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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床是铁板,奏折有连载
赵明戴着那顶嫩黄色毛球帽,在一路太监宫女惊恐又憋笑的注目礼中,大步流星走回养心殿。
刚跨进殿门,他的好心情就打了个对折。
原因一:这地方叫“养心”,布置得却像“刑讯室”——正对门墙上挂着巨幅书法“勤政亲贤”,落款是原主赵明永昌元年自题。
原因二:那张传说中的龙床。
赵明走到床边,伸手按了按。
硬的。
用力按。
更硬了。
他掀开明黄色的锦被,露出下面的床板——实木,雕花繁复,垫褥薄得约等于无。
“王德全。”赵明回头,看向一路小跑跟上、还在喘气的太监总管。
“奴婢在。”
“这床,”赵明拍了拍床板,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是哪个天才设计的?工部是不是对‘龙体安康’有什么误解?这硬度,是打算把朕的腰椎间盘磨成粉末冲水喝吗?”
王德全“扑通”又跪下了:“陛下息怒!此、此乃按祖制……”
“祖制规定皇帝必须睡出腰间盘突出了?”赵明打断,“去,把工部尚书……算了,他估计还在太医院抢救严首辅。去找宫里手艺最好的木匠,现在,立刻,马上!”
他从书桌上抓起一张宣纸,用毛笔歪歪扭扭画了个示意图:
一张床,上面堆了至少十层波浪线(代表柔软)。
“看到没?朕要这样的床垫!这么厚!这么软!躺下去能陷进去,坐起来能弹三下!”
王德全看着那抽象派画作,眼神茫然:“陛下,这……宫中未有先例……”
“没有就发明!”赵明又画了个枕头,标注:“荞麦壳,高度一拳”。再画被子:“蚕丝,三斤重”。最后画帐子:“透光不透影,防早上的太阳”。
“今天之内搞定。”赵明把画纸塞给王德全,“搞不定,今晚你就睡这张硬板床,体验一下祖宗的‘福报’。”
王德全捧着画纸,像捧着一道催命符,连滚爬爬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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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奏折里的新大陆】
打发走了王德全,赵明终于有空打量那堆在墙角、半人高的奏折。
他随手拿起最上面一本。
蓝布封皮,标题:《江南水患灾情详陈及治理方略奏》。
厚度:约两厘米。
打开,第一行:“臣闻,天道有常,水润万物;然今岁淫雨霏霏,连月不开,此盖天象示警,人心不古……”
赵明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页码:四十八。
字数预估:八千+。
核心内容提炼:发大水了,要钱修堤坝。
“一句话能说完的事,你写八千字?”赵明把奏折扔回桌上,“水字数骗稿费是吧?当朕是起点编辑?”
第二本:《西北旱情及赈灾十策》。
厚度稍薄,三十页。
翻开:“夫西北者,国之藩屏,民风彪悍。今赤地千里,饿殍遍野,此非天灾,实乃人祸……”
赵明总结:“要钱要粮,顺便甩锅。”
第三本:《边关军饷拖欠事》——要钱。
第四本:《科场舞弊案清查进展》——要权。
第五本:《请重修太庙以安社稷》——还是要钱。
赵明打了个巨大的哈欠。
就在他准备把这堆“废话文学大全”推开时,眼角瞥见一本夹在中间、特别不起眼的奏折。
没有题签,没有封皮颜色,薄得只有几页纸。
更奇怪的是,封皮上还用炭笔画了只简笔小猫,圆头圆脑,憨态可掬。
“嗯?”赵明抽出来,好奇地翻开。
第一页,顶端一行稍显稚嫩但工整的字:
第一回:冷宫魅影
话说那西六宫尽头,有一处荒废已久的宫苑,名曰“静思堂”。自先帝时便封闭,宫人皆言此地不祥。月黑风高之夜,常有呜咽之声随风传出,如泣如诉,闻者胆寒。去岁有守夜太监途经,曾见一白衣女子,长发覆面,于廊下飘忽而过,转瞬即逝……
赵明眼睛一下子亮了。
他盘腿坐上硬板床(硌得他龇牙咧嘴),迫不及待翻页。
第二回:御膳房谜案
三日前,御膳房总管上报,库中丢了一只三年陈金华火腿、两只板鸭、并三斤上等龙井茶。初疑是内贼所为,然严查数日,一无所获。更奇者,有更夫老王,每至夜半,常提一沉甸甸食盒,鬼鬼祟祟往西六宫方向去……
第三回:井底白骨
静思堂后院有一枯井,久以石板封盖。昨日天降大雨,井口塌陷一隅,有胆大太监窥视,竟见井底有白骨森森!急报内务府,遣人打捞,得骸骨一副。经仵作查验,死者为年轻女子,年约二八,颅骨有裂,死亡当在十年前。宫中旧档,竟无此人记载……
情节环环相扣,悬念层层递进!
