窣窣的声音充斥耳膜,整个人像陷入大海,她极力睁开眼,却不知道扯到哪根筋,头皮一阵抽痛。
她这是怎么了?
黑暗里,她拧起眉头。
她记得昨晚和王宽一起吃了小蛋糕鸡叉骨串串香臭豆腐肉夹馍……
然后她晕碳睡着了。
为什么会头疼?
一个不靠谱的猜测涌上脑海。
爹的,死王宽,不会趁她睡着给了她一榔头替梁砚报仇吧?
猜测只要成型,心底的疑虑就挥之不去了。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姜瑾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还没等她发作,一只手覆上她的眉心,轻柔地按摩。
伴随眉心的温热一起来的,是充斥鼻腔的香气。
淡淡的花果香气搭配麝香的沉稳,破晓时分,淌着露珠的朦胧花园浮现眼前,抚平她的躁动。
和她的香水一个味道。
真有品,她心想。
她眼皮抽动,任后脑勺再多疼痛也阻挡不住知己见面分外激动的心。
模糊的视线里,一张熟悉的大脸呈现眼前。
看清那人后,姜瑾立刻否定心中想法。
熟悉用在这不合适。
应该说成雷同。
若不是感觉身上还插着管子,她很难保证自己不会一蹦三尺高。
因为面前的女人,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她肤色瓷白,身形高挑,此刻正弯着腰,柳眉微蹙,担心地盯着她。
极近的距离中,女人的眼尾微微下垂,上下眼睑的弧度刚好,底下一对卧蚕,托举起通达眼底的担忧。
还未站在上帝视角观察过自己,姜瑾的第一反应是,漂亮。
第二反应是,能不能别顶着我的脸露出这么恶心的表情。
第三反应是,我靠你谁啊?!
姜瑾像案板上待宰的鱼,瞬间弹起来。
刚苏醒过来,受了惊吓,她的心脏突突直跳,身旁的仪器猛地响起一阵杂乱的嘀嘀声。
走廊外,主治医生身后跟着几名护士,边发出尖锐的爆鸣声,边推着医疗车冲刺。
消毒水的气味被风带入鼻腔,陌生的天花板令她怔愣片刻。
姜瑾傻眼。
这不是梁砚的病房吗?
“病人刚苏醒,不能受刺激,请家属退后!”
主治医生娴熟地戴上听诊器,贴近姜瑾的胸口,松了口气:“没有大碍。”
“索性病人没有伤到关键部位,这才逃过一劫。失忆是轻的,若想尽快恢复,需要家属积极配合。”
失忆???
我吗?
姜瑾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总觉得事情有点诡异。
接着,王宽那张可恶的脸也贴了上来,他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哭得一把鼻涕一把口水的,攥紧她的手,问道:“少爷,我就知道您福大命大,命不该绝啊!您还记得我吗?”
少爷?
姜瑾顿了一瞬,从王宽反光的眼镜片中看见男人的脸。
她心中有了猜想,这个猜想过于荒唐,她不敢冒认。
眉头皱得更深了。
镜片里的人也加深眉头。
她张嘴说话。
镜片里的人嘴巴也开始开阖。
她肯定是在做梦。
“你掐我一下。”
“少爷?”王宽惶恐。
“快掐我一下。”
王宽犹豫着,迟迟不敢出手。
反倒是挂在鼻尖的水晶吊坠,在呼吸间,落到姜瑾手背上。
温热、潮湿、粘腻。
触感挥之不去,姜瑾感觉有只癞蛤蟆在跟她贴贴。
这感觉太真实了,她确实没在做梦。
“……”
寒意直达心底。
梁砚醒了。
不仅梁砚醒了,她还穿到梁砚身体里去了。
魔幻、荒唐、诡异都不足以形容她面对的现实。
这就是故意伤害的报应吗?
那原本的她呢?
飘忽的目光瞥向“姜瑾”,不知怎的,她从那未达眼底的劫后余生中,捕捉到一丝捉弄。
哈哈哈。
熟悉的眼神。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梁砚果真穿到她身体里去了。
老天爷,你这不闹呢吗?
激动的心化成死灰。
姜瑾头一歪,眼一翻,装死。
“少爷!少爷!”
王宽摇她的肩膀。
频率不亚于小时候玩的摇摇车。
后脑勺又是一阵抽疼,牵连的整层头皮都疼。
“再晃我就被你晃死了。”
“少爷,你还记得我吗?”
