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皈依
血月当空之夜,层层仙佛头骨垒成高台,被钉死的眼眶中锁着骨头主人未散的神魂,断断续续的佛哭声中尽是被魔火昼夜不断焚烧囚禁折磨的亡魂悲鸣。高台周遭黑压压跪满了魔,应九灯要他们全都卑微俯首于地,见证这场他精心策划的、独属于他一人的佛子献祭。
迦蓝披散着及肩的黑发,一步步走上高台。猎猎魔气撕扯着他的白色麻衣,他直挺挺的跪于应九灯座前,肩背挺得笔直,是佛子的风骨,却做尽离经叛道的事。
“佛子迦蓝,可愿皈依我?” 上方传来的声音是应九灯的,带着掌控一切的散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迦蓝仰起头,露出那段致命的咽喉,如同献祭的羔羊,声音却清晰果断:“愿。”
应九灯缓步走下来,众魔俯首跪于台下,佛子仰头跪在他脚边。迦蓝任他用冰凉的指尖轻挑起他的下颌,那指节没用什么力道,更像是亲昵的挑逗,却让他有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他不知道那是为什么,就是心头有些痒痒的,被注视着的头顶有一些灼灼的。迦蓝忍不住偷偷摸了下耳后,那温度,不是错觉。应九灯一脸纵容的看着,眼中笑意更深了。
本来想再看一会,但长夜漫漫还有更多的事情值得做,他还没拉着他的小菩萨正式入欲海沉沦。魔尊也不浪费时间,他无视四周,就一直看着迦蓝,语调和缓的开了口,声音明明不大却贯穿九幽。
“诸君看好了——” 应九灯话尾拖着长音,遣词造句中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他说话时只看着迦蓝,手指轻挠着佛子瓷白的下巴,语气中满是调笑,“这尊未剃度的小菩萨,今日要皈依本座了。”
三界间谁不知道佛子迦蓝呢,佛骨逢百年出世,这届的佛子更是罕见的容色绝艳,佛法通透。多少魔头早就想亵渎,却始终无获而返。
台下爆发出贺喜的轰鸣,有魔修按捺不住试图抬头,瞬间便被翻涌的魔焰灼瞎双目——台上跪着的那可是他应九灯的小菩萨,他说让看可不代表随便什么人,就可以看。
没有启白也无需验证发心,应九灯并不想走那些和尚的繁琐程序。他更加的直接,佛子就跪在这里,不低头,不拒绝,也说了愿意,那还有什么磨磨唧唧要问的。他无需问,迦蓝也无需答,他的小菩萨已经自愿来到这里,乖乖的任他为所欲为。
佛子皈依就这样开始了。没有诵经只有鬼哭,没有燃香只有身前衣角处熟悉的浅淡薄荷凉气。第一刀落在左鬓时,迦蓝还有些茫然。没有头发被拉扯的痛感,他只听到类似布帛撕开时的裂音,一撮黑发就已被齐根割断。应九灯拿在眼前欣赏了半晌,又递至迦蓝眼前让他也看了几眼后,才坏心眼的举高从迦蓝头顶洒落。根根黑发飘散,落在眼前的台面上,骨色枯白,那发丝黑的扎眼。落在麻衣和脖颈之间,又有点痒。
迦蓝看这地面上的碎发,看了一会才想到,这些是他的头发啊。他又想,原来戒刀并不冷,也不疼,那掐住他发根的手指还很暖,并不难受。
失去头发保护的头皮有点凉凉的,迦蓝想摸摸那处头皮,又觉得他应该好好跪着,但是这感觉,却比他想象的要畅快。
第一刀开始了,那接下来就更流畅了。迦蓝听见身下佛头仙骨发出低沉的悲鸣。断发不断垂落,黑色散落一片狼藉。迦蓝突然觉得剩余的头发有些碍事。他呼吸变快了些,想要应九灯的动作也再快些,应九灯还在他左边头上慢条斯理的磨蹭着,另半边头发还完好无损。剩下的头皮也想被温热的碰触,也想被刀锋反复刮剃。他想要的更多,他想被掠夺。他的呼吸似乎变得更快了。胡思乱想之际,应九灯突然凑近,咬了下他耳垂,轻声哄诱:“想不想摸摸看?”
