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叶公司】完人与暴君

　　“主管！主管！抱歉，我……啊啊我迟到了一分钟，对不起！”

　　Malkuth迟到了。
　　X习惯了，这姑娘总是在迟到。并不是说Malkuth没有时间观念，正如她所说——

　　“我身上的担子挺重的，哈哈。”

　　在X的记忆中，安吉拉总是会在这里先一步堵断控制部部长无意义的交流，一心推进进度，然而此时此刻，安吉拉还睁着眼睛。

　　安吉拉还睁着眼睛，这说明她并没有达到那一阶段。那个她已经厌倦的轮回的阶段。

　　X也是。
　　他印象中，这个时间段的事情模糊了大半，这是正常人会有的记忆偏差。重新再体验一遍也可以。

　　X清楚地知道如何才能做好一名主管，并且速通这座公司。这听起来像是在玩游戏，但这是一件严肃的事情。真的。

　　“那我们就开始工作吧。”
　　“请加油，Malkuth小姐。”

　　棕黄短发的女性面上爆发出一种灿然的笑容，嘴角弧度也变成了可爱用力的U型。

　　敲门声突兀响起。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过去，一个员工哀嚎，扑进来，对着新上任的主管跪地祈求。

　　“您就是主管吧！求您了，您一定有权限解雇我，对吧…对吧！我要疯了！！求求您…求求您…让我离开，帮帮我！”

　　员工疯癫的面容带着模糊的泪水和激动的红晕。Malkuth因这个变故而疑惑。

　　X却想起来了。
　　他记忆中，第一天，按理来说印象应该挺深刻的。这名员工被他默认给Malkuth处理，然后死了。

　　他当时吓到了。他以为自己会记一辈子这件事，愧疚什么的……但是实际上，他印象中只记了十三天。

　　第十三天，名为「疫医」的异想体令他焦头烂额。不详的祝福被那位黑色羽翼的先生挨个拥抱了X的所有员工，当时的他实在觉得不妙，于是反复重开企图避开这个机制。

　　等到他确认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时，他终于放弃，决定破罐子破摔，主动帮疫医找了十二名员工填满表盘，想看看集满十二表盘会发生什么，再做对策。

　　那个时候他太天真，不知道异想体有一种名叫不可逆的变化。

　　然后就是「白夜」降临，十二位员工全部变成了使徒，剩下的员工小猫三两只，死的死疯的疯，X手忙脚乱地控制局面，花了很长时间和白夜斗智斗勇。
　　就再也没有功夫去想死去的一个毫无价值的人了。

　　……

　　Malkuth在请求将这名无用的员工交给她处理。可X第一反应是可以送进异想体收容室做能源刺激——直接交给她处决有点浪费。

　　但考虑到第一天的异想体，他的老朋友「一罪与百善」并没有这种机制，这名员工便也失去了最后的价值。

　　“那就交给你吧。”他说。

　　员工的惨叫与求饶几乎贯穿了他的耳膜，嗡鸣声在他耳边阴魂不散。

　　可是主管已经不会愧疚了。

　　无法忍受这个地狱的人，即便强行留下也只是漫长的痛苦，不如交给Malkuth处决。让他就此安眠才是最好的选择。

　　回到「墓碑」中吧。

　　结束完这个突发事件，他带着秘书小姐和部长小姐分别，回到控制室。

　　主管轻车熟路地坐回指挥椅。

　　调配员工，分配ego——今天是第一天，也就是说，公司还没有研发出ego。X有些不得劲，打个科研比喻，这就像是学成的科学家在实验室中只能用石锅煮沸。

　　荒谬的手感。

　　X并不是喜欢叹气的人，叹气不会解决问题，甚至不会让人好受一点。但人一旦心理不舒服就会叹气，没办法。

　　于是他叹气。

　　安吉拉疑惑地站在他身后，没说什么。金色的眼瞳一直盯着他，还有屏幕。就像一只什么都不懂正在观察的猫猫。

　　哦，大只的冰蓝色猫猫。

　　第一天。甚至没有TT2。
　　主管轻易完成了他的工作。

　　不要着急，按照流程来。X对自己说。

　　他站起身，对安吉拉点点头，回房间休息去了。

　　*

　　Malkuth交给他了任务，呃，准确来说，她的任务就像在糊弄小孩那般，任何一位主管来都行。甚至小孩子坐在这里都能顺利完成。

　　只需要对异想体完成对应次数的工作，他做过无数次，熟练的不需要去看异想体的资料就能知道每个异想体的喜好。

　　X能感受到安吉拉开始怀疑他的异常。

　　然而安吉拉没有重置剧本的能力，她自然也没有道理对目前的状况表示不满。X的能干和配合让她看到了工作结束的希望。

　　Malkuth的任务难度在增加，但总归不难。眼熟的黄昏们从走廊中走过，员工们拿着ego与绝顶之战的缝合肉球激烈打斗。

　　没有子弹可以用很痛苦，目前的部门已经开放到安保部，哀嚎与绿发的颓废部长有气无力的播报让事件看起来很严重。

　　“别这样，Net。”见识过大场面的主管先生在忙碌之余抽空安慰他，“只是死掉了一个新员工，他死的很快，没有什么痛苦。”

