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赋:全江湖都是我娘的旧情人

作者:古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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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尘世


      风在耳边呼啸,卷起此起彼伏的喊杀。
      殷长歌将轻功催到极致,青衫在官道上掠成一道模糊的影子。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极速奔掠过,山间修炼多是静心凝神,于方寸之地腾挪,何曾有过如此亡命奔逃。
      内息因方才的激战与此刻的狂奔而隐隐震荡,握着辟水剑的手心亦沁出薄汗。
      师父——姬沧——朝月圣教——
      沧海盟——白子墨——
      这些字眼在耳边不断回响,他始终无法将那个陪伴了他十多年的人,那个教他仁心持正,剑道守护的师父,与那些人口中的邪教魔头姬沧联系在一起。
      “小魔头,哪里跑!”
      厉喝声自身后迫近,一道凌厉的刀风劈向后颈。殷长歌头也未回,仿佛背后生目,身形向左一滑,刀锋擦着衣角掠过。
      好不容易躲过致命的一击,那人再度挥刀袭来,殷长歌避无可避,只得他手腕向后急抖,辟水剑刃迎风挥舞,犹如活水流转,在半空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来人衣袖应声绽开,手臂亦被剑锋割开一道深长的口子,鲜血刹时渗出,迫得他骇然止步。
      殷长歌凭借这一剑反震之威,速度再增几分,与后方来人顷刻拉开了数丈距离。尽管如此,他并无半分窃喜,心头唯有一片彻骨的冰凉。惊鸿剑法,师父称之为“月下惊鸿,水中游龙”,讲究的是灵动机变,一击必中。他从未想过,这般优雅凌厉的剑法,首次对敌竟是用在摆脱追杀。
      师父教他剑法时,可曾想过今日?
      殷长歌心头伤怀未散,后方追袭又至,来人越来越众,他心知无法正面应战,必须另寻生路。忽见道路前方有一片茂密的竹林,殷长歌毫不犹豫地折身钻入,竹影婆娑,天光骤黯,身后的喊杀声仿佛也被竹林筛薄,变得遥远了一些。
      殷长歌不敢停留,在竹林深处疾掠奔走,凭借山间练就的敏锐感知,一路避开横斜的枝桠与垂落的枯藤。不知跑了多久,身后追击声终于彻底消失,他靠在一根粗竹上喘息,汗水顺着额角滚落,一滴一滴砸入地面。
      半晌他平复下来,低目望向手中的辟水剑,天光透过竹叶缝隙中漏下的点点碎银,映照着清冷的剑身,乍看之下宛若月华流淌。这柄至坚至韧的宝剑,本是师父在他习得第一式惊鸿剑法时赠予的礼物,如今却成了祸端之源,令他被迫承受不明来处的追杀。
      这柄软剑,莫非真是妖女叶九幽的佩剑?这通身清冷的剑光,竟是饮血无数滋养而出?
      殷长歌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尽快摆脱追杀。他辨了辨天色和方向,决定不再走官道,转沿山林边缘向北。
      如此徒行数日,其间他全靠山间野果清泉果腹解渴,入夜也多是寻树下岩后栖身。山间生活虽然艰苦,但于他而言并不算什么,唯一令他难以适应的,大概就是如今的心境与从前截然不同,曾经与师父在一起的宁静,此刻尽被焦灼、疑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伤痛取代。
      数日后,殷长歌终于抵达了一座看起来颇为繁华的城池。
      山下的城墙高耸,上方高悬黑底金字的巨大匾额,上书“武缘城”三个大楷。城下人来人往,进出的车马络绎不绝,城门两侧守卫林立,戒备森严,进出盘查极其严格。
      殷长歌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城郭,也从未见过如此严密的盘查,不免有些紧张,同时又夹杂着些许激动。他随着人流缓缓向前,终于快要入城时,一名官兵忽然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站住,从哪里来的?公验何在?”
      殷长歌一怔,“公验——是何物?”
      官兵眉头一蹙,上下打量几眼,见他衣衫陈旧,面有尘色,手中又紧握一长条布包,神色顿时一惕。
      “没有公验,那就是流民?看你的年纪和模样,难不成是安南逃窜来的犯人!”
      殷长歌面皮一僵,慌忙摇头,“我不是逃犯,我只是——来寻人。”
      “寻人?”另一名官兵冷笑,“凡入城而无公验者,一律视作奸细或逃犯!给我拿下!”
      话音未落,两名官兵已一左一右扑了上来。殷长歌虽不愿伤人,但本能反应快于思考,他身形一矮,脚下飞错,眨眼便从二人之间滑出。
      “还敢反抗!”为首官兵勃然大怒,拔刀便向他砍来。
      殷长歌不愿纠缠,转身向城外疾退。他的轻功虽未至化境,但在山间苦练多年的身法远非常人可比,几个起落已冲出包围,朝着来时的山林疾奔。
      身后传来官兵的怒吼和俊马疾蹄,他不敢回头,一路奔入密林深处,直到确认无人追上,才靠在一棵古树下喘息。
      低头看着一身狼狈,他心中一片冰凉。
      他不过是想寻回师父,可这茫茫人世,竟连一条路都不容他走。

