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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线和白线
二十四小时的准备时间,短得像一声叹息。
出发区位于基地最上层,靠近一处经过加固和伪装的地表出口。空气中弥漫着机油、金属和一种挥之不去的、来自上方渗透下来的、带着淡淡腐殖质与辐射尘埃的冰冷气味。几盏功率不足的照明灯在拱形顶棚上投下昏黄摇曳的光,将聚集在此地的人影拉得忽长忽短,如同不安的鬼魅。
郁言已经换上了轻量化的裁决者外勤服,深灰色,带有基础的防撕裂和有限辐射屏蔽功能。武器检查完毕:配枪在腿侧,匕首在另一侧,背包里是浓缩营养剂、水、备用能量电池、急救包,以及几件柯柏硬塞给他的、用途不明的微型检测贴片。他站在那里,调整着腕部多功能仪的佩戴,目光沉静地扫过即将同行的队友。
泽·希利站在队伍最前方,像一块历经风浪的礁石。他穿着改装过的旧式突击装甲,关节处有明显的修补痕迹,但擦得锃亮。一把大口径转轮榴弹枪挂在他背上,腰间还别着两把寒光闪闪的近战砍刀。他正低声和两个突击手交代着什么,那两人一个代号“铁砧”,身材魁梧得像一堵墙,扛着厚重的复合盾牌和连发□□;另一个代号“灰鼠”,瘦小精悍,身上挂满了各种工具和小型□□。
另一边是狙击手“鹰眼”,一个沉默的女人,她靠在一根金属柱子上,细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那杆修长狙击枪的枪身,眼神锐利地穿过昏暗,仿佛已经锁定了地表某个看不见的目标。她身边是副狙击手兼侦察兵“虫笛”,年轻些,正摆弄着一个多功能望远镜,表情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但眼底深处也有一丝紧绷。
柯柏最后到达,背着一个比其他人略显臃肿的专业背包,里面塞满了采样箱、折叠分析仪和各种瓶瓶罐罐。他的外勤服是特制的白色,虽然在这种环境下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但据说材料有更好的生物污染隔离性能。金丝边眼镜换成了全封闭式的防护目镜,此刻镜片透明,能看到他微微蹙起的眉头。
“都到齐了。”泽·希利的声音打破了沉闷,“最后确认:通讯、定位、生命体征监测,全部上线。‘探源’任务,目标是旧城市废墟深处的异常信号源区域,初步判定与旧纪元‘生物防灾研究所’地下设施有关。首要任务:侦查、评估、采集关键样本;次要任务:如有可能,实施干扰,延缓威胁集群向基地移动。记住,我们不是去硬碰硬,是去当眼睛和耳朵,必要时当一根刺。保持隐蔽,保持警惕,活着把情报带回来。明白?”
“明白!”低沉而整齐的回应。
泽的目光逐一扫过每个人的脸,在郁言和柯柏身上多停留了一瞬,然后重重一点头:“出发。‘虫笛’,打头。‘灰鼠’,注意通道安全。郁言,你走中间,保持感应。柯柏,跟紧郁言。‘铁砧’,你殿后。‘鹰眼’,自行寻找最佳跟进路线。”
沉重的合金闸门在液压装置的嘶鸣中缓缓向一侧滑开,一股更加冰冷、混杂着尘土和说不清道不明腐朽气息的风猛地灌了进来,吹得照明灯一阵晃动。门外是一条向上倾斜的、粗糙开凿的隧道,尽头是隐约的、惨白的天光。
队伍以战术队形无声没入隧道。脚步声在狭窄空间里回荡,又被厚重的防护服吸收大半。郁言走在队伍中段,感官已经提升到警戒状态。他刻意不去“看”前面队友的背影——在外勤中,非必要不使用那种深度识别力,是对自己神经的节约,也是对队友隐私的尊重。他更多依靠常规的观察和训练出的直觉。
隧道并不长,但坡度很陡。几分钟后,他们抵达出口。出口伪装成一个巨大的、半塌陷的混凝土排水管的断口,外面是扭曲倾倒的建筑残骸和灰黑色的、毫无生气的土地。天空是永恒的铅灰色,低垂的云层仿佛触手可及,偶尔有惨白的光线挣扎着透下来,照出废墟狰狞的轮廓。远处,巨大变异植物的黑影如同怪物的肢体,伸向天空。寂静,一种沉甸甸的、充满不祥预感的寂静,笼罩着一切。
“方向,西北偏北,距离目标区域直线距离约十五公里。”泽的声音在加密通讯频道里响起,稳定而低沉,“按预定路线前进,保持间距,注意隐蔽。‘虫笛’,报告前方视野。”
