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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轮毂压在黄泥上,留下长长的车辙迹,大雨瓢泼中,一辆马车在车夫的驱使下往生长着奇花异草的山谷中开去。
车厢内的青年如老僧入定,白发搭在他的肩头,为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添一抹惨白。
青年对面,坐了一位身量瘦削的俊秀少年,一袭红衣,饶有兴趣地撑着头,打量着随意披了件黑色大衣的青年,眼神晦暗不明。若是松漠寒能看见,必会惊讶于系统这死玩意儿怎么化形出来的模样与楚言秋一模一样!
少年开了口,欠揍的语气冲淡了本身的戾气,哪怕说的话再正常无比也听的人心里一阵无名火,“你咋不好奇我怎么把你从楚言秋那煞神那儿捞出来的?”
松漠寒压下想要上去给两拳的劲儿,阖眼平淡道,“用我的积分呗。”
少年哈哈一笑,“你积分被冻结了。”
“那就是我家的钱呗。”松漠寒话锋一转,“不过我原身处于昏迷状态,我很好奇,这次你又是怎么把我账户里的钱兑换成积分的?”
少年大笑的脸僵住了,然后表情碎成一块儿又一块儿的,接着便是气急败坏地问道,“你咋知道的?!你就不能满足一下我的表演欲吗?!”
松漠寒微微笑道,“你干这种事还少吗?亚马逊客服28号?还有,没有满足的义务!”
“闭嘴!真是的!早知道不救你了!”少年恼羞成怒,松漠寒一看这反应就知道这饭桶又是以亚马逊会员扣费的名义从自己账户上转的钱,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想当年他因为强行修改剧情,把重伤的轩辕期从魔界捞回来时,主系统“滴滴哒”响的跟个刹不住车的自行车,一瞬间就扣完了他辛辛苦苦攒的所有的积分,甚至还让他倒欠三万,扬言三天内还不上就把他从原世界和这个世界都抹除掉痕迹。
三万积分!
一场支线任务不过五百,主线任务也就两千。他从哪里去抢这么多积分回来还债?!把楚言秋这大反派杀了估计都没这么多吧?!
松漠寒两眼一黑,大骂狗系统良心何在,抽出苍雪剑就是要跟狗系统同归于尽。
就在此时,被他经常骂作饭桶的系统带着三万积分救了急。
松漠寒当时被一堆事冲昏头脑,也没顾得上去问系统到底是抢劫了哪位才拿到这么多的积分,直至处理完所有吻上来的陈芝麻烂谷子和鸡飞狗跳后,他才有闲心问系统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最近手头有点紧,他手痒痒心也痒痒的的想去干一笔。
谁知这系统得意洋洋地说道,“我以一比一百的比例从你家账户里转的钱啊!”
哦吼,三百万直接蒸发。
不过松漠寒家里不缺这点钱,也就不在意被划走了钱这件事,他的关注点在另一件事上,只听他幽幽地问,“你拿的什么名义?不会是顶着我的名头吧?”
原世界里的自己躺在床上意识模糊,然后本不该有任何动作的账户上莫名被划走三百万。要是以他本人的名义划走的话……松漠寒的拳头硬了起来。
系统“嘎嘎”怪笑一阵,颇为自豪地说,“怎么可能?!我当然是假装你订阅了亚马逊的prime会员扣你的年费啊!不枉费我扮演成客服28号跟你大哥解释了老半天呢!”
我草啊,松漠寒这下不是两眼一黑了,他是直接想晕过去了。
松漠寒气若游丝地掐住系统这个光球没有的脖子,使劲地摇晃着光球,想要摇出系统脑子里的水,恨铁不成钢道,“客服28号!你去装一下奢侈品品牌的会员都比亚马逊会员好好吗?!还有你觉得我家是需要亚马逊的会员吗?!”
是哦。
随随便便扔掉三百万还跟没事人一样的家庭怎么可能会去订购prime?
“28号。”松漠寒佩服地扔掉僵硬的系统,像沾染上什么晦气东西似的,面色嫌弃地拍了拍手,“你这还不如用我的名义呢。”
招摇撞骗的前提是,要做好基本的背调吧?
但可惜,亚马逊客服28号没有这个觉悟。
再次招摇撞骗时,依旧打着会员扣费的幌子,大手一挥,从松漠寒账上划走了五十万。给松漠寒看的又气又笑的,同时又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俗话说,便宜没好货,区区五十万,真的能让他平安无事地从楚言秋那精神病的手下逃出去吗?
