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哥哥你别跑

　　门“咔哒”一声关上，唐念念抱着西瓜直冲厨房，“爸爸！我们有西瓜！”

　　唐伟正系着围裙，一手颠锅一手翻菜，锅里的青椒牛肉香气四溢。
　　“哟，这么大一颗？”他侧头瞥了眼女儿怀里的西瓜，眼底漫开笑意，“你这是搬了个小地球回来啊。”

　　苏晓梅接过西瓜放到水槽边，没急着洗，顺手擦了擦手上的水渍，语气故作认真却藏着笑意：“下次出门得跟我们说一声，知道吗？还好有隔壁哥哥搭把手，不然你抱着这么大的西瓜，往回走都费劲。”

　　唐念念吐了吐舌头，没接话，心里却轻轻叫了一声——西瓜哥哥。

　　唐伟喉间溢出一声低笑，眉眼间漾着温软的笑意，抬手揉了揉女儿的发顶：“来，尝尝爸爸的手艺。”

　　唐念念凑过去吸了吸鼻子，鼻尖萦绕着青椒与牛肉碰撞的焦香，瞳仁里漫开细碎的光：“好香！”
　　她不自觉地将手背在身后，指尖轻轻蜷起，目光掠过客厅茶几上刚摆好的水杯，唇角噙着一抹未散的笑意。

　　饭桌上热气腾腾，青椒牛肉、番茄炒蛋、凉拌黄瓜，还有一碗冬瓜排骨汤。
　　唐伟解下围裙搭在椅背上，眉眼间漾着温和的笑意：“新家第一顿，开吃！”

　　“爸爸，我们为什么要搬来这儿呀？”唐念念夹起一筷子青椒牛肉，鼓着腮帮子问道。

　　“主要是为了让你去北校区上学呀，”苏晓梅笑着接过话头，“这儿到学校步行十分钟就到，比以前在旧家，不用每天早早起来赶车了。”

　　唐伟喝了口汤，放下碗筷补充道：“而且爸爸的小卖部也在这边开，进货、看店都方便。等下周末开张，你放学就可以过来帮忙，顺便监督我有没有偷吃零食。”

　　“好呀！我要当店长助理！”唐念念语调里满是按捺不住的雀跃。
　　唐伟唇边噙着笑意，点头应道：“行，那咱们就这么定了。”

　　“那我的‘工资’呢？”念念歪着脑袋追问。
　　“每天一根你最爱的——草莓味棒棒糖，怎么样？”唐伟故意拖长了语调，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宠溺。

　　“成交！”唐念念立刻伸出小拇指，唐伟笑着弯起手指勾住她的，两人轻轻晃了晃，眼底都盛着藏不住的亲昵。

　　“对了，爸爸妈妈，”唐念念主动开口道，“下午顾遇哥哥帮我摘了这个西瓜，我们说好要分他一半的，等吃完饭我送过去给他！”

　　苏晓梅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哟，我们念念还挺讲信用嘛。”
　　唐伟也放下碗，眼底带着赞许：“这就对了，答应别人的事就得做到。等下爸爸把西瓜切好，你去送。”

　　“好呀好呀。”

　　苏晓梅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去的时候要记得敲门说谢谢。”
　　唐念念用力点头，刚要应声，差点把心里的称呼说出口，赶紧改口：“知道啦！我会谢谢顾遇哥哥的！”

　　隔壁顾家客厅与餐厅之间的玻璃推拉门半掩着，米白色的纱帘被晚风拂得轻轻晃，暖黄的吸顶灯刚好落在餐桌中央，把骨瓷餐盘衬得温润有光。

　　桌上的菜不多，却摆得整整齐齐。一盘清炒上海青、清蒸鲈鱼、酱牛肉。

　　沈岚正用公筷给顾遇夹了块没刺的鱼肉，竹筷碰到瓷盘时发出轻响。
　　她刚把头发挽成松松的发髻，耳边垂着两缕碎发，说话时声音放得很柔：“今天这鱼新鲜，你爸早上特意绕路去菜市场挑的，多吃两口。”
　　顾遇“嗯”了一声，低头扒拉米饭的动作没停。
　　他穿着宽松的灰色家居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线条干净的手腕。
　　吃饭时很安静，咀嚼声轻得几乎听不见，只有筷子偶尔碰到碗边的清脆声响。

　　坐在对面的顾敬言刚结束一个工作电话，把手机放在桌角的皮质杯垫上。
　　他端起青瓷汤碗喝了口汤，温热的香气漫开，才抬眼看向儿子：“下周的数学模考，你们老师说重点考几何，错题本再翻一遍。”

　　“翻了。”顾遇咽下嘴里的饭，抬眼时刚好对上父亲的目光，语气平稳，“最后两道组合图形题的辅助线，我总结在笔记本里了。”

　　沈岚在旁边剥着橘子，橘瓣的酸甜味混着饭菜香飘过来：“对了，你怎么认识隔壁那位小姑娘的？我今天和她妈妈聊过，他们家刚搬来，本来还想着找机会介绍你们认识呢。”

　　顾遇夹菜的手顿了顿，嘴上却依旧简洁：“路上碰到的。”

　　顾敬言端着汤碗，视线从儿子脸上掠过，放下碗时声音不高，却带着沉稳的肯定：“邻里之间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那倒巧了。”沈岚笑了笑，又随口补了一句，“那小姑娘还挺活泼的，眼睛亮亮的，见谁都笑。”