“视野受阻严重,废墟密度很高。未发现大型活动目标。小型热源零星分布,疑似腐食类变异生物或低等丧尸。建议从‘破碎峡谷’边缘绕行,虽然多两公里,但掩体更多。”‘虫笛’的声音带着些微电流杂音。
“批准。带路。”
队伍像一群灰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入废墟的阴影中。‘虫笛’在最前方,利用废墟的掩护灵活穿行,不时停下,用望远镜和便携扫描仪观察远处。‘灰鼠’紧随其后,注意力更多放在脚下和两侧可能存在的陷阱、坍塌或潜伏的小型威胁上。郁言和柯柏走在中间,柯柏的背包在穿过狭窄缝隙时偶尔会刮蹭到混凝土碎块,发出轻微的声响,每次都让他眉头紧锁。‘铁砧’沉重的步伐在最后,像一道移动的壁垒。‘鹰眼’早已消失不见,但通讯频道里每隔一段时间会传来她简洁的方位报告和安全确认。
空气中弥漫着死亡和衰败的气息。随处可见锈蚀的车辆骨架、崩塌的楼体、破碎的玻璃和塑料。一些角落里,有可疑的、颜色暗淡的苔藓或菌类生长,散发出甜腻的腐臭味。郁言能感觉到,这片土地上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无所不在的“污染场”,虽然微弱,但持续地刺激着他的感知边缘,像背景噪音里的杂音。
前几公里的行进还算顺利,只遇到了几波零散的、行动迟缓的低等丧尸,被‘灰鼠’用加装消音器的手枪悄无声息地解决掉了。但越往深处走,气氛越发凝重。废墟的样式开始变化,出现了更多实验室风格的建筑残骸,破碎的玻璃容器,扭曲的金属支架,上面偶尔还能看到褪色的生物危害标志。
“我们正在接近旧科研区外围。”柯柏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他一边走,一边用便携扫描仪记录着环境数据,“环境辐射值轻微上升,生物残留信号复杂化。建议收集一些表层土壤和典型附着物样本。”他看向郁言,用眼神询问是否安全。
郁言集中精神,快速扫视了周围一圈。在他的特殊视野中,那些废墟本身也仿佛在散发着极其微弱、近乎死寂的灰暗光晕,那是长期污染浸润的结果,但并未发现活跃的、具有侵蚀性的“线”或强烈的不协调感。“可以,抓紧时间。”他低声道。
柯柏迅速蹲下,用采样工具收集了几份样本,密封好,放入背包的特制隔层。队伍暂时停顿。
就在这时,郁言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侧前方一栋半塌的三层小楼窗口,有什么东西飞快地闪过。不是丧尸那种拖沓的动作。
“左侧,十一点方向,二楼破损窗口,有快速移动物体。”他立刻在频道里示警,声音压得很低。
几乎同时,‘鹰眼’冷静的声音传来:“确认。小型类人生物,一只,移动轨迹异常迅捷,未表现出攻击意图,已消失在建筑深处。特征不符已知常见变异体。”
“‘灰鼠’,‘虫笛’,小心左侧建筑群。继续前进,速度加快。”泽的命令简洁有力。
队伍再次移动,但所有人都更加绷紧了神经。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并未消失,反而像是随着他们深入,有更多隐藏在阴影里的眼睛睁开了。
地势开始向下倾斜,他们进入了一条干涸的、布满碎石和废弃物的河床,这就是‘虫笛’所说的“破碎峡谷”边缘。两侧是陡峭的、风蚀严重的岩壁,上方是交错的水泥桥墩残骸,提供了不错的掩护,但也限制了视野。
“信号强度在持续增强。”柯柏看着手腕上的检测仪,屏幕上的波形起伏变得剧烈,“我们已经进入高概率污染区。空气中检测到微量的未知生物气溶胶,防护服过滤效率目前正常,但建议减少不必要的暴露和停留。”
郁言点了点头,他的额角又开始隐隐作痛。周围环境中那些灰暗的光晕变得浓重了些,甚至在一些岩缝和废弃物堆积处,他仿佛能看到极其稀薄的、如同烟雾般的暗色丝缕在飘荡,但非常不稳定,难以捕捉。
突然,走在前面的‘虫笛’猛地停下,举起拳头示意止步。他蹲下身,用手指抹开地面一层浮土,露出下面一小片暗红色的、仿佛凝结血浆般的粘稠物质,还在极其缓慢地蠕动。
“发现活性污染物残留,新鲜,不超过二十四小时。”‘虫笛’的声音带着警惕,“痕迹向峡谷深处延伸。”