　　X不准备为这名二级员工而重开。
　　这是无意义的拖沓。
　　快速结束这个地狱才是真正他能够减轻所有人痛苦的正确办法。

　　然而部长们或许不这么想。
　　他们还没有经过核心抑制，心思敏感而多愁，他们只看到了一个完全符合安吉拉要求的主管在任。

　　黑发青年工作认真，任务完成的漂亮干脆，无论发生什么突发事件都能完美解决——但完美并不意味着员工能够存活下来，主管X心中的置顶项是性价比。

　　员工与能源收集之间的性价比。

　　在终于把疯掉的确认无法挽回的员工扔进了樱下墓，主管满意地点点头，Yesod播报自己部门员工死亡时控制不住骂了他。

　　“奥德乐死于你的无能！这份损失你——”

　　“嘘，Yesod。”主管用轻柔声音打断他，那双金色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他，望着情报部部长因愤怒而烧起怒火眼睛。

　　“我们物尽其用了。他在恐慌的时候，不会感受到因枝条捆绑窒息死亡的痛苦。”

　　Yezod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单单樱下墓增多的能源槽，只需要两场工作就能补偿回招聘奥德乐的经济。”主管重新将目光移回屏幕，指挥着结束战斗的员工回主休息室休息。

　　接下来员工们将继续进行工作，然后休息，然后工作，偶尔穿插进几场战斗。

　　情报部的部长盯了忙碌的青年片刻，在阴沉中关闭了通讯。

　　*

　　主管碰到了惊慌失措的Malkuth。

　　那孩子面色苍白，X得赞叹部长们身上的认知滤网的智能程度，上层部长是核心最不稳定的，根据主管的观察，她需要一场核心抑制。

　　主管准备好加班的准备了。

　　“Malkuth！”X叫住了她。焦躁的小姑娘眼神有些空洞，有些茫然，无措中带着灰暗的绝望。

　　“怎么了吗？这个时候来找我。”

　　不过话说回来，部长们核心抑制开启的对话不都会挑在早晨上班之前的回报时间吗。X是不介意，但是这点异常应该调查一下。

　　总之，先引导这孩子对他说话吧。

　　“主…管……？”Malkuth似乎有些恍惚，她抱着她那已经快烂掉的笔记本，快步向他走两步，却又迟疑在最后。

　　白大褂的青年将手插在口袋中，安静地注视她。很有耐心地等待。

　　与以往不同，Malkuth，似乎更犹豫一些…？黄棕短发，明明每天都在元气满满的鼓励他人的女孩，此时此刻踌躇不前，仿佛自己即将说出口的话非常丢人。

　　长久的寂静后。

　　她终于问:“主管，我是不是…根本就没用？”

　　不太对劲。

　　“您，啊，您……其实，根本不需要我，根本不需要我们吧。”

　　不对劲。

　　“每当出现意外时，我对公司发生的事情感到心痛和失落，但是您是新任主管，所以我能理解……我企图安慰您，可您并不需要……您做的，完美，超出我想象的完美。”

　　“每一名员工，他们作为齿轮，即便报废都要有价值的回收，您总是能做到了这一点。而我……我甚至需要您抽出精力来安慰我，您告诉我，那些员工没有死的毫无价值，我们的工作进展很顺利。”

　　//Mulkuth…不要伤心，我们并没有搞砸这一切，看到了吗？能源在源源不断流进收集区。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姑娘。异想体需要一些精神食粮，突破收容只是一点点小小的放风。

　　//嘘…现在并不是最糟糕的状况。冷静下来，好吗？

　　男性温柔的不紧不慢的声音环绕着她。
　　Malkuth的眼睛越发空洞，她在“完美”中丢失了自己看到价值的前路。

　　她喃喃地叫出这些日子说过的最多的单词:
　　“主管……”

　　她看到主管面对她的笑容消失了。

　　疑惑爬上那张总是游刃有余的微笑面庞，金灿灿的眼睛映照她丑陋的失控崩坏。

　　啊啊。
　　神啊。

　　她总是如此。
　　她搞砸了，无论她怎样努力都——

　　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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