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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茶,游戏与靠近的呼吸
推开沈曼家门的瞬间,暖黄色的灯光和糖醋排骨的香气一起涌来,瞬间包裹了许知夏有些紧张的心。
“阿姨好,叔叔好。”她乖巧地打招呼,取下肩上的书包放在玄关柜上。
沈曼的母亲从厨房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锅铲,脸上是热情的笑容:“知夏来啦!快进来,阿姨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谢谢阿姨。”许知夏脸上浮现出真诚的笑容。沈曼家她来过很多次,每次都能感受到那种温暖的家庭氛围——这与她自己家中略显冷清的学术氛围完全不同。
“来来来,先尝尝。”沈阿姨直接夹了一块排骨放到小碟子里递过来,眼神里满是期待。
许知夏也没客气,她知道沈阿姨最喜欢看别人欣赏她的手艺。排骨入口的瞬间,酸甜适中的酱汁包裹着炸得酥脆的外皮,里面的肉质却依然鲜嫩多汁。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亮了亮:“好好吃!阿姨的手艺又进步了!”
“你这小馋猫。”沈曼从后面走过来,亲昵地揽住她的肩膀,“我妈就爱听你夸她,你一夸,她下次做得更起劲。”
“知夏说好吃那是真好吃。”沈阿姨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你们先复习去吧。”
许知夏换上拖鞋走进客厅,目光迅速扫过房间。何驰已经到了,正坐在靠窗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横握着手机在打游戏,他似乎完全沉浸其中,薄唇微抿,睫毛低垂,屏幕的光在他专注的瞳孔里明明灭灭,映出不断变换的游戏画面。偶尔一个快速连招,修长的食指在屏幕上划过流畅的弧线,指节微微弯曲的弧度透着一种专注的力量感。
许知夏的脚步不自觉地放轻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何驰——不是课堂上那个游刃有余的学霸,也不是拒绝别人表白时那个礼貌疏离的男生。此刻的他,眉眼间带着一种松弛的专注,那双手在虚拟世界里完成着精准的操作,游戏似乎进入了关键时刻,他的手指动作更快了,在屏幕上划出几乎看不清轨迹的弧线。然后,一个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在他嘴角扬起——他赢了。
这时他才抬起头,目光从屏幕上移开,不经意间扫过客厅,与许知夏来不及躲闪的视线有了一瞬的交汇。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在长沙发上找了个位置坐下——既不远不近,刚好在何驰的斜对面,可以自然地看到他,又不会显得刻意。
“压轴题我看过了,”沈曼一屁股坐在她旁边,把数学练习册摊开在茶几上,“恒成立求参,我觉得我连题目都没读懂。”
许知夏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练习册,翻到同一页。其实这道题她已经研究了一下午,草稿纸上写满了各种尝试,却始终找不到突破口。她习惯性地咬了咬下唇,这是她思考时的下意识动作。
“你们先坐会儿,我去切点水果。”沈阿姨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妈,我帮你!”沈曼跳起来,临走前对许知夏眨眨眼,“你先研究研究,拯救一下我贫瘠的数学细胞。”
客厅里忽然安静下来,许知夏深吸一口气,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题目上,可余光却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窗边的那个人。
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黑色长袖衫,四月微凉的夜晚,那抹黑色衬得他肤色冷白。侧脸线条在光影切割下显得愈发清晰——鼻梁高而直,像精心雕琢的山脊线;薄唇微抿,唇角自然下垂,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淡。他微微蹙眉时,眉骨在眼窝处投下深邃的阴影。睫毛长得过分,垂眸时在下眼睑拓出一小片弧形的阴翳,随着屏幕光亮的变换轻轻颤动。
许知夏忽然想起沈曼曾经开玩笑说,何驰长得就像青春电影里走出来的男主角,注定要在别人的青春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而她自己,大概就是电影背景板里最不起眼的路人甲。
门铃就在这时响了。
沈曼从厨房冲出来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穿着干净的男生,白色短袖外随意搭着件浅蓝色衬衫,下身是洗得微微发白的牛仔裤。他戴着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温润的弧度。走廊的光落在他身上,整个人像是被午后阳光浸透了一样,散发着一种毫无攻击性的柔和气息。他手里提着几杯奶茶,手指搭在塑料袋上,骨节分明却又不失秀气,笑容干净得让人想起初夏傍晚的风。
“徐彦!你怎么来了?”沈曼惊喜地叫道。
“听说你们今晚有学习会,我就来凑个热闹。”徐彦走进来,很自然地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顺便带了点喝的。”
许知夏抬起头,对上了徐彦的目光。他是她的邻居,比她大两个月,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同校,甚至同班。
徐彦笑着走过来,将一杯奶茶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半糖热珍珠,对吧?”