      殷长歌在山中躲藏了两日,期间以野果山泉果腹,入夜则宿在一处隐蔽的山洞中。下山这段时日以来,他渐渐明白了许多,更清楚若无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他将寸步难行。
      从前师父教他“剑道在心不在形”,可踏入这万丈红尘后,他才恍然发觉,若无形,连路都走不通。
      他必须有一个身份,一个不引人注目,又能方便他打听师父消息的伪装。
      这一日,他在山涧中掬水净面,望着水中的倒影,忽然想起师父曾说江湖中有易容术,精此道者不但可以改变容貌气质,甚至能够随意变换年岁性别。他虽不曾亲见,也不知其中玄机,但这无疑给了他提示。
      想起那日在茶棚中,那个叫解缙的男人见到他的形貌后,对他剑法和身份的猜测,殷长歌心思渐沉。朝月圣教、沧海盟、辟水剑,这些名号无形中成了他身上的枷锁,必须彻底隐去这些痕迹。
      一念至此,他以山泥涂抹脸颊,将发髻打散后随意束起,看上去如同寻常的山野少年。想了想仍觉不足,又从林中寻来几株草药,捣碎后涂在脸上,制造出几处“疮疤”,虽不算逼真,但狰狞的模样足以令人不愿细看。
      再一低头望见手边的辟水剑,耳边响起师父赠剑时的话。辟水剑乃天地灵物,但煞气极重,凡铁木之鞘触之即腐,唯有北海寒玉可为匣。
      当年师父以自身内力强行封印,此剑方得粗布包裹。如今师父不在,封印渐消,剑芒时有外泄,一旦被高手察觉异常,极易招来祸端。为防意外,他撕下衣角,将辟水剑重新包裹严实,藏于行囊最深处。
      做完这些,他再贸然入城,转而走向城郊村落,或许可从那里换来一些干粮盘缠,甚至弄到一份“公验”。
      沿山道下行,不多时便见一处炊烟袅袅的村庄,村口几个孩童正在玩耍,见他走来纷纷好奇地张望,待看清他脸上的“疮疤”后,又吓得惊叫四散,更有甚者当场大哭。
      殷长歌手足无措,想上前又不敢,隔着数丈距离,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和,“你们别怕,我不是恶人,只想换些食物——”
      一名鬓发花白的老者闻声而出,抱起啼哭的孩童轻哄了两声,待孩子停住抽涕才抬眼打量殷长歌。见他虽衣衫破旧,面容狰狞,但身形挺拔,目光清澈,不似歹人,便问:“外地来的?可有路引?”
      殷长歌摇了摇头,低声回道:“我——是从南边逃难来的,与家人失散了,如今只剩我一人。”
      老者叹了口气,目中现出悲悯,“如今世道不太平,听说去年南边刚打完仗,你这样的少年人独自在外,实在不易。”
      殷长歌听得一涩,犹豫片刻又道:“请问——您可有食物?我想用这些果子换点干粮。”
      老者瞧也不瞧那些野果,连连摆手,“北边战事不断,赋税一涨再涨,村里人自家口粮都紧巴,哪有余粮换果子?没有没有。”
      殷长歌神情一黯,僵在了原地。
      许是见少年人实在可怜,老者抿了一下唇,多道了一句,“村东头的张猎户前几日伤了腿,眼下正缺帮手,你若愿意不妨试试,兴许能从他那里换来一顿饭食。”
      殷长歌面上一喜,连忙躬身道谢。
      在老者的指引下,殷长歌来到张猎户家中,那是个四十上下的中年汉子,身材壮硕,左腿打着夹板,外面缠着布条。殷长歌进来时,他正坐在院中磨刀,听得来意,他上下打量了几眼,“会爬山吗?能否辨认兽迹?”
      殷长歌应道:“我在山中长大,这些都会。”
      “那好。”张猎户点了点头,“你帮我打几天下手,我管你吃住,再给你几个铜板。不过你得记住,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准惹事,也不准多问。”
      殷长歌听得他的语气,心中隐隐不安,却不敢表露出来,只郑重地应下。
      张猎户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殷长歌刚想开口,忽然心头一动,想起师父提起母亲为他取过的小名,于是回道:“我叫阿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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