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室友是武林高手

　　凌晨三点，陆燃的公寓。

　　三块曲面屏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蓝光，代码像瀑布一样流淌。

　　左边屏幕是甲方要的后门检测模块，进度条卡在87%；中间屏幕开着十六个监控窗口，全是镜界公司正在服务的客户系统；右边屏幕最热闹，十几个聊天窗口叠在一起，最上面那个标注着“老街项目-私活”。

　　【老街-老猫】：陆哥，目标人物的活动规律摸清了，每周三、五晚上七点到九点，会在听雨轩茶楼见人。

　　【陆燃】：见谁？

　　【老街-老猫】：照片发你了，是个生面孔，但走路姿势不对劲。

　　【老街-老猫】：[图片]

　　【老街-老猫】：你看他落脚，前脚掌先着地，后脚跟轻落，每一步的距离几乎分毫不差。

　　陆燃放大照片。

　　路灯下，一个穿灰色夹克的中年男人正走向茶楼门口。画面有些模糊，但能看出这人身材精瘦，步态确实奇怪。像猫，轻盈得过分。

　　他敲键盘。

　　【陆燃】：继续跟，查他进出的车牌，还有茶楼老板的背景。

　　【老街-老猫】：得嘞！对了陆哥，尾款……

　　【陆燃】：三天后，老规矩。

　　关掉私活窗口，陆燃揉了揉眉心。后门检测模块还差最后的核心算法，但他脑子里全是今晚的事。

　　陈恪。

　　那个警察的身手，绝不是什么家传防身术。陆燃调出自己偷偷拍下的几段模糊视频，便利店里的对峙、老旧小区的翻墙、卧室里那一掌推飞李三的动作。

　　他放慢到0.25倍速，一帧帧分析。

　　“重心下沉，气贯丹田……不对，没那么玄乎。”陆燃喃喃自语，“更像是某种经过科学化改造的传统发力方式。腰胯协同，地面反作用力通过腿部、脊椎传导到手臂，在接触瞬间爆发……”

　　他打开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是他这些年搜集的零星资料。

　　《现代运动力学与传武发力对比》《失传实战技法考据》《守墨阁残卷辑录》……

　　最后那个文件里只有三张扫描件，都是古籍残页的照片，字迹模糊。其中一页上有个人形图，标注着几条运力线路，旁边小字写着“方圆诀·推山式”。

　　陆燃对比视频里陈恪的动作。

　　“推山式……”他眯起眼睛，“有意思。”

　　手机突然震动，是个陌生号码。

　　陆燃接起：“喂？”

　　“陆燃先生吗？这里是光明路派出所。”对面是个年轻女声，“关于昨晚的案件，有些技术细节需要您补充说明。请问今天下午两点能过来一趟吗？”

　　“陈警官呢？”陆燃脱口而出。

　　电话那头顿了顿：“陈恪同志今天调休。是另一位同事负责……”

　　“那我明天下午两点去。”陆燃打断她，“今天有事。”

　　挂断电话，他盯着手机看了几秒，然后切回代码界面。

　　后门检测模块？

　　去他的甲方。

　　他新建了一个分析程序，把陈恪的动作视频，古籍残页扫描图、甚至今晚李三的刀路轨迹全部导入，开始做运动轨迹建模和力量分析。

　　窗外天色渐亮。

　　同一时间，城西老城区，一家挂着陈氏推拿招牌的小店二楼。

　　陈恪盘腿坐在蒲团上，右小臂裸露，上面敷着一层深褐色的药膏。药膏散发出一股混合了薄荷、三七和某种不知名草药的辛辣气味。

　　他对面坐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穿一身洗得发白的棉麻唐装，正慢悠悠地沏茶。

　　“推山式用了几成力？”老者问，声音平和。

　　“三成。”陈恪说，“对方只是普通人，怕伤到脏器。”

　　“三成就把人推飞三米……”老者摇头，“你这孩子，出手还是没轻重。传武是用来防身的，不是逞凶斗狠的。”

　　“师父，当时情况紧急。”陈恪顿了顿，“而且我遇到了一个人。”

　　他把陆燃的事简单说了。

　　老者——陈恪的师父，陈氏推拿的老板，守墨阁最后的掌门人陈守正——沏茶的手停在了半空。

　　“你说他叫什么？”