赵明看得津津有味,翻到最后一页——
没了。
最下方一行小字: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断更了?!” 赵明“嚯”地站起来,捏着那几页纸,在殿里转了两圈,“正到关键时候!凶手是谁?冷宫女子是人是鬼?更夫老王送饭给谁?十年前死的宫女是谁?怎么敢断更!”
“王德全!”他朝殿外喊。
刚跑出去不到一刻钟的王德全,又气喘吁吁地滚了回来:“陛下?”
“这!谁写的!”赵明把“奏折”拍到他面前。
王德全凑近一看,封皮上的小猫,脸色“唰”地白了:“这、这……定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小太监,胡乱涂鸦,污了奏本!奴婢这就去查,严惩不贷——”
“查什么查!”赵明又一拍桌子(手震得有点麻),“去!把作者给朕找来!立刻!马上!朕要跟他谈谈人生理想和更新速度!”
王德全:“……啊?”
“啊什么啊!这写得比那些废话奏折好看一万倍!文笔流畅,悬念设置绝佳,人物虽未多着墨却已有雏形!”赵明眼睛放光,“这是人才!埋在奏折堆里写小说的人才!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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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现身·被迫催更】
半个时辰后。
一个瘦小得像豆芽菜、穿着最低等灰褐色太监服的小男孩,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噗通”跪在赵明面前,额头紧贴地面。
“奴、奴婢小顺子……叩、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
赵明打量他。最多十三四岁,面黄肌瘦,手指上有冻疮和墨迹,眼睛倒是很大,此刻盛满了惊恐。
“《冷宫魅影》是你写的?”赵明晃了晃那几页纸。
小顺子身体一僵,随即开始疯狂磕头:“奴婢该死!奴婢罪该万死!奴婢不该在当值时胡乱写这些污秽之物,更不该污了奏本!求陛下开恩!求陛下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眼看就要哭背过气去。
“停。”赵明揉了揉耳朵,“谁说要治你的罪了?”
小顺子哭声戛然而止,挂着两行泪,茫然抬头。
“朕说,写得挺好。”赵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蔼可亲(虽然顶着嫩黄毛球帽效果有点滑稽),“情节紧凑,悬念十足,环境渲染到位。就是更新太慢,还敢断在关键处。”
小顺子张着嘴,表情空白,显然大脑已宕机。
赵明从袖袋里摸了摸(原主的习惯,袖袋里总放点碎银子),掏出一块约莫二两的碎银,丢过去。
“啪嗒。”银子落在小顺子面前。
“这是打赏。”赵明说,“从今天起,你不用去扫洒刷马桶了。专职给朕写这个。每天至少更新一回,直接送到养心殿。写得好,另有赏钱。”
小顺子看着地上的银子,又看看皇帝,终于消化完这些话,眼睛一点点睁大,里面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
“真、真的?陛下不怪罪?还、还让奴婢写?”
“君无戏言。”赵明点头,“不过,有几个要求。”
小顺子立刻竖起耳朵,像只听到开饭信号的小狗。
“第一,不准再断更在关键处!至少每回结束留个小钩子就行,别玩‘且听下回’这套!”
“第二,可以适当加入一点……嗯,现实主义批判。比如讽刺一下奏折废话太多,或者暗示某些官员中饱私囊。要含蓄,但要让懂的人会心一笑。”
“第三,”赵明往前倾了倾身体,压低声音,“下次更新,可以把朕也写进去。”
小顺子:“……啊?”
