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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神明马甲废了
严灵是被一阵来自灵魂的尖叫给吵醒的,她猛地睁开眼睛,刺眼的白光冒进扎入瞳孔,疼得她瞬间又闭上了眼。
她的双眼虚张成一条几乎微不可查的细线,直至视线在模糊中逐渐清晰。
白色的天花板,还有几道熟悉的墙体裂痕,视线下移,是内娱当红花旦正在笑靥如花,那是她十七岁时用攒了两个月的零花钱买的海报。
晨光从窗帘缝隙挤进来,落在海报少女的脸颊上,仿佛也给她那精致的脸蛋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我这是……回家了?”严灵缓缓转动脖颈,听见颈椎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可下一秒却被眼前的景象僵住了。
枕边叠放着整齐的蓝白校服,不远处的书桌上还摊开着《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被废草稿堆满的垃圾桶旁散落了几张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手稿。
她此刻的身体像是昏迷了几年的植物人,僵直得几乎是滚下床的,胳膊肘磕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灵灵,你没事吧?”熟悉的关怀扑面而来。
严灵顺嘴应道:“没事,是我不小心把东西弄掉了。”
她此刻再也顾不上疼,待身体恢复之后,几乎是在连滚带爬中扑到了穿衣镜前。
镜中的女孩穿着散着阳光气息的白色T恤,那松垮领口上方的嘴唇还透着几分晨起的干裂与苍白。几缕碎发从她未褪婴儿肥的脸旁顺势而下,贴在了嘴角处,那刚睡醒的眼睑还有些浮肿,原本束好的马尾也早被睡意揉成了蓬松“鸡窝”。
镜中这副青涩又带着晨起凌乱的模样,正是高中生最真实的、且未经修饰的素颜。
严灵伸出手,双指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脸蛋。
“啊——好痛!”她捂着泛红的脸蛋喃喃道,“真不是梦!”
她转身冲向书桌,掀开压在物理试卷上的一角,手机屏幕被她按亮,日期赫然撞进眼底:
2014年9月21日,星期日,上午7:32。
严灵跌坐在椅子上,心脏在胸腔内反复狂跳,手机被她紧紧握住,超出手机宽度的指尖掐进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印。
“真的回来了。”
这是严灵用神格碎裂、神魂俱灭的代价,从时空乱流里抢回来的时间点——2014年秋,高三上学期。
张景涵今年二十二岁,大四,正在申请研究所的实习机会。
距离他家破产,还有四年。
距离他站在天台边缘,还有四年零六个月。
距离她再也见不到他,还有四年零六个月又七天。
“四年……”严灵低声重复,那溢于言表的狂喜像潮水般涌了上来,却在下一秒撞上现实的巨石,碎成齑粉,飘散成微不可查的喃喃中,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庆幸与紧迫,“只有四年。”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
这才发觉自己的世界安静得可怕。
不是没有声音……窗外隐约传来早市摊贩的叫卖,隔壁邻居家电视早间新闻的播报,远处马路车辆驶过的嗡鸣,这些声音都在!
但那些“别的”声音,彻底消失了。
比如,秋风穿过树叶时细碎的私语,阳光照进窗台时温暖的问候,就连她书桌上那支用了三年钢笔里残留的灵念,她都感知不到了。
严灵冲到窗边,用力推开窗户,她闭上眼,心里默念咒语,秋日的早风卷着小区桂花树的馥郁芳香扑进鼻息,可她感知的世界里,却唯独缺了那份神明触手可及的鲜活生命力。
她不甘心,缓缓将手抚上窗台边的仙人球,扎人的球身带着敌意,却依旧没传来半分生机的悸动。
什么都没有……没有植物生命律动的欢愉,没有花期争艳时的招摇雀跃,只有属于凡人的冰冷触感,和鼻腔里真实的桂花香气。
她还是不死心,再次闭上眼,在心中默念着那段传承了千百年的古老咒文。这音节虽艰涩拗口,但曾经却如她呼吸般自然通畅,可此刻却像卡在喉咙里的鱼刺,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变得极其艰难与生硬。
好不容易等到咒文念完,周遭的空气却如同死寂一般,既没有天地灵气汇聚,也没有法则之力回应。
她那曾经浩瀚如海的神力,如今却连一丝涟漪都已经激不起来了。
她真的变成了凡人。
是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变成了凡人!
“灵灵!”门外再次传来母亲的声音,伴随着厨房煎蛋的滋啦声响,“试卷做完了吗?九点要出发回学校了!”
