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十六相共轭十X】ASF

作者:落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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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遗忘者的捕获


      光,是第一个闯入者。
      少年盯着光束中浮沉的灰粒,连阳光直刺入眼睛也无知无觉。
      他直挺挺地躺在坚硬的地板上,还没能反应过来现今的局面。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千篇一律的,少年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起这每个人活在世上都至少会思考一次的经典哲学三连问。
      活?
      思维的泥潭中,少年终于找寻到一根稻草。
      他试着弯曲了一下手指,预想的剧痛或麻木均没有到来,伴随着细微的“咔”声,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生锈的机械人偶被强行摆正部件的微妙感。
      我还活着?
      他慢慢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肌肉传来的迟钝酸涩提醒着他或许已经在这里躺了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
      视线扫过,Shadow发现自己身处的场所并不是他认知当中的任何一个。
      这是哪里?
      低矮的天花板是被蒙着一层灰的木板拼凑出来的,甚至一些角落还结起了蛛网,墙壁糊着看不出花色的劣质壁纸,按照剥落下来的面积,以及早已被潮气浸得发绿的墙面推测,应该已经霉化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不仅如此,这整个空间的风格都与他过去认知中的相去甚远,只有在一些异世界动画里才出现过这类似的布置。
      真上天堂了?可是自杀的人上不了天堂,所以就被扔到这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了?或者说,这里是地狱?
      一扇脏的看不清外界的窗户,一张还算是整洁的单人床,以及一个欧式洗漱台构成了一整个密闭空间,那扇腐朽的木门隔开外界与这堪称监狱的小屋,也关住了Shadow这个世界的异物。
      当Shadow的视线终于清晰到能够彻底看见这一切后,饥饿才伴着几乎要烧焦胃部的剧痛席卷而来。
      他扶着床边有些狼狈的支起身子,还有心情打趣。
      不管是天堂还是地狱,至少这个屋子里只有自己,这种狼狈样可不想被传说中穿越到异世界之后的引路人或者什么乱七八糟的系统看见,肯定会被当作把柄反复利用。
      可既然还能感觉到饿和疼,那是不是……我还活着?
      Shadow伴着木地板“吱呀”“吱呀”的哀嚎,摇摇晃晃地走向洗漱台。
      洗漱台蒙着厚厚的灰尘,那爬满绿锈的黄铜色水龙头简直像从灰尘中生长出来的。
      Shadow被这臆想逗笑了,伸出手拧开了阀门。
      “嘎吱——哗啦……”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后,一股水流带着浓重的腥气砸在水槽底部的陈年灰尘上,溅起浑浊的水花。
      Shadow看着这都明显发黄了的水流有些绝望,其中甚至还夹杂着被冲刷下来的铁锈碎片。
      即使很饿……
      Shadow还是没办法过自己心里的那一关。
      幸好水流放了好一阵后,终于变得清澈些许,等水流将水槽底部的灰尘也冲得差不多后,他才低下头凑近水流,大口吞咽起来。
      冰冷的液体混着锈腥气灌入喉咙,暂时压下了胃中那股灼烧般的绞痛。
      然而,这虚假的慰藉仅仅持续了几分钟。长时间没有任何摄入的胃突然被如此暴力的灌入大量冰水,让Shadow喉咙深处猛地涌上无法抑制的恶心,他被迫伏在水槽,将方才喝下的水又重新吐了回去,只留下满嘴令人窒息的铁腥气和胃酸的苦涩。
      Shadow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关上水龙头后,双臂捂着绞痛的肚子跪了下去。
      即使在最坏的情况下,他可能要靠着这个水龙头存活上好一段时间,好不容易过了心理上的关卡,却忽视了胃部根源性的虚弱。
      食物,至少得是能入得了口的……
      Shadow艰难的把自己拖拽回那张单人床上,带起一片灰尘。
      他当然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去做很多事情。比如去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哪?在自己不知道的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者最重要的,下一顿饭应该吃些什么?
      ……但是,这些真的必须要去做吗?