　　“陆燃，火字旁加个然后的然。”

　　陈守正沉默片刻，继续倒茶：“姓陆啊……无根之萍那一脉，确实有个陆家。不过三十年前就断了传承，据说最后那位传人去了海外。”

　　“无根之萍？”陈恪皱眉，“那是什么？”

　　“一个不太受待见的流派。”陈守正把茶杯推到他面前，“讲究无常无定，随势而变，招式诡谲，身法飘忽，专破各家套路。因为太过离经叛道，百年前就被逐出武林正统了。”

　　他喝了口茶，继续说：“当然，这都是老黄历了。现在哪还有什么武林，咱们这些老家伙，不过是守着点祖上传下来的强身健体的法子罢了。”

　　陈恪看着自己手臂上的药膏：“但陆燃的身手，绝不是强身健体那么简单。他制伏李三那一下，快得异常。”

　　“你看清了？”

　　“没完全看清。”陈恪老实承认，“动作太怪，像是预判了对方所有可能的反应，然后走了最短的路径。”

　　陈守正的手指在茶杯边缘轻轻摩挲。

　　“如果真是无根之萍的传人，那就不奇怪了。”他缓缓说，“那一脉最擅长的就是算。算对手的力道、角度、习惯，甚至心理。他们的身法没有固定套路，全是临场计算出来的最优解。”

　　陈恪愣住：“计算？”

　　“用现代的话说，就是实时战斗算法。”陈守正笑了，“很离谱是吧？但他们的初代祖师据说就是个数学家，把几何、力学、甚至概率论都融进了武学里。所以他们的传承者，脑子都特别好使。”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陈恪想起陆燃在便利店里三分钟黑进全街监控的样子，想起他那台同时运行十几个程序的电脑，想起他说话时眼睛里那种狡黠又锐利的光。

　　“脑子好使……确实。”他低声说。

　　“不过你也别太在意。”陈守正拍拍他的肩，“时代不同了。现在是法治社会，咱们练这些，也就是图个修身养性，顺便防防身。”

　　他说着，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块深灰色的石头，拳头大小，表面有细密的纹理，在晨光下泛着暗淡的金属光泽。

　　陈恪坐直了身体：“这是……”

　　“炁石。”陈守正轻轻抚摸着石头表面，“你师祖传下来的，咱们守墨阁最后一块。我研究了三十年，也没搞懂它到底有什么特别。古籍上说能温养经脉，助长内息，但我试过，除了握着的时候手心有点发热，屁用没有。”

　　他把石头递给陈恪：“你年轻，脑子活，拿去琢磨琢磨。不过记住了，这东西绝不能外传。江湖上……不，社会上，惦记它的人可不少。”

　　陈恪接过炁石。

　　入手微沉，触感温润，确实有股淡淡的暖意从掌心传来，很舒服，但也就仅此而已。

　　“师父，昨晚那个李三，背后可能有人。”他把石头收好，说起正事，“陆燃追踪到一条短信，是从境外虚拟号码发的，最终跳转到本市一个IP段。地址在城南工业园区。”

　　陈守正的表情严肃起来：“你打算查？”

　　“这是我的工作。”陈恪说，“而且，李三偷的不是奶茶，是便利店冰柜里的监控录像备份硬盘。虽然店员没发现，但我今早回去检查时，发现冰柜后面的备用电源接口被动过。”

　　“监控录像？”陈守正皱眉，“便利店能拍到什么？”

　　“那条街对面，每周三晚上，都有几个老人在街心公园打太极。”陈恪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敷着药膏的手臂，“其中有个老爷子，打的是正宗的二十四式绵掌，虽然改了动作，但发力方式骗不了人。”

　　陈守正的眼神变了：“你是说……”

　　“有人在搜集武林中人的信息。”陈恪穿上外套，“师父，这年头还对这些感兴趣的，要么是武学痴，要么就是别有用心。”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陆燃那边，我需要接触吗？”

　　陈守正沉思良久。

　　“顺其自然吧。”老人叹了口气，“那孩子如果真是无根之萍的传人，你瞒不过他。而且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咱们守墨阁，人丁实在太单薄了。”