松漠寒运气提息,明明是一个自爆仙丹的身体,纵使他已得道升仙,也不应该修补灵脉修补的这么顺利,一丝凝滞阻塞都没有。转瞬之间,灵气流过任督二脉,完成一个小周天的循环。松漠寒尝试放出灵识去“看”,一双手却捂住了他的眼睛,覆着一层灵力将他的灵识压了回去。松漠寒怔愣片刻,只听少年轻声在他耳边说道,“先别用灵识,你的身体受不住的。”
几缕白发落在少年身上,双目无神的仙人被捂着眼睛,与少年坚实的身躯紧紧相贴,滚烫的体温将松漠寒从恍惚的情绪中烫了回来,温热的灵力温柔地冲刷着他破碎的灵脉。他倚在少年身上,整个人都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理所应当地享受着技师28号任劳任怨的服务。
“对了,28号。”松漠寒似是忽然想到什么,好不容易有了血色的唇微微张合,吐出字句,激的少年一个寒颤,“之前问你名字叫什么,你说你没有身体早就忘了。现在你有了身体,可以告诉我叫什么了吧?”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就当松漠寒以为他还是不会说出名字时,就听身后那人滞涩地开口道,“我名……清歌。”
这下换成松漠寒说不出话了,半晌,青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声音压得极低道,“……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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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沉昼把住眼前白发青年的腕,在少年狐疑的眼光中安详地号着青年的脉象。片刻后,司马沉昼面色凝重地松开手,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在堆满屋子角落的书山书海里翻找着。
少年摸到松漠寒身后,悄悄与白发仙人咬着耳朵,“……你说他到底号出来什么?”
仙人也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无神的眼虚无地盯着一处,压低声音道,“不过就是……命不久矣呗。”
命不久矣。
四个字听的少年眉头一紧,下意识反驳道,“那不可能,我看过最多是病入膏肓。”
话一说出口,就见松漠寒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
关心则乱,少年有些懊悔地想,本来要花积分换取的情报就这么被轻易地套了出去,少年只得在心里安慰自己这算是借款买身的补偿。
恰巧此时司马沉昼捧着一摞书走了回来,一张娃娃脸上看不出岁月的冲刷,板着张脸就如同小孩装大人般没有威严,看的正生闷气的少年和偷偷放出部分神识的松漠寒不约而同地闷笑出声。
“笑什么?!”一本比砖还厚的书直愣愣砸向少年,司马沉昼有些气急败坏地看着早上差点把他魂吓飞的两个人,琥珀色的瞳孔中倒映出白发青年熟悉的面庞,司马沉昼一瞬间就忘了自己想要怒斥些什么,眼眶一红,就是两行清泪滑下。
少年黑着脸刚躲过以德服人,转头就瞅见司马沉昼这小子死死盯着松漠寒在哭,而松漠寒脸上也出现了少见的怜悯。仙人悲天悯人是常事,但在他的记忆里,无论哪个时候,这位仙人都未曾给他展露过此等神情。胸膛中好似有一团烈火,烧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于是便快步上前,站在白发青年的身边,熟练地捂上松漠寒的眼睛,还带了些莫名的气地冲青年道,“不是说好别用神识吗?”
松漠寒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选择掸开少年的手,只是微微一哂,像是一位纵容小辈胡闹的长辈。
少年心情稍好地抬起头与司马沉昼对上视线,眼神里的骄傲遮都遮不住,可司马沉昼没有去管小孩子心性,反而在看到少年正脸的瞬间就怔愣住了,他有些不可置信地问松漠寒道,“阿雪,这是你新收的徒弟吗?”
“徒弟算不上。”松漠寒奇怪地回答着司马沉昼的问题,“如今废人一个,没法收徒了。这位小辈是于我有恩的恩人,这些天全倚仗他,我才能从落月崖到药王谷来寻你。”
哦哦,司马沉昼抽出一尺白绫,利落地往白绫上涂抹着古籍里记载的药草,眼神不自觉地撇向认真盯着松漠寒的少年,心道是怪了,这少年怎么这么像那厮?