      一旦被这个念头拖拽下水,时间瞬时失去了应有的意义。阳光即使被布满污垢的窗户分隔也依旧倔强的移动,从一道倾斜的光柱逐渐变成一片模糊的光斑,一直僵持到彻底消失,被黑暗取代。
      眼皮沉重地难以支撑,意识仿佛漂浮在口中那始终不散的铁腥气上,聚拢不起,却也沉潜不下。
      没有思考,没有情绪,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
      朦胧中,似乎有极细微轻柔的旋律缠绕在耳边,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尖锐的哭嚎。
      弟弟又哭了。
      Shadow迅速从床上起身,动作快得仿佛之前的虚弱与痛苦从未存在过。似是终于有了目的地,顾不得饥饿带来的眩晕,毫不留恋的拉开那扇腐朽的木门循着哭声寻去。
      他跌跌撞撞找了很久,明明那哭声就徘徊在耳边,却怎么找都找不见。
      怎么会没有?!
      终于在一个小巷中他停下了脚步,哭声也一瞬间消失了。
      世界彻底恢复了寂静。在污秽的墙角中,在沙石的缝隙里……
      那形状、颜色,无需任何解释,一种源自生命本能最深层的恐惧瞬间冻结了Shadow的四肢,那滩裹着深褐色的粘稠东西在微弱月光下泛着令人心悸的幽暗光泽的是?
      弟弟……死了?
      Shadow无力的跪倒在巷口,颤抖着抱起那一团小小的血肉,清亮的音色倾泻而出,连带着月亮都似镀上了一层光晕,他倚靠在墙边,哼唱着那首经常用来哄弟弟睡觉的安眠曲。
      唱着唱着,他因为体力不支歌声逐渐低哑。Shadow不顾脏污,抱紧了那团已经黏腻在一起的人,如果那还能被称之为人的话。
      月光被Shadow挡出一片安宁的黑,记忆的闸门在这歌声中被绝望的血腥气彻底冲垮。
      一块沾了血迹的电子儿童手表映入脑海,Shadow抬眼,那两大一小的尸体仿佛又显现在自己眼前,混着铁腥气的消毒水味灌满鼻腔。
      他茫然无措地低头,那是一只兔子的遗骸。
      自己怎么会忘?怎么敢忘?!那所谓的弟弟已经……
      那个总是努力高举起手臂从背后偷偷拉拽他的头发后又咯咯笑着跑开的小生命,那个会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把舍不得吃的糖果偷偷塞进他口袋的小东西。
      全天下最懂事、最惹人怜惜的孩子已经,
      死了。
      “喂!那边的小鬼,大半夜的在这里招什么魂!哭丧啊?!”
      还没等Shadow从回忆中挣扎出来,一道中年男人的怒吼如同炸雷般在他头顶响起。
      他抬头想找声音的来源,额头上的疼痛却比敌人的身形要先一步到来,一股野蛮的力量狠狠砸在他的额角,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他眼前一黑,身体被这股巨力打得向后飞起,在地上狼狈地翻滚了好几圈才勉强扒住地面,脸颊重重蹭在冰冷的泥地上。
      Shadow被这疼痛唤醒,温热的血液染红了视野,透过这层红色的滤镜,一直以来被他忽略了的东西终于有了萌芽。
      他突然注意到自己浸泡在泥水中的金发。从泥水的倒影中,隐约分辨出自己的两个瞳孔的颜色也并不相同。明明是如此巨大的差异,为什么之前从没发现自己所处环境,甚至是自身状态的异常?