　　她把橘子瓣放进一个小玻璃碟里，推到顾遇面前，“吃点水果解解腻。”

　　顾遇垂眸，指尖在玻璃碟边缘停了一瞬，冰凉的触感顺着神经轻轻往上攀。
　　他没抬头，只“嗯”了一声，拿了一瓣放进嘴里，酸甜的汁水在舌尖漫开。

　　这时，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像小松鼠用爪子碰树干，又轻又急。

　　沈岚立刻起身：“我去看看是谁敲门。”
　　沈岚刚拉开门，就见唐念念抱着一个透明的保鲜盒站在门口。
　　盒子里是切成小块的西瓜，鲜红的果肉嵌着一粒粒黑色的籽，清亮的汁水在盒底微微晃动。

　　“沈岚阿姨好，”唐念念把保鲜盒递过去，“这是给顾遇哥哥的西瓜，我们说好分他一半的。”

　　顾遇正夹着一筷子菜，听到“顾遇哥哥”四个字时，动作微微一顿。
　　他抬眼看向门口，唐念念换了一件浅黄色的短袖，袖口有软软的蕾丝边，胸前绣着一只抱着胡萝卜的小兔子。
　　两条辫子有些松散，发尾微微卷着，她的眼睛很亮，亮得像把夜空里的星光揉碎了盛在里面，闪着细碎的光。

　　沈岚笑意浮上眼角，接过保鲜盒：“哎呀，真是谢谢念念，这么有心。”

　　唐念念侧了侧身，朝屋里探头看了一眼，“顾遇哥哥在家吗？
　　沈岚笑着点头，“在家，在吃饭呢。”她扬声朝餐厅喊，“小遇，出来一下。”

　　顾遇放下筷子走了过来。

　　“你们聊，我去把西瓜放冰箱。”

　　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唐念念从口袋里摸出一颗亮晶晶的糖，糖纸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正是在瓜地边她掏出来的那颗草莓味的。她递过去：“这个给你，今天说好的，谢谢你帮我摘西瓜。”

　　顾遇的视线落在糖纸上，今天瓜地她就站在他前面，举着这颗糖仰头看他，笑容比阳光还晃眼。
　　顾遇伸手去接，指尖先碰到了糖纸，薄薄的一层，裹着糖块的弧度，还带着她口袋里的温软暖意。
　　他指尖微顿，才捏住糖纸的另一角，声音放轻了些：“嗯。”

　　“那……我回去啦。”唐念念往后退了一步，嘴角的梨涡浅浅陷下去，“西瓜哥哥，明天见。”

　　明天吗？明天他要在家复习数学，不会出门。

　　顾遇垂下眼，指尖在糖纸上轻轻顿了顿，把那句“明天见”压回心底。
　　他抬起头时，声音不冷不热：“再见。”

　　唐念念冲他摆摆手，眉眼弯弯，“明天会再见面的。”
　　说完转身走回隔壁，门轻轻关上，发出一声极轻的“咔嗒”。

　　顾遇站在原地，听见那声响，才慢慢收回视线。

　　顾遇回到餐桌时，他们已经快吃完了。沈岚正收拾碗筷，动作利落，随口问了一句：“那小姑娘回家啦？”

　　顾遇“嗯”了一声，坐下把碗里剩下的两口饭吃完。

　　沈岚把空盘子叠好，抬眼看他，“吃完记得把碗拿到水槽里。”

　　顾遇应了声“好”，解决完最后一口。把碗收好站起来时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糖，糖纸在指尖轻轻作响，像藏着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小秘密。

　　唐念念轻轻关上家门，鞋子一踢就飞到鞋架旁：“我回来啦！”

　　厨房里水声哗啦啦，爸爸正戴着橡胶手套洗碗，餐桌旁，妈妈拿着抹布擦桌子，见她进来：“糖送出去了？”

　　“嗯！”唐念念笑得眉眼弯弯，“他还说谢谢呢。”

　　苏晓梅点点头，继续擦桌子，没多问。

　　唐念念站在餐桌旁，声音轻轻一顿：“不过……我说明天见，他只说了‘再见’。”
　　她皱了皱鼻尖，可不过两秒，又自己笑开了：“没关系，反正我们就在隔壁，明天我再去找他玩。”

　　苏晓梅把桌子擦得发亮，抹布一甩搭在手腕上，抬眼看她，眼角带笑却故意板起脸：“快去洗澡，一身汗味，像只小泥猴。”
　　“好嘞！”唐念念响亮地应了一声，转身蹦去拿睡衣。

　　洗完澡，唐念念趴在书桌上，手里攥着一颗草莓味糖。
　　这颗糖和她刚刚送给顾遇哥哥的那颗一模一样，是妈妈下午从袋子里分出来的。

　　窗外的风吹动窗帘，带着夏夜的闷热和一点花香。

　　唐念念把糖放在台灯下转了转，糖纸在光里闪了闪，像极了下午蝴蝶翅膀上的光斑。

　　“西瓜哥哥……”她小声念了一遍，忍不住笑了。

　　唐念念拿出一本卡通笔记本，在第一页写下：
　　[今天认识了隔壁的顾遇哥哥，他很高，很干净，不爱和我说话。但是他帮我摘西瓜，还没有骂我。我给他起了个名字——西瓜哥哥。]

　　写完，她用彩色笔画了一个圆圆的大西瓜，旁边画了一个高高的男孩，表情淡淡的，却在西瓜旁边站得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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