　　陈恪点点头，推门下楼。

　　下午一点，陆燃顶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镜界公司楼下。

　　他通宵了。

　　不是为了甲方那个见鬼的后门检测模块。

　　那玩意儿他最后花了二十分钟糊弄完了——而是为了分析陈恪和那个无根之萍。

　　结果令人沮丧。

　　古籍残页太少，视频资料模糊，运动建模缺少关键参数。他需要更多数据，最好是实时对战数据。

　　“陆哥！”前台小姑娘叫住他，“张总让你来了直接去他办公室，好像有急事。”

　　陆燃心里“咯噔”一下。

　　该不会是那个糊弄的模块被发现了？

　　他硬着头皮敲开总监办公室的门。

　　“来了？”张总监四十多岁，秃顶，正对着电脑皱眉，“坐，有个紧急项目，点名要你接。”

　　陆燃松了口气，不是模块的事。

　　“什么项目？”

　　“安保系统升级。”张总监把平板推过来，“客户是听雨轩茶楼，就城南老街那家。要求很怪。既要最强的防火墙，又要留几个可控后门，说是为了方便内部稽查。”

　　陆燃接过平板。

　　听雨轩茶楼，三层仿古建筑，主营高端茶艺和私房菜。客户资料平平无奇，但要求文档里夹着一张平面图，上面用红笔标出了十几个点位，全是监控死角。

　　还有一行手写备注：“需确保地下储物室信号完全屏蔽，但保留一条紧急物理通道。”

　　“这不像茶楼，像金库。”陆燃挑眉。

　　“给钱大方就行。”张总监说，“对方开价市场价的三倍，要求一周内完工。而且指定要你，说是看过你之前老街项目的作品。”

　　陆燃的手指在“老街项目”四个字上停顿了一下。

　　他接的私活，用的就是老街项目这个代号。

　　“客户联系人是谁？”他问。

　　“姓白，白鸿云。”张总监调出资料，“六十五岁，退休教师，现在是茶楼老板。看着挺儒雅一人，不知道为什么要搞这么复杂的安保。”

　　照片上的男人满头银发，戴金丝眼镜，笑容温和，确实像位老教授。

　　但陆燃注意到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虎口和食指内侧有很厚的老茧。

　　那是长期握笔、或者握剑才会留下的痕迹。

　　“我接。”陆燃收起平板，“不过我要全程自主设计，甲方不能干预技术细节。”

　　“随你，只要按时交活。”张总监摆摆手，“对了，你昨天交的那个模块，甲方说……呃，很有创意，让你再细化一下。”

　　陆燃干笑两声，溜出办公室。

　　回到工位，他立刻调出“老街项目”的所有资料。老猫发来的照片里，那个步态诡异的灰夹克男人，最后出现的地点就是听雨轩茶楼。

　　而陈恪提到的，每周三在街心公园打太极的老爷子们……

　　陆燃查了地图。街心公园距离听雨轩，步行十二分钟。

　　太巧了。

　　他给老猫发消息。

　　【陆燃】：茶楼的活我接了，你继续跟那个灰夹克，但别靠太近。

　　【老街-老猫】：明白！陆哥，还有个事。

　　【老街-老猫】：我昨天蹲点的时候，好像看见那个警察了。

　　【陆燃】：陈恪？

　　【老街-老猫】：对，他在茶楼对面那家便利店买了瓶水，坐了半小时，好像在观察什么。

　　陆燃盯着屏幕，嘴角慢慢勾起。

　　看来这位规矩人警官，也没完全按规矩办事。

　　他打开一个新的代码窗口，开始编写茶楼安保系统的框架。但与此同时，另一个隐蔽的程序也在后台运行。那是一个数据抓取工具，专门针对茶楼内外所有联网设备。

　　既然要设计最强安保，总得先知道要防什么，对吧？

　　晚上七点，听雨轩茶楼。

　　陆燃背着双肩包，手里拿着平板，一副标准技术员打扮。前台是个穿旗袍的年轻姑娘，领他到三楼的经理室。

　　白鸿云已经在等了。

　　和照片上一样，银发，金丝眼镜，浅灰色中山装。他起身和陆燃握手，力道适中，笑容得体。

　　“陆先生，久仰。”白鸿云的声音温和，“张总监极力推荐你，说你是业内顶尖。”