迦蓝下意识点头,引来应九灯愉悦的笑声,他牵着迦蓝的手让他触摸自己露出青茬的头皮,摸起来是有些扎手的,但只要拿热巾敷一敷再刮一刮,就会滑的像蛋壳。那触感很奇怪,迦蓝想,但是他的表情明显取悦了应九灯,他想他的小菩萨怎么在被魔剃度还这么乖呢。迦蓝睁着眼,感受着剃刀推至耳后,他不受控的喘了一声,声音很小大概也只有应九灯听得到。原因嘛,应九灯心知肚明——那里,可藏着他昨夜以唇齿留下的、隐秘的标记。
当左侧黑发尽数剃去,在应九灯的示意下,魔修们齐声诵念噬心咒。大家都挺忙活,应九灯反但是停了下来,他左看看右看看,沉吟了好几个呼吸最终却是割破自己掌心,将魔血抹在迦蓝不对称的头顶,一边草木繁荣黑发似锦,一边露着青茬有些狼狈,他对上迦蓝的眼,佛子乖乖没动任他折腾,一双眼清凌凌的,应九灯真是喜爱极了。
“左鬓记我噬佛之罪,右鬓记你叛道之孽。” 应九灯含笑,亲昵地亲了亲佛子的眉眼,轻轻叹息,“你我,同罪,好不好?”
迦蓝如应九灯所想,只略微思考就认下了。应九灯又亲了亲迦蓝的眉眼,在那依旧清澈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点无声的催促。果然更想欺负他了,应九灯想,他这个小菩萨啊,怎么就藏着这么多惊喜呢。莲台上那群秃驴指不定多想把人拐回去,所以他还是要动点心机,要他共同背负一些业才好共沉沦呢。
当剃刀推至后脑时,带来轻微的痒意,迦蓝感觉到自己的后脑被温热的手掌握住,头皮直接碰触温热的掌心,是毫无隔阂的肌肤相亲。细微的战栗终究难以抑制。应九灯却又停了。迦蓝无意识的得闭了闭眼。
他好像,变贪心了。他好像,想要的更多。
“佛会给你法号,”应九灯低头看着大半头壳都已经暴露在空气中的佛子,走到迦蓝正面,蹲下身和迦蓝视线对等,他直勾勾的看着,一直望入迦蓝眼底,声音温柔而缱绻,如同爱语,“那我给你什么好呢,我给你个新名字好不好?”
还没等迦蓝思考,应急灯又摇了摇头,“可是你就是迦蓝啊,那我给你一个只能我叫的小名好不好?”
迦蓝呼吸慢了一瞬,极轻微的颤动了一下眼睫,如同蝴蝶轻巧的拂过水面,略一眨眼都不会察觉。但是应九灯看的清楚,他又哄着问了一句,这次他看到迦蓝没有头发遮挡的,只能可怜巴巴漏在外面的耳根微微红了。
嗯,他的小菩萨口是心非,却是想要的。应九灯愉快的想,也不催,又等了一会,才用愉悦的语调问了第三次。
“好不好?迦蓝,好不好?”
迦蓝左边的耳朵整个红了,看起来软乎乎的,应九灯想,然后他就舔了上去,含在口中,果然很软,还有点热。
“……好。”迦蓝说,声音低的好像只有气音。他的声音有点小,他想应九灯会不会没有听到?没有听到的话是不是——迦蓝犹豫了一下,抬起眼,他看见应九灯的眼中带着鼓励,或许这是他的错觉?迦蓝也不确定,之前很少有人会问他好不好,他们都不会问他好不好,只会告诉他允许或者不被允许。
迦蓝垂了眼,觉得今天不应该想这些事,但是应九灯连续问他好不好,这种他可以选择的,反而让他有些无措了。
可以的。当然是……极好的。
迦蓝又说了一声好,这次声音大了一些,他又怕应急灯没看到所以再次抬眼还点了点头。
应九灯只看见他的小菩萨清澈的一双眼,眼尾好像还有点红,他奇怪了一下,又似乎品出了什么。佛祖,啧,秃驴保佑……应九灯表情微妙,还好他的小菩萨没被秃瓢们养傻。
“是什么?”迦蓝小声问。话说出口,他另一只耳朵也红了。脸上也有点烧。但是他没偏开眼,眼睛眨也不眨,认认真真的问应九灯。
应九灯舔了舔嘴唇,他觉得,这个可笑的皈依还是快点结束的好。他向迦蓝眨眨眼,“等一会回了家,我们悄悄讲。”
他果真加快了剃发的速度。握住迦蓝后脑的手感受不到抵抗的力度,是极为温顺的甚至……期待?应九灯有些迟疑着不敢确认,但是不能再问了,他的小菩萨两只耳朵都红透了,再问,就烫熟了。
当只剩下顶心一缕发,应九灯俯下身,柔声在迦蓝耳边开口,“小菩萨,你若向魔皈依,那最后这头发,要不要由你亲手剃?”