严灵一颤,这才看向书桌。桌上的物理试卷就那样随意摊开着,她放眼一看,自己才写到第二道大题,上面的题目如天书般陌生,下方的答案区凸显一大片留白,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她只好抓起笔,硬着头皮逼着自己将视线落在题目上。
那是一道电磁感应的综合题,线圈绕向、磁场变化、电流方向……当年她靠着神力还觉得这种题目简单得可笑,此刻脑海里回想起来的公式与符号却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答案。
笔尖悬在纸上,久久落不下去。
焦灼丛生,冷汗从严灵的额角渗了出来,她咬着牙,翻开书本,右手在草稿纸上划拉着,写出来的式子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五分钟,十分钟……
草稿纸涂满了又翻面,那道题却依然像个顽固不化的城墙,久攻不破。
墙上秒针走动的声音在寂静中,被无期限地放大。
严灵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学校里面听过的一个说法——青春时期最经典的噩梦,就是坐在考场上,看着周围人埋头苦写,自己却对试卷上的题目一无所知。
她当时嗤之以鼻,身为言灵,她从来不知道“不会做”是什么滋味。
现在她知道了!
那种恐慌从心底爬了上来,顺着脊椎蔓延,掐住喉咙,先是焦灼,呼吸变得急促,手指开始发抖,眼前的字迹模糊成一片黑影,就只剩下茫然地认命。
“灵灵?还没好吗?”母亲又敲了敲房门。
“快了!快了!”严灵几乎是喊出来的,语气里满是按捺不住的不耐烦与暴躁。
她胡乱在答题区写下一串连自己都不确定的公式,待试卷填满后,便匆匆扔下笔,打包好书本试卷后,如释重负般走出房间。
严妈正在玄关换鞋,抬头看见女儿惨白的脸,愣了一下:“怎么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不舒服吗?”严妈又换上拖鞋,伸出手在严灵额头上探了探。
“妈——”严灵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想咽回去,最后变成一句,“你给我报个补习班吧。”
严妈动作顿住,满脸诧异:“你不是最讨厌补习班吗?说那是浪费时间,还跟王阿姨家儿子吵架来着。”
那是之前的事情了!当时她还有言灵的能力,哪怕不用,那种超越常人的感知和理解力也让她学什么都快,她当然看不起这种浪费时间和金钱的补习班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真的啥都不会!
“我……”严灵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的帆布鞋鞋尖,“我只是还不能接受自己变成一个平庸的人。”
紧接着,她又抬起头,眼里冒着一种谁都没有见过的执拗:“我总不能真的当个废物吧,还有很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
严妈忽然被女儿眼里的火给烫了一下,她沉默了几秒,右手向上移动,轻轻揉了揉严灵的头发:“说什么傻话呢——你想补就补,妈给你找最好的老师。不过你也别太逼自己,高三压力已经够大了。”
“嗯。”严灵低低应了一声。
这不仅仅是压力,这可是她用神格从天道轮回中抢来的时间。
回学校的路上,严灵靠着车窗,看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2014年的城市还没有那么多高楼,街边小店各色招牌鲜活,有人间烟火气,路上的自行车还随处可见,一切都还充满生机。
她摸出手机,锁屏是张偷拍照,带着心虚的指尖在屏上迅速划出一个“√”形解锁,界面停在通讯录上,她的视线瞬间就被那个名字勾了去。
张景涵。
号码是很多年前他给她的,说是如果遇到困难可以找他。
可是她一次都没打过。
不是不想,是不敢。
上辈子直到最后,她都不敢让他知道,那个救过他命的女孩,一直默默看着他的人生轨迹,看着他步步高升,又冷眼旁观他坠入深渊。
更不敢让他知道,她喜欢他,从十五岁到二十八岁,整整十三年。
严灵的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方,微微颤抖,视线回落的瞬间,她迅速锁了屏,将手机又重新塞回口袋。
还不到时候,她心里想着。
现在的她,有什么资格站在他面前?一个连物理题都做不出来的高三学生,一个失去了所有能力的凡人。
她需要力量。
而在凡人的世界里,钱,则是最直接的力量!
张景涵家后来的破产,是压垮他的第一根稻草。如果能在那之前攒够钱,哪怕不能完全填补亏空,至少能帮他稳住阵脚,拖延悲剧发生的时间。
可她现在只是个学生,严灵的家境普通,父母都是工薪阶层,绝不可能给她一大笔钱去“投资”别人家的事业。
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不对!还有文字!
虽然神明之力消失了,但她脑海中那些属于“神明”的阅历还在。千百年来旁观人间悲欢的眼界、对故事结构和人性幽微的洞察,这些是刻在神魂里的东西,她没有丢失。
严灵深吸一口气,一个粗浅的计划迅速在她脑海中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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