　　“过奖。”陆燃简单寒暄，直奔主题，“白老板，您的需求我看了。不过有几个问题需要确认，地下储物室需要信号屏蔽，是存放特殊物品吗？”

　　“一些老茶叶，对温度湿度要求极高，电子设备会产生干扰。”白鸿云回答得滴水不漏。

　　“那这些监控死角……”陆燃指向平面图上的红点。

　　“茶楼常有贵宾光临，需要隐私。”白鸿云推了推眼镜，“陆先生，我不关心技术细节，我只要结果。一套既能防住外人，又不会妨碍内部正常运营的系统。钱不是问题。”

　　陆燃点头：“明白了。那我需要三天时间做现场勘测，包括所有管线路由、建筑结构……”

　　“请便。”白鸿云做了个请的手势，“茶楼晚上十点打烊，之后的时间你都可以自由出入。我会交代值班人员配合。”

　　他按下桌上的呼叫铃，刚才那个旗袍姑娘端进来两杯茶。

　　“尝尝，今年的明前龙井。”白鸿云示意。

　　陆燃端起茶杯，嗅了嗅，茶香清冽。但他没喝——出门在外，陌生人的饮料不能碰，这是基本安全准则。

　　他假装抿了一口，放下杯子：“好茶。那白老板，我先去熟悉环境。”

　　“请。”

　　陆燃离开经理室，没坐电梯，走消防楼梯下楼。经过二楼时，他听见某个包间里传来隐约的对话声。

　　“……周三的局，老爷子们都会来。”

　　“安保得升级，最近有生面孔在附近转悠。”

　　“放心，白老板已经安排了……”

　　声音很低，但陆燃的耳朵很尖。他放缓脚步，从消防门缝里瞥了一眼。

　　包间里坐着三个人。

　　背对门口的是个光头，脖子上有纹身。对面两个，一个是穿西装的中年胖子，另一个……

　　是照片上那个灰夹克。

　　陆燃摸出手机，假装看消息，快速拍了几张。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搭在他肩上。

　　“陆先生，洗手间在那边。”旗袍姑娘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笑容甜美，但眼神很冷，“楼梯间禁止逗留，这是茶楼的规定。”

　　“啊，抱歉，我找洗手间。”陆燃面不改色，收起手机，“能带个路吗？”

　　“这边请。”

　　跟着姑娘往走廊另一头走时，陆燃用余光扫了一眼楼梯间下方。

　　一楼大厅的玻璃门外，街对面便利店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靠墙站着，手里拿着瓶矿泉水。

　　陈恪。

　　他也看过来了。

　　两人的视线隔着茶楼的玻璃门和街上的车流，短暂地对上了一秒。

　　然后陈恪转身，走进便利店。

　　陆燃低下头，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这下好玩了。

　　晚上十点半，茶楼打烊。

　　值班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保安，姓赵，话不多，给了陆燃一张临时门禁卡就回值班室睡觉了。

　　陆燃打开勘测设备，从一楼大堂开始。他手里拿着信号探测器、热成像仪，背包里还藏着几个微型摄像头。

　　当然，这是勘测需要。

　　一楼正常。

　　二楼正常。

　　三楼经理室的门锁着，但陆燃注意到门框上方有个很新的划痕，像是最近被人撬过，又重新修好了。

　　他蹲下身，用手电照着地板。灰尘里有几道很浅的拖拽痕迹，指向走廊尽头的消防通道。

　　通道门后面，不是楼梯，而是一个向下的窄梯。

　　地下室？

　　平面图上没标这个。

　　陆燃犹豫了三秒，还是推开了门。窄梯很陡，下面一片漆黑。他打开手电，慢慢走下去。

　　下面是个很小的空间，大概十平米，堆着一些杂物和旧家具。但墙角有个老式铁柜，柜门虚掩着。

　　陆燃走过去，拉开柜门。

　　里面是空的，但柜底有层暗格。他敲了敲，声音空洞。

　　暗格需要密码，四位数字。

　　陆燃从背包里取出便携式解码器，接上数据线。

　　这种老式机械锁不难破，他试了茶楼开业日期、白鸿云生日、甚至听雨轩的笔画数，都不对。

　　最后，他试了1887——茶楼门牌号。

　　“咔哒。”

