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入颜心

作者:那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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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暗夜星光


      江市六月的夜风裹着潮气,霓虹在远处的高楼间流光溢彩,唯独“任星娱乐”大厦前的街道静得发冷。姜沫缩在玻璃门边的阴影里,指节无意识摩挲着尾指的金戒指——这是她唯一值钱的“行李”。

      几个小时前,她砸向崔哲的蛋糕沾污了裙角,校长的警告声犹在耳畔,“三十万学费,九月前交不上就退学。”而现在,她连手机都丢了。
      “任哥……”她对着紧闭的玻璃门呢喃,掌心贴上冰凉的玻璃。门内漆黑一片,只有保安室亮着一盏孤灯,值夜的老头早已鼾声如雷。

      引擎的轰鸣突然撕裂寂静。一辆红色法拉利跑车甩尾停在大厦前,车灯刺得姜沫抬手遮眼。车门升起,男人修长的腿迈出,黑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领口大开。他指尖夹着半根烟,火星明灭间,侧脸轮廓如玉雕般过分完美。

      ——应少。
      姜沫僵在原地。她当然认得这张脸——“任星娱乐”的顶流,海报贴满江市地铁站的“清流”视帝。任强总说他像只孤高的鹤,此刻看来倒更像只慵懒的豹,连掸烟灰的动作都带着漫不经心的压迫感。

      “喂。”应少突然转头,目光直直刺来。姜沫下意识后退半步,脊背撞上玻璃门发出闷响。
      “偷窥?”他挑眉,烟蒂碾灭在垃圾桶顶,一步步逼近。

      姜沫攥紧裙角,一股雪松香袭来,顶流大明星站在面前,压得她喉咙发紧,“我找任哥。”她强迫自己直视他,“我是他……妹妹。”

      “妹妹?”应少讥笑一声,目光扫过她沾着奶油的裙摆和磨破的鞋跟,“任哥的妹妹会在半夜像流浪猫似的蹲公司门口?”

      屈辱感腾地烧上来,姜沫猛地抬头,“借我手机,我自己打给他!”

      男人眯起眼,从裤袋摸出手机抛过去。姜沫手忙脚乱接住,屏幕亮起的瞬间,锁屏壁纸让她瞳孔骤缩——是任强抱着三岁时的她参加百花奖颁奖礼的老照片。
      “密码0815。”应少突然开口。
      姜沫指尖一颤。那是她的生日。

      电话接通时,任强的声音带着睡意,“应少?大半夜的……”
      “任哥,我是沫沫。”她声音发哑,“我家……破产了。”

      漫长的沉默后,任强叹了口气,“我现在在横店跟组,最早后天才能回江市。”他顿了顿,“让应少照顾你几天,宿舍钥匙在他那儿。”
      “不用!”姜沫几乎尖叫,“我住酒店就行……”

      “隔壁五星级‘蓬莱酒店’一夜五千,你钱够吗?”应少突然抽走手机,对着话筒道:“知道了任哥,人我拎走。”

      电话被挂断。姜沫瞪着眼前人,他正歪头打量她,似乎终于肯定了她与任强的关系,他将手肘上方的袖子拉到手腕处,敞开的领口倏地扣上了两颗扣子,整理好装束,他突然伸手扯开她紧攥的拳头——掌心的钥匙串叮当作响,挂着褪色的童星挂牌。

      “百花奖七年连冠的天才童星?”应少摩挲着挂牌上模糊的照片——缩小版童星小姜沫,他看看照片,又看看眼前狼狈的放大版,从怀疑到确定,嘴角勾起邪魅的弧度,“任哥供着的奖杯主人居然混成这样。”

      酸涩猛地冲上鼻腔,姜沫一把夺回钥匙,“要你管!”

      “我是不想管。”他转身走向电梯,声音懒洋洋飘来,“但任哥会把我新戏的投资砍了喂狗。”

      电梯升至顶楼十一楼,感应灯随着脚步声逐盏亮起。应少推开宿舍门时,姜沫被满墙的剧本震撼到失语。落地窗外,江市的灯火像撒落的星子,而屋内堆着半人高的电视剧分镜稿,茶几上散落着被红笔圈改的通告单。

      “客房在左边。”应少踢开皮鞋往沙发一倒,“浴室柜有新毛巾,别动我的剧本。”

      姜沫站着没动。
      “还有事?”他不耐烦地抬眼。
      “你为什么要用我的生日当密码?”