他看着迦蓝眼中涌现的迷茫,耐心很好的给了迦蓝适应的时间,看着他转向自己方向的眼,继续哄道:“自己来,好不好?我想看着你……为你自己完成这场皈依。”
迦蓝不太懂,但是他觉得应九灯的声音很好听,要的也不过分,于是迟疑着说了声好。应九灯含笑着将剃刀轻轻放入迦蓝手中,迦蓝看不到自己的头顶,有些无措,应九灯便用掌心包裹住他的手,引导迦蓝抬起手臂,又将刀锋凑近发根,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与蛊惑:
“现在,我的小菩萨,请你……把你的红尘献给我。”
迦蓝看着应九灯,这跟他知道的剃度流程不一样,不应该由他自己动手的,但是……迦蓝看不到,所以险些割伤自己的头皮,这举动却极大的取悦了应九灯,他想要的不是结果,而是这个,他的小菩萨温顺的自愿的过程。他引导着迦蓝,他从身后拥住迦蓝,迦蓝的后脑抵在应九灯的下巴上,感受着那人的呼吸,他的手背被应九灯的掌心包裹着,指节搭着指节是完全的裹附。他的耳边是魔物低语的情话,他被引导着割下最后一撮残余的头发。
还没等迦蓝想清楚接下来要做什么,就感觉到来自头顶的热度,应九灯的舌尖带着近乎亵渎的温存与满足,缓缓舔舐过这片新生的、只属于他的领域。他被应九灯拥在怀里,身后是整片他喜爱的温度和气息。
手巾早已备好,浸泡在被魔火烹煮而咕咚冒泡的暖水中,应九灯试了试温度,然后敷在迦蓝自记事起第一次完全暴露在空气中的头颅上。
在氤氲的热气中,应九灯像发现了新奇的玩具,他用指腹感受手巾下方的皮肤一点一点变得柔软,他玩了一会听到了迦蓝略有急促的喘息声,迦蓝的身子也在微微战栗,他依旧努力的跪的笔直。应九灯觉得,这样子的迦蓝真的是狼狈又可爱啊,他的小菩萨甚至不知道身体这个反应是怎么回事吧。
应九灯再度拿起剃刀,用一种近乎描摹的力度,将剩余的发茬彻底刮净。最后,他让自己的掌心贴合在那片头皮上,确定是理所当然的顺滑。应九灯本想故作大方的拉着迦蓝的手让他自己也感受下,还没握上去就感觉到跪着的佛子,那白生生的头在自己掌心小幅度蹭了蹭,应九灯一愣,迦蓝又无意识的蹭了蹭好像在贪恋他掌心的温度和触感。应九灯体内的魔息一瞬间不受控制四溢出去。台下魔修因这过于浓烈的魔气与直白的占有欲开始互相撕咬,陷入癫狂的混乱。
“看啊……”魔尊带着餍足的喟叹,指向失控的魔群,在他新生的佛陀耳边低语,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宠溺与哄诱,“你甫一皈依,他们就为你发了疯。我的小菩萨,真是……厉害得紧。”
迦蓝垂眸,唇边逸出一缕极轻的叹息。这叹息不为荒唐,不为疯魔,亦不为这离经叛道的决绝,倒像一片雪花,无声落定在焚尽的余烬里。
应九灯看向他,迦蓝贴在他怀里的头颅此刻毫无遮掩,从饱满的额际到圆润的后脑,是他一刀一刀亲手描摹出的流畅而完美的弧线。
是了,这已是一尊被他剃度过的皈依于他的小菩萨。但让应九灯觉得有意思的是,迦蓝嘴角微小的几乎无法被察觉到弧度。迦蓝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他在笑。他垂着眼安静的看着台下的乱像,几不可闻的笑着。忽然一抬手,将那件破损的白衣自肩头褪下,任其如一片枯叶飘落高台之下,仿佛褪去一重旧日的躯壳。随后,他面向应九灯,迦蓝歪了歪头,认认真真的看了应九灯许久,忽而倒退了一步,郑重其事地屈膝,长身而拜:
“自今日始,魔尊应九灯,即我佛。”
他抬起头,目光清凌凌地映着对方的身影,复又深深俯首:
“十方三界,唯你是我的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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