      “你这……”
      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恶臭的酒气,一个庞大的黑影笼罩下来。粗糙的大手伸来一把揪住他散落在泥地中的金发,毫不留情地向上拉扯,强迫他扬起沾满污泥的脸面对袭击者。
      几乎能撕裂头皮的剧痛逼得Shadow不得不顺着这粗暴的力道仰起头,像个被抽掉了所有关节的木偶,毫无反抗地被扯得摇晃不定。
      就在Shadow都已经准备好再被这个人打上一拳时,对方却突然停手了。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Shadow睁开眼,正好对上了一双写满了贪婪的眼睛。
      男人似是被什么吸引到兴趣,把脸凑的更近。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拳头在这时从纯粹的暴力变成了权衡利益的轻佻,Shadow被他毫不懂得控制力道的掐着下巴打量。
      “这可真是个稀罕货……”
      Shadow听到这人的自言自语,微微皱起眉头,却不想得到了一个加倍冒犯的反馈。
      “哟嗬,还不耐烦上了。这小模样,老板肯定喜欢。”
      老板?Shadow从对方话中的意思读出一丝危险,却还不等他思考,窒息感瞬间袭来。
      男人本来捏在他下巴上的手此时掐在了他的脖子上,冰冷的空气被隔绝在外,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Shadow被掐的眼前发黑,一切的思考都被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压过,他下意识地挣扎起来。然而长时间饥饿引来的虚弱使他的反抗如同溺水者的扑腾,软弱的可笑。
      他最大的努力也只是徒劳的用指甲抓挠着对方粗壮的手臂,却只够在那本就肮脏的袖子上添上几道无用的泥水痕迹。
      “嗬……”破碎的喘息从Shadow被扼紧的喉咙中挤出,之前学过的一切搏斗技巧在这种极端情况的压制下都显得无力。
      在他之前二十多年的生活经验里几乎不会涉及到这种面对纯粹暴力的防范与应对措施。
      “安静点!”男人不耐烦地叫骂,一只手猛地扬起,作势又要扇下。
      Shadow的身体在恐惧中僵住,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所有的反抗。他松了力道,不敢再激怒对方,像一具被剪断了所有提线的破败木偶,挂在男人的掌中。
      这彻底的顺从似乎成功取悦了施暴者,男人看着那双因缺氧而微微上翻,连光芒都黯淡下去的异色眼睛,嘴角咧开一个满意的笑容。他略微松了力道,让空气得以涌入。
      Shadow的肺部吸纳着养分,却因过分贪婪引发一阵剧烈的呛咳,他没再试图反抗或直接选择逃跑。
      “这才乖。”
      巴掌轻飘飘的落在脸颊,Shadow感觉男人对待他就像拍打一件货物般,或许在他的眼中,他就该是这么一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件?
      “咿咿呀呀的,扰了老子的好梦,总得付出点代价,对吧?”他的目光再次扫过Shadow的脸和身体,那种评估价值的眼神令Shadow毛骨悚然,“不过嘛……你这模样倒是能值不少钱。算你运气好,老子今天发发善心,给你指条财路。”
      财路?善心?Shadow几乎要笑出声了。对于自己这样一个生命都无所谓了的垃圾,想死都还来不及的罪人来说,赚到钱了又能怎么样?弟弟和家人就能复活了?原来下了地狱还是要赚钱,那还真是亲切。
      根本不等Shadow做出什么回应,男人就抓起他的手腕猛地一拽,将他像一袋货物般从地上拖了起来,扛在了肩上。
      “妈的,真轻。”没有预想中的重量,男人的身形趔趄了一下,立刻咒骂出声,却又想到了什么□□了两声,“嘿嘿……没关系,骨头轻好。你即将要到的可是个好地方,就在那里好好把身体养起来,最好养得白白胖胖的……”
      那笑声里的暗示不言而喻。
      Shadow完全放弃了反抗,被男人扛着走出了小巷,扔进了早早等在巷口的一辆马车中。