泽走过来,蹲下查看,脸色凝重。“不是尸群留下的。这东西……”
郁言也走近,忍住不适,凝神“看”去。那团暗红物质在他眼中,呈现出一小团极其污浊、不断翻腾的暗红色光团,内部有几根极其细微的黑色丝线在蠕动、延伸,试图“抓住”周围的尘土颗粒,但能量似乎不足,很快又缩回去。一种熟悉的、令人作呕的侵蚀感传来,但强度比他在裁决室看到的弱得多,也……松散得多。
“是剥离的污染组织,或者高度浓缩的污染分泌物,”郁言低声道,尽量客观地描述,“有活性,但很微弱,似乎缺乏宿主支撑。侵蚀性……指向明确,但强度不足。”
柯柏已经取出采样工具,小心翼翼地从边缘刮取了一点,放入一个特制的、带有微型隔离场的采样盒中。“需要回去详细分析。但这证实了,这一带存在能分泌或脱落高浓度活性污染物质的源头。”
“继续,保持最高警戒。”泽起身,目光锐利地扫向前方幽暗的峡谷深处。
队伍再次前进,但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每一步都踏在未知的危险之上。峡谷中的光线更加昏暗,风声在岩壁间穿梭,发出呜咽般的低鸣,掩盖了其他可能的声音。
又前进了大约一公里,峡谷变得狭窄,前方出现了一个天然的、被坍塌巨石半封住的隘口。‘虫笛’和‘灰鼠’上前侦查。
“隘口可通行,但另一边……”‘虫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视野稍微开阔,能看到……一些东西。”
泽示意队伍在隘口后隐蔽,自己带着郁言和柯柏,小心地摸到巨石边缘,向外窥视。
隘口另一边,是一片相对开阔的洼地,曾经可能是个小型广场或停车场。此刻,洼地里散布着几十个……“东西”。它们大多呈现出扭曲的人形,但肢体极度不协调,有的长出了额外的、软塌塌的附肢,有的表皮融化又凝结,形成瘤状突起或流淌的蜡状物质。它们没有像丧尸那样漫无目的地游荡,而是或蹲或站,相对静止地分布在洼地各处,面朝的方向……隐约都朝着洼地中央一个向下倾斜的、黑黝黝的入口。
那入口像是某个地下设施的通风井或维修通道,井口边缘能看到断裂的钢筋和混凝土碎块,里面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最令人心悸的是,这些扭曲的生物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极其微弱的联系。郁言甚至无需刻意激发能力,就能“感觉”到一种低沉的、充满痛苦与混乱的“嗡嗡”声,像无数濒死的虫豸在同时哀鸣,而源头,似乎就是那个黑洞洞的入口。
“它们……在守卫?或者……被吸引在那里?”柯柏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置信,“这种半静止的集群行为……”
“看那边,两点钟方向,那栋半塌的楼。”‘鹰眼’的声音在频道中响起,她显然占据了制高点,“楼顶边缘,有一个……不一样的。”
郁言顺着她指示的方向望去。那栋楼只有两层还勉强立着,楼顶边缘,蹲坐着一个身影。相比下面洼地里那些扭曲的怪物,这个身影看起来更接近“人形”,穿着褴褛的、似乎原本是某种制服或实验服的碎片。它背对着这边,低着头,似乎在看手中的什么东西。最诡异的是,在它周围,郁言能看到几缕比下方那些怪物身上更清晰、也更稳定的暗色“线”,如同有生命的触须般,从它身上延伸出来,轻轻摆动着,与空气中弥漫的稀薄污染场发生着微弱的交互。
“像是个……‘节点’?”郁言喃喃道,自己也被这个突然冒出的词惊了一下。
就在这时,那楼顶的“节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转过头来。
它脸上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胶质般的物质,勉强能看出五官的轮廓,但眼睛的位置只有两个深陷的、仿佛在燃烧的暗红色光点。它的目光,准确地投向了隘口巨石的方向,与郁言的视线,隔着近百米的距离和昏暗的光线,仿佛对上了一瞬。
一种冰冷、粘稠、充满恶意的“注视感”瞬间攫住了郁言,比他以往感受过的任何个体的污染都要强烈和集中!
