痒意消散

　　愉快摸鱼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樊段可在等客户传资料过来才能继续后面的工作，她可以趁现在做另一个项目，但是还有十分钟就下班了，她选择瞪着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等十分钟。

　　昨天加过班了，今天就不加了。做人不能太拼，搏一搏，老板单车变摩托，员工过劳直哆嗦。

　　门口传来了一些喧闹的声音，樊段可没有在意。没有什么能分散她等下班的注意力。

　　“可可，好久不见。”

　　樊段可听到自己耳边有声音传来时，第一反应是迅速动一动手上的鼠标装作在工作，然后才反应过来这声音有点熟悉，手上的动作顿住。

　　樊段可扭头看向了声音来源。

　　林克楠穿得像个刚从打歌舞台上走下来的女团成员一样夸张，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耳朵上挂着特别显眼的两个耳环，靠在她的工位旁，对着她笑。

　　林克楠从小就长得很好看，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好看，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的好看。

　　樊段可最开始不怎么喜欢林克楠，因为林克楠总是一副很傲气的表情，说话也很刺人。樊段可是软包子般的性格，最怕和这种人相处。但在老师看来，文静又成绩好的樊段可最适合和问题学生做同桌。这就是樊段可和林克楠在做了近一年的同学后终于产生了交集的原因：她被老师安排做了林克楠的同桌。

　　林克楠其实成绩不是很差，中等水平，但是她总会招惹隔壁班的男生和社会青年趴窗户上看她。如果她不理对方也好，可是她总是回应那些男生。有人夸她漂亮，她白眼道：“你这不是废话？”有人对她吹口哨或者说恶心的话，她甚至还会拿书追到门外去打，不管当时是不是在上课。

　　于是林克楠被老师划分为了难管的问题学生。

　　林克楠从不接受任何男生的追求，但是她也从不拒绝任何男生送她的礼物。这让她在同学中的名声很差。

　　有一天好多人聚在教室里说林克楠坏话，想要鼓动樊段可也参与。一个人说：“樊段可做林招娣同桌总是被欺负对吧？”

　　樊段可很为难，她不想在背后说别人坏话，但也不想这么明显地不随大流，最终还是受不住良心谴责，说：“也没有吧，她就是话少，其它没什么。”

　　另一个人立刻维护樊段可般说：“你就是脾气太好了，我上次看见林招娣拿走你的笔了，后面她也没有还给你。”

　　这件事情是真的，不过笔是樊段可主动送给林克楠的。樊段可是一个很细心的人，她注意到了林克楠的家庭条件可能不是很好。在所有人都穿校服的年纪里，家庭条件的差距其实很难被没什么交集的同学注意到。因此这件事情只有樊段可发现了。

　　樊段可立刻帮林克楠解释：“她笔丢了，我送她的。”

　　先前说话的人没有想到一直喏喏的樊段可会反驳自己，脸上流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更尴尬的事情发生了，这个时候林克楠走进了教室。教室瞬间特别安静。

　　林克楠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把樊段可的笔扔回了她的桌子，还多扔给了她一支笔芯。这个举动代表林克楠听到了刚刚的议论，那群人顿时散开回自己位子上装作没事发生。

　　后来，樊段可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把笔和笔芯放到了林克楠的桌肚里，还附上了一张小纸条“两个好朋友互送礼物是正常的，不要放在心上～”。

　　就这么意外的，莫名其妙的，毫无道理的，两个人在那之后逐渐成为了最好的朋友。也是在二人成为好朋友后，樊段可才知道，林克楠的家庭条件并不是非常差，只不过她爸妈是在有着重男轻女风气的乡下，依旧因为过于重男轻女而沦为所有人谈资的一对夫妻。

　　在二人成为情侣后，樊段可时不时就躺在林克楠怀里感叹，性格这么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居然因为这种奇奇怪怪的小事相熟了，好神奇啊。如果那天有任何细节出现了小小的改变，她们是不是就不会成为现在这样子了？