少年阴恻恻地回盯回来,给司马沉昼吓了一大跳,忙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做着手头的工作,那样子好像不是在抹药,而是在答什么要命的试题。不过世界上长得相似的人那么多,兴许只是自己的一时多疑,司马沉昼想到,正要把白绫给松漠寒缠上时,少年抬手接过了那截白绫,不阴不阳地冲他笑了一下,“多谢谷主,还是我来吧。”
司马沉昼发出一声短暂疑惑的“啊”,见松漠寒并没有说什么,顿觉的这方不算大的小屋中充满了莫名的氛围,令他想夺门而出。想到这里,也就这么干了,司马沉昼借口去拿些理疗要用的材料,也不管外面的雨下的有多大,推开门就是落荒而逃。
“28号,你把我师弟吓跑了。”松漠寒虽无视觉,但听力更加灵敏了,他笑吟吟地拍了拍少年为他系上白绫,正在调整白绫位置的手,略有调侃道,“可惜我看不见,看不清你是怎么把他吓跑的。”
少年翻了个白眼,手上的动作倒还是温柔,指尖将白绫上的褶皱一点点抚平,没好气地说,“谷主见我面如恶鬼,笑起来跟要把他当做汉堡吃掉一样,忙不吝就跑了。”
“你唤清歌,长相必是不差。”松漠寒感到眼眶周围一股凉意窜入心头,不禁发出一声细微的“嘶”,少年脸上顿时出现了一抹忧色,却是在听到松漠寒断言他长相不差的话时,伸出去的手一顿,神思回转三两下,又将伸出去的手鬼使神差地收了回来,鼻腔闷哼出气,“嗯?你还有故人叫这个名字?”
身体很快适应这抹凉意在灵脉之间流转,一到阴雨天就泛红作痛,如获炙烤的眼睛也被这抹凉意包裹,舔舐掉神经末梢发出的痛苦。松漠寒心情好了些,他点了点头,似是回忆地说,“楚言秋,字清歌。”
《半枕明月》里没有对于楚言秋的太多描写,只知道这位是男主师尊——天下第一剑仙,松漠寒的同门师弟,早年与师兄产生分歧,背道而驰,多年间不知所踪,后来觊觎上男主的先天得道圣体,望无剑和一众大小老婆,于是心生妒忌,勾结远古的混沌存在,制造出很多惨绝人寰的事情,最终被男主以及主角团斩于剑下,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松漠寒当时看完这本书对反派就四个字评价,要的太多。
身为一个种马文里的反派,既要男主的身体,又馋他老婆们的身体,男主要是不与你为敌,那还算什么男人?
翘着二郎腿,穿着漏胸沙滩装的松二少转头就将这本书的内容当作笑话讲给了妹妹听,他妹听完了后,提出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楚言秋没有亲手杀了松漠寒,而是假借魔尊之手呢?”
这重名听的松漠寒一身鸡皮疙瘩,但为了回答妹妹的问题又捏着鼻子将这本男主和女主们动不动就嘿嘿嘿的粪作又品鉴了一番,然后绝望地得出结论。
你妹的!
反派连个字都没有出现!更遑论为什么杀师兄不亲手杀的原因呢!
就是这与他重名的剑仙太可怜,等男主用尽了,再敲不出什么功法秘籍,法宝仙器了,就被当做垃圾,草草一扔,下线了。
现在再结合主系统发布的内容一看,我靠,这不明摆着有隐情吗?
松漠寒沉浸式地想事情的时候有一个小癖好,他喜欢抓住身边的一件东西放在手心里摩挲,先前拜师学艺的时候,把玩的是盛着师祖骨灰的金铃,现在则是玩着少年的手指。白发被随意地束起,留下几缕耷拉在白皙的脖颈处。白绫遮住仙人好看的眉眼,带去几分沉疴的病气。少年被抓住手指时的惊诧都在松漠寒无意识地戳着他手指尖的软肉的动作间消散,他半蹲下身子,仰视着垂头沉思的仙人,像是什么也不知道的良善之辈,轻声地问道,“那你和你的故人如何了?”
松漠寒猛的抽回神识,明明裹着一层白绫,少年却能感知到他那幽恨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冰冷刺骨的眼神冻的少年心冷了半霎。
接着松漠寒深吸一口气,压下了满腔的怒火,原先脸上淡淡的微笑不翼而飞,他冷冷道,“如原书那样绝交了。”
没等少年多问原因,松漠寒似是知道少年心中所想,又补上了四个字,“他弑了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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