“发现我们了!”郁言低吼出声。
几乎在他示警的同时,楼下洼地里那些静止的扭曲生物,齐齐一颤,然后发出嘶哑怪异的嚎叫,转向隘口方向,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疯狂地冲了过来!它们的动作虽然依旧扭曲,但速度远比普通丧尸快!
“战斗准备!抢占隘口,建立防线!”泽·希利的怒吼在频道中炸响,“‘铁砧’!盾牌上前!‘灰鼠’,布置阻滞□□!‘鹰眼’,优先清除那个楼顶的!”
隘口狭窄,勉强容两人并行,这成了暂时的地利。‘铁砧’那厚重的身躯瞬间顶到最前,复合盾牌“哐”一声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他身后的‘灰鼠’已经掏出几个圆盘状的东西,甩手扔向隘口前方地面。
最先冲到的几只怪物撞上了突然从地面弹起的灼热铁丝网,发出痛苦的嘶叫,速度一滞。紧接着,‘铁砧’盾牌缝隙中探出的□□口喷出火光,将最近的一只打得向后翻倒。
枪声在峡谷中激烈地回荡。郁言拔出手枪,以‘铁砧’的盾牌为依托,冷静地点射那些试图从侧面攀爬岩壁的怪物。他的每一枪都尽可能瞄准头部或看起来是神经中枢的瘤状物。柯柏退后几步,背靠岩壁,快速操作着背包侧面的一个仪器,似乎在分析战场环境数据,同时紧张地关注着战况。
‘鹰眼’的狙击枪声每隔几秒就会响起一次,沉闷而致命。每一枪都精准地命中一个高速移动中的怪物的要害,或者击碎其肢体关节,为隘口防线减轻压力。但那个楼顶的“节点”在她第一枪射出时就迅速缩回了掩体后,只留下几缕飘散的暗色“线”的残影。
怪物的数量远超预期,它们从洼地各处涌来,仿佛无穷无尽。更麻烦的是,一些怪物开始喷吐腐蚀性的黏液或释放带有神经麻痹效果的孢子团。‘铁砧’的盾牌表面已经滋滋作响,出现了被腐蚀的痕迹。
“防线撑不了太久!它们的数量太多了!”‘灰鼠’一边更换弹匣一边吼道,他刚用□□炸翻了一片,但很快又有新的补上。
“郁言!”泽的声音响起,“那个‘节点’,必须干掉它!我感觉这些鬼东西是被它驱动或者协调的!‘鹰眼’被压制了!你和‘虫笛’想办法摸过去!‘铁砧’,给我顶住!柯柏,注意防护!”
“明白!”郁言没有丝毫犹豫。他看了一眼‘虫笛’,对方已经收起望远镜,换上了冲锋枪,对他点了点头。
“‘虫笛’,我们从左侧岩壁绕,那边有坍塌形成的斜坡可以接近那栋楼。”郁言快速说道,同时深吸一口气,开始主动激发那种特殊的识别力。
世界再次变得不同。疯狂涌动的怪物在他眼中变成了一团团移动的、混乱的暗红色污浊光团,大部分只有本能般的侵蚀欲望,行动轨迹虽然被‘节点’影响,但依然散乱。而那个楼顶,暗红色的光团更加凝实,延伸出的黑色“线”如同控制傀儡的丝线,链接着下方大部分怪物。他能“看”到这些“线”的波动,以及‘节点’本身似乎正在汇聚能量,准备着什么。
“走!”
两人如同离弦之箭,趁着一波怪物被‘铁砧’和‘灰鼠’火力吸引的间隙,从隘口左侧猛地窜出,贴着陡峭的岩壁,利用阴影和碎石掩护,向那栋二层小楼迂回。
攀爬并不容易,岩壁湿滑,布满苔藓和松动的石块。‘虫笛’身手更灵活,在前面开路。郁言紧随其后,手枪叼在嘴里,双手并用。他能感觉到来自楼顶的恶意注视再次锁定了他们,几道暗色的“线”如同鞭子般向他们抽来,但在触及他们周围的“场”时,似乎受到了阻碍,尤其是靠近郁言时,那些“线”会本能地畏缩、扭曲一下。
“它怕你!”‘虫笛’也注意到了,低呼一声。
不是怕我,是怕我的“识别力”……或者说,怕这种能“看”到并干扰它“线”的力量?郁言心中念头急转,动作却不停。
他们终于爬上了通往楼顶的、半塌的楼梯。楼内空荡,只有一些破碎的家具和散落的纸张,上面印着模糊的、带有生物危害标志的图表。
“上面!”‘虫笛’示意,两人一左一右,靠在通往天台的破门两侧。
郁言屏息凝神,“看”向门后。那个凝实的暗红色光团就在门后不远处,似乎正对着隘口的方向。那些延伸出去的黑色“线”剧烈地波动着,显然在全力催动下方的怪物进攻。
他对‘虫笛’比了个手势:三、二、一!