　　林克楠总会翻身压着她一顿猛亲，说：“才不会，我们是天造地设，我们是命中注定，我们怎么都会在一起的。”

　　那时樊段可还在读大学，两个人租住在一间很小的单身公寓里，每人付一半房租。樊段可瞒着父母放弃住校，自然没办法向他们要钱，学校的住宿费一学期才几百元，连一个月的房租都不够付，樊段可得去快餐店打工加上做家教才能支持两个人住在一起。

　　樊段可没必要租房，她只是担心林克楠一个人租不到好的房子，所以承担了一半的租房费用。林克楠也明白，但是她当时甚至没有拒绝樊段可的底气，她只能在深夜一次次抵死缠绵后告诉樊段可：“我以后会挣大钱，我以后会养你。”

　　樊段可当时没有把这个话当真，但是樊段可一边精打细算地安排着两个人的开支，一边鼓励着林克楠：“我知道你会的，楠楠最厉害了。”

　　后来林克楠真的靠做网红赚了大钱，她在老家买了两套房子，一套写了两个人的名字，一套只写了樊段可一个人的名字。她带着樊段可租住在市里月租最高的公寓，她给樊段可买礼物只挑贵的，她带樊段可吃遍了饭钱能抵得上以前好几个月房租的高级餐厅。可是这些都弥补不了两个人的渐行渐远。

　　两个人的关系无疾而终往往不会只是其中一方有问题。樊段可在刚分手的时候非常痛苦，她不明白年少开始的美好恋情怎么会结束地这么难堪。她刚开始把全部错都怪在林克楠身上，陷入了抑郁的情绪中后，又把一切都怪在了自己的身上。直到从这段关系中真正走出后，她才能客观地评价一句两个人都有错。

　　林克楠后来的冷漠不光有她自己的原因，樊段可也是一部分的原因。樊段可太过依赖林克楠了，她几乎没有任何算得上深交的朋友，她把林克楠放在了自己的世界中心。在林克楠红起来赚到钱之后，樊段可的患得患失越来越重。那时候社会风气还没有现在这么开放，那时候林克楠还签着别人公司。公司不准林克楠在网上提到自己的性取向，担心这样子会吓跑男粉。樊段可作为一个被藏起来的女朋友，开始担心着林克楠身边出现的每一个女人甚至男人和林克楠的关系，她反复试探着林克楠，几乎每天都必须听林克楠重复一遍爱才能稍微放心一点。这种压力弄垮了樊段可，也逼远了林克楠。

　　年少时的感情多纯粹啊，金钱永远不是最大的问题，也没有不停闯入你们世界里那些不知根不知底的陌生人，一天一天就这么过下去就行。可是当两个人长大成年后，感情就变得不进则退。

　　从初中起就没有变过的是樊段可的性格软糯，哪怕她现在凭着年资混上了经理的位置，也依旧是全部门最好说话的人。所以她突然在公司看到自己一年多没有见的前女友时，态度得体、笑容温和地站起身回应对方的打招呼：“好久不见。”

　　也因为樊段可脾气好，一个男同事迅速凑上前嬉皮笑脸地插入话题：“Coco，你朋友吗？你怎么藏着这么好看的朋友不告诉我啊？”

　　林克楠的脾气一如初中，不给人留面子。她从口袋中掏出自己挂着名车钥匙的钥匙串，在手指上转着，答道：“不是朋友，前女友。”

　　男同事顿住了，尴尬地笑了两声：“这样啊，这样啊。”然后退回了自己的工位。

　　林克楠转向樊段可时语气就温柔了许多：“我正好今天去你楼上的公司有事，看到电梯里贴着的公司名字，觉得眼熟，过来看看，果然是你的公司。”

　　樊段可客套地回答：“是吗？真巧。”

　　林克楠立刻接话：“是啊，真巧，你快下班了吧？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

　　樊段可面露遗憾：“这就不巧了，我和女朋友约好了。改天吧。”