　　暗格弹开了。

　　里面放着一本硬皮笔记本，还有一个塑料袋，袋子里是十几张照片。

　　陆燃翻开笔记本。

　　前面几页是茶楼的日常流水，但翻到中间，内容变了。

　　“三月十二日，王老展示游身八卦掌，步伐已得七分精髓，可惜年老气衰。”

　　“四月三日，李师傅的六合大枪只剩架子，实战价值不高。”

　　“五月二十日，街心公园发现绵掌传人，疑似守墨阁一脉……”

　　陆燃的呼吸加快了。

　　他继续翻，后面还有名单，记录了二十多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备注着年龄、住址、擅长的功夫流派，甚至还有身体状况评估。

　　像一份武林人士普查档案。

　　他打开塑料袋，照片上全是老人。有在公园打太极的，有在河边练剑的，还有几张是偷拍的居家照。

　　其中一张，是个穿白色练功服的老爷子在院子里打拳。

　　虽然照片模糊，但陆燃认出那个院子，那是陈恪师父的陈氏推拿后院。

　　照片背面用铅笔写了一行小字：“守墨阁陈守正，七十二岁，功法方圆诀已至化境，然旧伤在身，实力存疑。”

　　陆燃的手有点抖。

　　不是害怕，是兴奋。

　　他把照片和笔记本全部拍照，然后原样放回，锁好暗格，清理痕迹，退出地下室。

　　回到三楼走廊时，已经凌晨一点。

　　茶楼里静得可怕。

　　陆燃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窗帘。街对面便利店的灯还亮着，但门口没人。

　　陈恪走了？

　　他正要转身，手机震了。

　　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两个字：“小心。”

　　陆燃立刻拨回去，对方已关机。

　　他盯着那个号码看了几秒，突然想起来，这是昨晚派出所通知他去做笔录的那个号码。

　　也就是说，发短信的人，可能是派出所的人，甚至可能是……

　　楼梯间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陆燃听见了。

　　他关掉手电，闪身躲进旁边的清洁工具间，从门缝往外看。

　　一个人影从消防通道走上来，不是老保安，身形瘦高，穿着深色外套。

　　那人直接走向经理室，掏钥匙开门。走廊的应急灯光照在他侧脸上——

　　是那个灰夹克。

　　陆燃屏住呼吸。

　　灰夹克进了经理室，三分钟后出来，手里多了一个黑色手提箱。他没走电梯，也没走消防楼梯，而是推开走廊另一端的窗户，直接翻了出去。

　　陆燃等脚步声消失，才从工具间出来。他跑到那扇窗户前往下看，下面是小巷，早已空无一人。

　　但窗台上，留着一个清晰的鞋印。

　　鞋印很特别，前掌花纹密集，后跟几乎没有磨损，和照片上那个诡异的步态完全吻合。

　　陆燃用手机拍下鞋印，然后快速收拾东西，离开茶楼。

　　凌晨的街道空荡冷清。他走了两条街，才打到车。

　　上车后，他打开手机相册，翻看今晚拍的所有照片。

　　笔记本、名单、偷拍照、鞋印……

　　还有最后那张，陈守正打拳的照片。

　　陆燃犹豫了很久，还是点开通讯录，找到那个今天刚存的号码。

　　他打字：“陈警官，明天下午两点，派出所见。另外，有个东西你可能想看。”

　　附上了陈守正照片的局部截图，只拍了院子和练功服，没拍脸。

　　发送。

　　三十秒后，回复来了。

　　陈恪：“好。”

　　顿了顿，又一条：“注意安全。”

　　陆燃看着那四个字，靠在出租车后座上，笑了。

　　这个规矩人，好像也没那么死板。

　　车窗外，城市灯火流淌。陆燃闭上眼，脑子里已经开始规划明天见面时要怎么不经意地套话，怎么验证自己的猜测，还有怎么把那个灰夹克的底细挖出来。

　　茶楼、白鸿云、灰夹克、武林人士名单、炁石、守墨阁、无根之萍……

　　所有这些碎片，正在慢慢拼凑成一张他从未想象过的图景。

　　一个隐藏在现代化都市下的，古老而隐秘的江湖。

　　而他和陈恪，已经一脚踏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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