许知夏微微一怔。她接过奶茶,触手是恰到好处的温热,杯壁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谢谢。”
“这是你的,常温杨枝甘露。”徐彦递给沈曼,然后转向窗边,“何驰,你的冰可乐。”
何驰终于抬起头,接过饮料时轻轻点了点头:“谢了。”
“好你个徐彦,”沈曼插着腰,“今天下午的课你怎么没来?我们三个都在,就缺你一个。”
徐彦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推了推眼镜:“我去钢琴考级了。”
“都快高考了还去考级?”沈曼夸张地瞪大眼睛。
“就当释放压力嘛。”徐彦的笑容温和而坦然,“天天做题做题,我都闷坏了。再说了,我现在中游的名次也挺知足,最近再突击一下”他看向何驰,“跟着大学霸何驰,我肯定还能更上一层楼。”
何驰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那你加把劲,超过我。”
“超过你还有点难,”徐彦转向许知夏,眼睛里闪过狡黠的光,“超过知夏说不定哦。”
突然被点到名,许知夏下意识地抬起头。而就在同一瞬间,何驰的目光也朝她投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许知夏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她看得有些出神,直到意识到所有人都等着她的回应,才慌忙收回视线,脸颊发烫:“嗯...好啊,那我等你。”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回答听起来既笨拙又毫无意义。
何驰似乎并没有在意,他轻轻吸了一口可乐,将手机放到一边:“我们讲题吧。”
学习会正式开始。
沈曼把茶几清理出一片空间,四个人围坐在一起。何驰自然地坐到了许知夏旁边的位置——长沙发足够宽敞,但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是瞬间缩短到了不足半米。
许知夏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清香。
“恒成立问题的核心,是找到参数的范围,使得不等式对定义域内所有值都成立。”何驰的声音平静清晰,他用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一个数轴,“通常我们需要考虑最值情况......
许知夏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盯着何驰笔下的演算过程。他的字迹干净利落,每一步推导都条理分明。可是当他的手臂偶尔随着书写动作轻轻碰到她的时,她的思维就会瞬间短路。
那种触碰极其轻微,隔着两人的衣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许知夏的感官却将那微小的接触无限放大——他的温度,他动作的弧度,甚至他手腕上那只黑色手表秒针走动的声音。
“......所以这里需要分类讨论,当二次项系数为零时......”何驰继续讲解。
许知夏努力跟上,可当何驰讲到第三个分类情况时,她发现自己已经迷失在复杂的代数式中了。那些字母和符号在纸上跳舞,她的理解却停留在第一步。
她咬了咬嘴唇,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沈曼和徐彦已经在低头尝试解题了,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只有她,盯着题目看了半天,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还没懂吗?”
何驰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比平时近了许多。
许知夏猛地抬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侧过身来,正看着她的草稿纸——那上面只有寥寥几行算式,还都是错误的尝试。
“嗯......”她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第三个情况那里......没太明白。”
她以为何驰会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至少班上有些成绩好的同学在给他人讲题时总会这样。但他没有。
“那我再给你画个示意图讲一遍。”他拿过一张新草稿纸,身体朝她这边倾斜了一些。
这个距离太近了。
近到许知夏能看清他睫毛的弧度,能感受到他呼吸时空气的轻微流动。他的肩膀几乎要贴上她的,每次他抬手写字时,手臂都会不可避免地轻轻擦过她的衣袖。
许知夏的心跳如擂鼓。她不敢直视他,只能死死盯着纸上的图形,耳朵却红得快要滴血。
“你看,当参数在这个区间时,抛物线开口向上,最小值在这里......”何驰的笔尖在纸上移动,声音低沉而耐心。他讲得很慢,每一步都确保她跟上才继续。
这一次,许知夏强迫自己忽略那些令人分心的细节,专注于数学本身。她发现何驰的讲解方式很特别——他不是简单地展示解法,而是解释每一步背后的逻辑,为什么要这样思考,有没有其他可能性。
“......所以最终参数的取值范围是这个。”何驰在纸上画下最后一个区间。
许知夏盯着那道题,忽然间,之前堵塞的思路豁然开朗。那些碎片化的知识点像拼图一样在她脑中咔嗒咔嗒地拼接完整。
“我懂了!”她忍不住脱口而出,眼睛里闪烁着恍然大悟的光亮,“原来是要结合图像和代数一起分析!”
何驰看着她,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什么,太快了,快到她来不及捕捉。他只是轻轻点头:“嗯,就是这样。”
许知夏抬起头,正准备说谢谢,却正好对上了沈曼投来的目光。她的闺蜜正托着腮,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眼神在她和何驰之间暧昧地来回移动。
许知夏的脸“唰”地一下全红了。她知道沈曼看出来了——看出来了她的紧张,她的心跳,她所有小心翼翼隐藏的心事。
沈曼懂许知夏,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眨了眨眼,就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题了。
学习会继续进行。有了何驰的启发,许知夏发现自己对这类题目的理解突然上了一个台阶。她尝试独立解下一道类似的题目,虽然速度慢,但每一步都走得扎实。
徐彦偶尔会提出一些问题,沈曼则总是卡在最基础的步骤上,需要反复讲解。何驰展现了惊人的耐心,同样的概念他会用不同的方式解释,直到每个人都理解为止。
窗外的路灯一盏盏亮起,在玻璃窗上投下温暖的光斑。茶几上散落着草稿纸、练习册和已经空了的饮料杯。沈阿姨中途悄悄进来过一次,放下一盘切好的水果,又悄悄退了出去。
两个小时后,当何驰讲完最后一道变式题,沈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的脑细胞已经阵亡了百分之九十。”
“但你确实弄懂了,对吧?”徐彦笑着看她。
“大概......也许......可能吧。”沈曼不确定地说,然后自己先笑了起来。
何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看了眼手表:“差不多了。”
“我送你们下楼。”沈曼站起来。
走到门口时,徐彦很自然地转向许知夏:“我们一起回去吧?都住西街那边。”
许知夏点点头,转头对何驰轻声说:“今天谢谢你了。”
“不客气。”他简单地回应,穿上外套。黑色衣服衬得他的皮肤更白,在楼道昏暗的灯光下,他整个人像一幅对比强烈的素描。
四个人一起下楼,在小区门口分开。何驰朝东边走,徐彦和许知夏则是西边。
“路上注意安全!”沈曼在后面喊道。
“知道了,你快回去吧。”徐彦挥手。
夜晚,街道上行人稀少。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时而分开,时而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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