　　林克楠脸上的表情明显不对劲了，然后尽量自然地说：“嗯，好，改天。”说完这话她依旧靠在那里不动，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转身离开。

　　确定林克楠走远后，和樊段可关系好的一个同事滚着椅子过来八卦：“你不是两个月前就和你女朋友分手了么？哪里又来一个女朋友一起吃晚饭？”

　　樊段可用文件夹轻轻砸了一下她的头：“中式社交礼仪潜规则都不懂？”

　　同事更加八卦了：“哎哟，怎么了，这么个漂亮前女友一起吃个饭都不愿意？分手分得很惨？她劈腿了？你劈腿了？你们一起劈腿了？你们劈腿了同一个女的？”

　　樊段可很无奈：“大姐，你个直女少看点姬圈投稿号的故事好吗？”

　　同事嘿嘿一笑，又把椅子滚回了自己工位。

　　因为担心出大厦的时候恰好碰上林克楠，樊段可想了想，点了一家配送最快的外卖，决定还是加一会儿班。

　　加班按一小时起算，六点二十分，樊段可再次准备等十分钟后的下班。

　　玻璃门上传来了敲门声，樊段可抬头看去，又是林克楠。

　　坐在门边的同事也在加班，看了一眼林克楠，记得她刚刚进来和樊段可聊过天，便主动开了门。

　　林克楠没有说谢谢，大步走了进来。

　　傍晚天气变冷，林克楠加了一件白色的外套，整体搭配看起来依旧非常骚包。

　　林克楠看了一眼樊段可桌上的外卖盒子，问：“被女朋友放了鸽子？”

　　樊段可笑了笑，没有回答。

　　随口搪塞有女朋友是一件事，第二次重复谎言就有说谎的实感了，樊段可不喜欢撒谎。而且看林克楠不打算罢休的样子，她可不想要为了一个谎再撒无数个谎弥补，这太累了。

　　林克楠很了解樊段可的这个性格，明白她在默认自己没有女朋友，笑容愈发灿烂。她干脆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樊段可旁边看她工作。

　　樊段可这时候哪里做的下工作啊，等到六点三十就立刻关掉电脑就准备走。

　　“我送你吧。”林克楠立刻站起来跟着樊段可。

　　樊段可摇摇头：“不用麻烦了，现在已经错过了下班高峰期，车很好打。”

　　林克楠看向另一个收拾东西的同事，说道：“我送你和你同事一起，省点钱。”

　　同事眼睛亮了，但没有直接搭腔。

　　樊段可在心里叹了口气，笑着回答：“那就麻烦你了。”

　　这个同事是刚毕业的大学生，立刻兴高采烈地欢呼：“谢谢Coco经理！谢谢Coco经理的朋友！”

　　坐林克楠的车的确方便很多，直接坐电梯到地下车库然后开出去就行。如果要打车，还需要走到比较远的地方等车。

　　车开了一会儿，同事突然惊呼：“我本来想等网约车来的时候再打卡的，现在忘记打下班卡了！”

　　幸好还没有开很远，这里也只是一条小路，车靠边停就行。同事急匆匆地往回跑打卡。

　　车上的空气沉默了一会儿，林克楠先开口了：“最近怎么样？”樊段可依旧很客套：“不错，挺好。”林克楠问：“你有和别人见面吗？”樊段可平静地回答：“有，分了几个。”

　　她们两个在一起时，樊段可从来没有考虑过性取向的问题，两个人不需要多说什么，自然地从朋友过渡到了最好的朋友再到情人再到相看两生厌。和林克楠分开后，樊段可才想到去思考自己的性取向问题，她试着和父母介绍的男性相亲对象接触，却全部没聊几句就被她在心里划入黑名单。她也在网上和几个女生网恋过，要么没有见面就淡去了，要么奔现后发现不合拍。最后樊段可决定：搞爱情不如搞钱。

　　林克楠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很想你，可可。”

　　樊段可看向车窗外已经开始往回走的同事，没有回答。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