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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味道【下】
晨光透过未完全拉拢的窗帘缝隙,精准地落在谢俞的眼睑上。
他蹙了蹙眉,尚未睁眼,熟悉的钝痛便从太阳穴蔓延开来,宣告着宿醉的降临。
意识回笼的瞬间,他首先感觉到的是周身被温暖而坚实的气息包围。
一条手臂横在他的腰间,以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姿态将他圈在怀里,背后紧贴着的胸膛传来平稳有力的心跳。是贺朝。
谢俞僵了一下,没有立刻动弹。
昨晚的记忆像是信号不良的旧电视,画面断断续续,闪烁着不甚清晰的片段——喧闹的包厢、起哄的笑声、递到面前的酒杯、贺朝带着笑意的阻拦,然后,是灯光昏暗的楼道,自己好像话特别多?
一些零碎的字眼和画面猛地撞进脑海,“软的”、“你长得好像贺朝”、“他比较欠揍”……还有自己死死拽着贺朝衣角,嘟囔着“你别走”。
谢俞闭了闭眼,耳根无法控制地开始发热,心底无声地呻吟了一下。
他试图悄悄挪开贺朝的手臂,准备在身旁这人醒来之前,先去浴室冷静一下,处理这该死的头痛和尴尬。
然而,他刚有细微的动作,腰间的手臂却收得更紧,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浓浓笑意的声音就在他耳后响起:“醒了?头还疼不疼?”
逃跑计划宣告失败。
谢俞认命地停下动作,却没转身,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声音带着晨起的干涩。
贺朝低低地笑起来,胸腔的震动清晰地传达到谢俞的背脊。
他撑起身子,半压过来,低头去看谢俞的脸。谢俞下意识地把脸往枕头里埋了埋,试图躲避那过于专注和带着戏谑的视线。
“躲什么?”贺朝伸手,轻轻拨开他额前有些凌乱的黑发,指腹温柔地按上他的太阳穴,力道适中地揉按起来。“我们谢医生昨晚可是英勇得很,三杯啤酒就成功切换了人格。”
微凉的手指缓解了头痛,但话语里的调侃让谢俞更觉窘迫。他闷声反驳:“胡说什么。”
“我胡说?”贺朝挑眉,开始如数家珍,“是谁抱着楼梯栏杆不肯走,说那是他新认的兄弟?是谁戳着我的脸,质疑我不是真的贺朝,因为‘贺朝没这么好看’?”
谢俞:“……”
他完全没印象自己还做过这种事。酒精这东西,果然害人不浅。
贺朝看着他逐渐泛红的耳尖,心情大好,继续逗他:“还有,是谁说我‘比较欠揍’?嗯?谢俞同学,酒后吐真言啊?”
谢俞终于忍无可忍,猛地转过身来,想瞪他,却因为骤然拉近的距离和贺朝眼底清晰的笑意而气势减半。“……闭嘴。”
晨光中,他脸上还未完全褪去的红晕和强装镇定的眼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在贺朝眼里,简直可爱得要命。
“好,我闭嘴。”贺朝从善如流,但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
他俯下身,额头轻轻抵住谢俞的,鼻尖蹭了蹭,声音低沉而温柔,“那不说那些了。就说昨晚有人跟我说,他很开心,因为大家都还在,我也还在。”
谢俞怔住,昨晚说这话时那种模糊而真切的满足感,似乎随着这句话又隐约浮现。
贺望进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也很开心,小朋友,能一直陪着你,真好。”
所有强装的镇定和微弱的恼意,在这句话里悄然融化。
谢俞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沉默了几秒,才极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这反应在贺朝意料之中,他笑了笑,不再逼他,只是凑过去,在他微微抿起的唇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再躺会儿,我去弄点吃的和醒酒汤。”
贺朝起身下床,穿着拖鞋走向厨房。
谢俞看着他的背影,听着外面传来的轻微响动,心里那片因为宿醉和尴尬而产生的烦躁,渐渐被一种更柔软的情绪取代。
他在床上又躺了十分钟,直到感觉头痛缓解了不少,才起身走向浴室。
温水冲刷过身体,带走最后一丝疲惫和酒气。镜子里的人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清明。
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试图回想起昨晚更多细节,尤其是那句“有家的味道”,脸上刚褪下去的热度似乎又有回升的趋势。
当他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时,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一碗冒着热气的醒酒汤和简单的白粥煎蛋。
贺朝正拿着手机似乎在回信息,见他出来,便放下手机招呼:“快来,温度刚好。”
谢俞走过去坐下,默默地端起醒酒汤喝了一口。味道有些苦涩,但咽下去后,胃里确实舒服了不少。
“磊子他们刚在群里问,俞哥还好吗?”贺朝把手机屏幕转向他,群里果然在热烈讨论昨晚的战况,纷纷调侃“西楼霸王酒量有待提高”。
谢俞瞥了一眼,没什么表情地回了一句:“告诉他们,我很好,并且记住了每一个灌我酒的人。”
贺朝哈哈大笑,把这话原封不动地发到了群里,顿时引来一片“俞哥饶命”的表情包刷屏。
气氛轻松起来。两人安静地吃着早餐,阳光洒满餐桌,有一种日常的宁静。
吃完早餐,谢俞主动收拾碗筷,贺朝则靠在厨房门框上看他。
水流声哗哗作响,谢俞的背影挺拔清隽。贺朝看着看着,忽然开口:“其实……”
谢俞关掉水,转头看他。
“你喝醉了的样子,挺可爱的。”贺朝笑着说,眼神温柔,“话多,爱笑,还特别诚实。”
谢俞擦干手,走到他面前,抬眼看他:“你的意思是,我平时不可爱,话少,不爱笑,还不诚实?”
贺朝立刻举手投降:“不敢不敢!我们谢医生平时是酷,是沉稳,是深藏不露!醉了呢,是……反差萌,对,反差萌。”
谢俞轻哼了一声,算是放过他。他越过贺朝想往客厅走,却被贺朝一把拉住手腕。
“不管什么样,”贺朝收敛了玩笑的神色,目光专注而深邃,“都是我的谢俞,我都喜欢。”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郑重的承诺感。
谢俞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泛起一阵涟漪。
他回望贺朝,那双总是显得清冷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着对方的影子。
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反手握住了贺朝的手,指尖微微用力。
“知道了。”他低声说。
千言万语,有时抵不过一个交握的双手和一句“知道了”。
贺朝懂他,就像他懂贺朝一样。
宿醉的早晨最终在平淡而温馨的日常里度过。两人靠在沙发上看了一部老电影,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谢俞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头轻轻靠在贺朝的肩膀上。
贺朝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然后拿起旁边的薄毯,轻轻盖在他身上。
电影里的对白成了背景音,怀里的人呼吸均匀。
贺朝低头,看着谢俞安静的睡颜,脸上没有了清醒时的疏离和冷峻,也没有了醉酒时的懵懂和闹腾,只剩下全然的放松和信任。
他想起昨晚谢俞那句迷迷糊糊的“有家的味道”,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
哪里是他身上有家的味道。
是怀里这个人,以及他们共同拥有的这个空间,这充满琐碎日常和彼此气息的生活,本身,就是“家”了。
他低头,在谢俞的发顶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睡吧,我的小朋友,我们来日方长。”
阳光缓缓移动,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一片温暖的光晕里。
昨夜的酒意早已散尽,而属于他们的日子,还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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