‘虫笛’猛地踹开破门,冲锋枪对着门后方向就是一个扫射。郁言同时翻滚进入,手枪抬起。
天台上,那个“节点”确实在那里。它似乎没料到两人这么快就突破了下面的怪物群和它的“线”的阻碍,显得有些措手不及。‘虫笛’的子弹大部分打在了它周围的混凝土地面上,溅起火星,少数几颗击中它的身体,却只打出几个粘稠的、冒着黑烟的孔洞,没有造成致命伤害。
它发出一种尖锐的、非人的嘶鸣,猛地转身,那双暗红色的光点眼睛死死盯住了郁言。数道比之前更粗、更凝实的黑色“线”如同毒蛇出洞,急速刺向郁言!
郁言没有开枪,他知道普通子弹效果有限。他集中全部精神,“看”向那些刺来的“线”。在他的感知中,这些“线”并非无懈可击,它们有“节点”,有能量的流动路径,有最脆弱的核心连接点。
他侧身躲开最直刺的一道,同时伸出手,不是去抓那虚无的“线”,而是将全部精神集中在那“线”与‘节点’身体连接处的一个细微的、能量高度汇聚的“结”上。
“断!”
仿佛有无形的力量碰撞。那道被郁言“锁定”的黑色“线”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从中段开始,迅速变得黯淡、模糊,然后真的如同被烧断的绳子般,崩解消散了!
“节点”发出一声更加痛苦和愤怒的嘶吼,身体踉跄了一下,周围其他“线”的波动也出现了瞬间的紊乱。下方洼地中,一部分怪物的动作明显一滞,出现了混乱。
“有效!”‘虫笛’抓住机会,冲锋枪对准‘节点’的头部,打空了剩余的子弹。
这一次,子弹似乎穿透了那层胶质防护,在‘节点’的头部开了几个洞,暗红色的、如同熔岩般的粘稠液体喷溅出来。
‘节点’摇晃着,暗红色的眼睛光芒急速闪烁、黯淡。它最后“看”了郁言一眼,那目光中的恶意几乎化为实质,然后,整个身体如同融化的蜡烛般瘫软下去,那些延伸出去的黑色“线”也寸寸断裂、消失。
就在‘节点”死亡的瞬间,下方洼地里所有怪物的动作都停滞了,发出混乱的哀鸣,随即,如同失去了提线的木偶,大部分瘫倒在地,少部分开始漫无目的地游荡,甚至互相攻击起来。隘口的压力骤减。
“目标清除!”‘虫笛’在频道里报告,声音带着兴奋和疲惫。
郁言却踉跄了一步,扶住了旁边半截残破的矮墙。刚才那一下“切断”,消耗比他想象中大得多,额角刺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太阳穴的血管突突直跳。
“郁言!你怎么样?”柯柏焦急的声音从频道传来,他显然在监测所有人的生命体征。
“没事……消耗有点大。”郁言喘着气回答。
“干得漂亮!”泽的声音传来,带着如释重负,“下面怪物失控了。抓紧时间,‘灰鼠’,‘铁砧’,清理残余,建立临时防御点。‘鹰眼’,继续警戒。郁言,‘虫笛’,立刻回来。柯柏,准备下到那个入口侦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郁言和‘虫笛’互相搀扶着,快速下楼,返回隘口。柯柏已经准备好了更专业的防护和照明设备,看着郁言苍白的脸色,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递给他一支高效营养剂和神经舒缓贴片。
“我跟你一起下去。”郁言将贴片按在太阳穴上,冰凉的触感稍稍缓解了刺痛。
“你状态不行。”柯柏反对。
“下面情况不明,我的‘眼睛’可能比仪器更快发现危险。”郁言坚持,眼神恢复了一些锐利,“而且,刚才对付那东西……我好像摸到点门道。”
柯柏看着他,知道他决定的事很难改变,尤其是在涉及任务和安全的时候。“跟紧我,有任何不适立刻说。”
隘口前的怪物已经被清理得七七八八,泽指挥着‘铁砧’和‘灰鼠’在入口附近建立了简单的环形防线。那个倾斜向下的入口,此刻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散发着更加浓郁的不祥气息。
郁言和柯柏在腰间系上安全绳,戴上强光头灯,一步步走进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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