“比如,‘皇帝陛下英明神武,夜探冷宫,巧破十年悬案’之类的。”赵明一本正经,“要突出朕的智慧与魄力,顺便暗示一下朕日理万机、睡眠不足,需要安静休养,让后宫……让某些人别老来打扰朕。”
小顺子懵懂地点头,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陛下要主动进话本,还要暗示自己缺觉。
“能做到吗?”赵明问。
小顺子一个激灵,再次“咚咚”磕头:“能!奴婢一定能!谢陛下隆恩!谢陛下!”他抓起那块银子,紧紧攥在手心,眼泪又涌出来,这次是狂喜的。
“去吧。”赵明挥挥手,“明天这个时候,朕要看到第四回。”
小顺子几乎是飘着出去的,走到门槛还绊了一下,回头咧嘴傻笑了一下,才跑没影。
赵明心情大好,重新坐回桌边,继续翻那堆奏折。
有了“话本事件”打底,他看这些官样文章的心态,多了几分“寻宝”的乐趣。
果然,又让他找到一本“私货”。
是工部侍郎请求拨款修河堤的奏折,厚厚的工本图纸里,夹了一页……春宫图。
画技相当精湛,线条流畅,人物姿态生动,表情……嗯,很投入。
赵明欣赏了足足三分钟。
然后,他提起朱笔,在图旁空白处批注:
“爱卿绘图功底颇佳,人物栩栩如生。然,朕观此堤坝设计图,河道弯曲度计算粗糙,受力标注含糊。若施工图纸能有此春宫图十分之一精细,朕何吝拨款?”
“重画。”
写完,他想象了一下工部侍郎看到这批复时的脸色,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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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垫革命与火锅盛宴】
傍晚时分,王德全带着十几个太监,吭哧吭哧抬着一个庞然大物进了养心殿。
那是按照赵明抽象画制作的“龙床升级版”。
底层是加固的雕花木床架,上面铺了五层竹篾编织的弹性垫(工匠的智慧),再上是八层新弹的棉褥,最上面铺着光滑的丝绸床单。
枕头是荞麦壳的,高度合适。被子是崭新的蚕丝被,轻软保暖。
帐子换成了月白色的轻纱,既透光,又柔和。
赵明走过去,用力往床上一坐。
身体陷下去,又被柔韧地托起。
他躺倒,打了个滚。
舒服!
“赏!今天参与做床的工匠,每人……嗯,五两银子!”赵明大手一挥,“王德全,你也有功,赏……今晚多吃两片肉。”
王德全擦着汗,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谢陛下!”
这时,晚膳也准备好了。
不是传统的御膳三十六道。
是赵明指定的——**火锅**。
一只黄铜火锅摆在殿中圆桌上,炭火正旺,红油汤底“咕嘟咕嘟”翻滚,辛辣香气弥漫整个养心殿。
桌上摆满了盘子:切得薄如纸的羊肉、嫩滑的鱼片、脆爽的毛肚、各色蔬菜、豆腐、粉条……
赵明脱下龙袍外衫,只穿着明黄色的中衣,招呼王德全:“坐下,一起吃。”
王德全魂飞魄散:“奴婢不敢!奴婢……”
“这是圣旨。”赵明夹起一筷子羊肉,在滚汤里涮了涮,“尝尝,御膳房搞出来的这个‘帝王麻辣锅’,朕闻着味儿还行。”
王德全战战兢兢地沾着凳子边坐下,小心翼翼地涮了片白菜。
辣味冲上鼻腔,他差点咳嗽,但紧接着是浓郁的香。他偷偷抬眼,看见年轻的皇帝毫无形象地大口吃肉,辣得嘶嘶吸气,额头冒汗,眼睛却亮得惊人。
那一刻,王德全忽然觉得,这个醒来后就不太对劲的陛下……
好像,比以前那个总是眉头紧锁、疲惫不堪的陛下,快活多了。
“王德全。”赵明忽然开口。
“奴婢在。”
“明天早朝,你提前去,在殿门口立个牌子。”
“陛下要写什么?”
赵明喝了一口冰镇的酸梅汤(他让御膳房现调的),咧嘴一笑:
“卷王禁止入内,摸鱼才是正义。”
王德全手里的白菜,“啪嗒”,掉回了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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