姜瑾收拾好心情,生无可恋地从牙缝了蹦出几颗字:“记、得。”
“水晶吊坠快滴我脸上了,离我远点。”
“我这个病,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太好了——医生说,还得再观察观察。”
“哦。”
还好还好。
能拖一天是一天。
回到家,梁砚指不定怎么报复她呢。
“老公,你还记得我吗?”
话一出,姜瑾鸡皮疙瘩掉一地。
王宽更是诧异,姜小姐从没这么喊过少爷,怎么突然性情大变了。心念一动,他自觉地退出病房。
“当、然。”
演戏是吧,谁不会啊?
她摆出一副冷漠的表情,一字一句道:“我不会原谅你的,我们离婚吧。”
关门声回荡在二人耳边。
姜瑾呼出一口气,瞄了眼王宽离开的身影,转而试探道:“梁砚?”
“嗯。”
收到肯定回答,姜瑾翻了个白眼。
“别用我的脸做这种表情。”
“这话该我说才对吧?”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有。第一次以第三人称看自己,真挺美的。便宜你了。”
“……”
“你砸伤了我,倘若没有这诡异的灵魂交换,我会失忆。”
“严重程度堪比四斤鸡屎。”
“……”
“你说话能不能文明点?你顶着我的脸,把屎尿屁挂嘴边,不觉得违和吗?”
“你喊我老公不觉得违和吗?入戏倒是挺快。”
“姜瑾,我在很认真地和你说。”
“好的。”
“我砸伤了你,不是无意,不是手滑,是诚心的,是饱含热情的。”
“王宽看见了,家里的下人看见了,我那在天上的公婆也看见了。”
“我不后悔,只后悔没下手重点,让你彻底昏厥。”
“天不遂人意,你醒了,算我倒霉,要杀要剐随你便。”
“不过做*这招不好使了,我的身体还没开发这功能。”
“……”
“你就这么想跟我离婚?”
“不明显吗?”
“为什么。”
这话一出,姜瑾有些无力。
因为你不让我吃鸡叉骨、不让我喝奶茶,因为你限制我的自由,因为无论我交什么朋友、做什么事都要向你报备,因为我必须每天七点前回家、不能有任何的社交娱乐活动,因为每周末都要和你无休止地上床做*。
但我们之间压根没爱!
这段话姜瑾在心中呐喊了无数遍,也向梁砚抱怨过无数遍,他却恍若未闻,转头又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只是协议婚姻罢了!你不爱我,我不爱你,为什么要接吻,为什么要上床,为什么要送我礼物,为什么插手我的生活!
她心中也有无数个为什么。
她搞不懂为什么梁砚像小孩子一样难缠。
滴在手背的水晶挂坠融化成一滩液体,透明的,反着光。
姜瑾觉得梁砚像这滩液体一样,甩都甩不掉,牢牢地附着在她身上,偏偏还装得纯洁无瑕,平白恶心她。
“王宽的鼻涕掉我手上了。”
“有点恶心,帮我擦擦。”
身旁的女人注意到那抹光亮,从床头抽出几张湿巾,轻轻为她擦拭。
骨节分明的大掌很快显露水光,不知是不是情绪波动的缘故,青紫血管饱胀,无端给人一种羸弱病感。
即使这双性感的手曾是床上难逃的桎梏。
“好了。”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
“说了就能离婚么?”
“当然不能。姜家欠我的债,你还没还完。”
因为这句话,梁砚打造出专属她的牢笼,困了她整整两年,往后的日子更没有尽头。
大家都是成年人,好聚好散不应该吗?我爸欠的钱,我毕业找工作后会一点点还给你,大家停止互相折磨,就此别过不好吗?
到底为什么,非要折磨我,控制我?
闹得今天的不体面,你满意了?
两年的锉磨,美玉反被磨出棱角,变得锋利嚣张。
两颗青涩的心离得越来越远。
姜瑾被气得说不出话,反而笑说:“你别忘了,现在我才是梁砚。”
“姜瑾砸伤了梁砚,王宽会放过她吗?”
“我要离婚。”
“姜瑾,没门。”
又来了。
又是这种不容拒绝的语气,梁砚的灵魂装进她的躯壳,显得她精致的脸都变得可恶扭曲。
一口气郁结在心,姜瑾听见床边的仪器又响了,她摇摇头,破罐子破摔:“姜小姐,你说了不算。”
“王宽,进来。”
病床上的男人,嗓音沙哑倦怠,威慑力不减分毫。姜瑾学着梁砚平常的样子,将王宽唤到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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