      他的身体撞在坚硬的车厢壁上发出一声闷哼,随即无力地滑落,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
      马车车厢被一大块遮光的黑布挡了起来,内部一片昏暗,只有在运行途中偶有车帘晃动时,才能拥有短暂的几秒亮光。
      Shadow在适应了内部的光线后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这才发现马车中不只有自己,还有隐藏在阴影下的,几双或麻木或恐惧的眼睛。
      这些孩子不出意外也是跟自己一样被抓来或者是被卖来的,面容看着都还没长开,有的甚至还正是讨狗嫌的岁数,穿着同样破烂,身上带着相似的淤青和擦伤。没有人说话,只有被死死压抑到微不可闻的啜泣,构成了这移动牢笼的背景音。
      马车在颠簸中一路前行,那中年男人将Shadow塞进车厢深处后,便不再理会,Shadow也乐得清闲。
      人口贩卖是不可原谅的。
      作为一个现代人,Shadow当然知道这一点。
      他生前只在新闻中时不时听到过有关拐卖的报道,这些事对于一个普通大学生来说还是太遥远了,最多也就是在自己乐队吉他手的怒骂声中,配合的附和几声。
      但现在,这事落在了Shadow自己身上,长期的饥饿已经磨平了他本该有的愤怒与反抗。如果是那个有力也不缺乏正义感的吉他手朋友,他一定会像一个英雄一样打败这些恶人,把这些可怜的孩子从拐卖犯手中救出,然后将他们一个个送回家的吧。
      这看起来也更像是一个死亡后穿越到异世界的“主角”应该要做的事情,但现在……
      Shadow仅仅是蜷缩在车厢中,在完全称不上平坦的道路中被颠得连不吐在车厢里都是极限,身体因为碰撞没有一块好受的肉。
      即使是主角,那自己看来也不是一个常规意义上的能够开着金手指毁天灭地的那种主角,不如说,自己一个害了人的不祥之物,竟然还想着要在死后的世界混的风生水起到达幸福人生吗?
      Shadow闭上眼,回忆起自己短暂且罪恶的前半生,心中只留悲凉。家人、朋友,无一例外受到了他的牵扯,即使不死也被迫放弃了梦想。
      自己这种人根本不可能是什么主角。
      这里,是像他这种恶人应该沉沦的地狱。
      马车仍在前行,车厢中剩下的孩子越来越少。
      每一次交易完成车门粗暴的开合,短暂透进的光线便毫不客气地灼烧一次Shadow低垂的眼睑,似是惩罚他的事不关己。
      但他已经不想再试图理解正在发生着什么,浓重的疲惫感连同胃里因饥饿而泛起的阵阵绞痛已经抽空了他全部的力气。
      好累……Shadow闭上眼睛,想在自己也被处理掉之前最后享受片刻安宁。
      然而,前方驾车位的声响却不肯放过他。
      起初是金属沉闷的碰撞,一下,又一下,缓慢得令人心焦。接着是那将他掳来的中年男人几乎从齿缝里挤出的声音,带着狠厉。
      “数目不对。”
      风声裹挟着赶车同伙粗哑的辩解飘进来几个词:“……肺痨……就这个价……”
      片刻沉默后,数钱声再次响起,带着一股狠劲。
      “红雀笼那边呢?”中年男人的追问里带着明显的不耐。
      Shadow疲惫的头脑只能从那含糊的语句里捞出几个关键词:“二十五言……扣掉三言……面包……‘乌鸦’……”
      “凭什么?!”嘶哑的质问猛地窜高,又陡然被掐灭,像是被捂住了嘴。车厢里几个孩子吓得一颤,Shadow无意识地缩紧了身子。
      内讧?
      争辩声变得更密,仿佛两条蛇在纠缠撕咬。他听见“一契”、“我的”、“下次”这些词被反复吐出,又吞回去,每一个音节都浸满了算计和嫌恶。
      这场争夺与他无关,却又预言了他和这些剩下的孩子即将到来的命运,他与周遭这些瑟缩的躯体,终究将被一一剖解成可以折算的数字。
      疾病的风险、口粮的消耗、打点的成本……最后汇聚成几个可以被塞进口袋的货币。
      最终,一切碎语被一声发泄似的鞭响和呜咽般的马嘶切断。马车骤然加速,剧烈的颠簸几乎要将人骨头摇散。
      Shadow闭着眼,脸颊贴在冰冷粗糙的车厢板上。胃里的绞痛已经麻木,被一种更钝重的东西取代。他捂上耳朵,不再关心外界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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