      空气骤然凝固。应少抓剧本的手顿了顿,痞笑一声,“任哥所有密码都是0815,公司门禁、保险箱、他养的那条蠢狗的喂食器……”他翻开剧本盖住脸,“少自作多情。”

      姜沫盯着他发红的耳尖,突然抓起茶几上的马克笔。

      “你干什么!”应少猛地坐直,看着她在自己珍藏的《三国演义》扉页龙飞凤舞签字:【姜沫欠应少人情一次,日后必还。】
      “我不喜欢欠人情。”她把笔一扔,“尤其是讨厌鬼的。”

      应少盯着签名,1953年的绝版,扉页被毁收藏价值全毁,他双手捂眼,忍下心里腾腾升起的怒气,忽然笑出声。
      “这字……像狗爬。”他抽出那本书,指尖拂过扉页都带着轻颤,“行,这笔债我收下了。”

      窗外忽然滚过闷雷,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姜沫抱着毛巾钻进客房时,听见客厅传来模糊的键盘声。她悄悄推开一条门缝——暖黄落地灯下,应少正戴着金丝眼镜修改剧本,眉心紧皱,手边咖啡早已凉透。

      原来顶流视帝的深夜,不是绯闻里的酒池肉林,而是孤独的逐帧打磨。
      雨声中,她轻轻合上门。

      晨光爬上十一楼的落地窗时,姜沫正对着满墙的奖杯发呆。水晶奖杯在阳光里折射出菱形光斑,像把碎钻撒在她苍白的脸上——金狮奖、金梧桐、年度最具商业价值演员……“应少”的名字在每座奖杯底座上闪着金光。

      她踮脚去摸最近的那座金梧桐,指尖刚触到冰凉的水晶,身后就传来清冷的男声,“碰掉一个,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应少倚在厨房岛台边喝咖啡,睡袍领口松垮露出锁骨,眼下泛着熬夜的青黑。姜沫触电般缩回手,转身时撞倒茶几上的剧本堆。

      “任哥说你是表演系年级第一?”应少发出低沉的闷笑声,“连和我对视三秒都会发抖的优等生?”
      “表演专业分单科第一。”姜沫羞愤纠正,抬头怒视他,“我要复出。”

      应少慢条斯理地拉了拉松垮的睡衣领口,“昨天是流浪猫,今天改演励志剧女主了?”他轻蔑地冷笑一声,“知道现在新人出道要做什么吗?微博买十万活粉,拍变装视频,直播叫哥哥……”

      “我不是新人!”姜沫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奖杯陈列架,一排奖杯叮当摇晃,映出她涨红的脸,“我拿过七届百花童星奖,三岁就和陈导合作……”

      “1995年的挂历美人就别拿出来说了。”应少抽出一本泛黄的《影视周刊》,封面是扎双马尾的3岁姜沫,“现在观众要看的是破碎感、性张力,不是幼儿园汇报演出。”

      杂志擦着她身旁飞过,啪地砸在落地窗上。姜沫死死攥住尾指的金戒指,金属棱角刺痛掌心,“任哥说会给我机会。”
      “他给每个走投无路的人都发过慈善券。”应少抿了一口咖啡,“上周有个中戏状元来求角色,现在在影视基地演尸体,时薪两百。”

      姜沫突然冲向玄关。
      “去哪?”
      “基地演尸体!”她赤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时薪两百,60天至少能付清下学期的住宿费!”

      应少扯住她手腕拖到奖杯墙前,抓着她的手按在最新金狮奖杯上。水晶底座寒意刺骨,姜沫挣扎间瞥见底座刻着的小字——【应少最佳男主角奖】。

      “摸到了吗?”应少的呼吸喷在她耳后,“这座奖杯是我在冰河里泡了二十天换的。你猜媒体怎么写?‘应少片场耍大牌,全组等其暖身两小时’。”他猛地松开手,姜沫踉跄着扶住陈列架,“娱乐圈不吃情怀,只吃人血馒头。”

      陈列架突然发出机械运转的嗡鸣。姜沫慌忙缩手,整面奖杯墙竟像魔方般翻转,露出背后密密麻麻的报道墙——【《应少被包养实锤》《顶流夜会三女》《耍大牌录音曝光》】,泛黄的报纸用红笔圈满扭曲的标题。

      “现在还想复出吗?”应少撕下2002年的报道。画面里满脸是血的孩童演员蜷缩在片场角落,标题写着【《童星姜沫威亚事故昏迷,剧组冷血继续拍摄》】。
      姜沫的瞳孔剧烈收缩,记忆像被撕开的旧伤,铁锈味突然涌上喉头——十岁那年的暴雨夜,威亚断裂的失重感,父亲在急救室外撕心裂肺的吼声……

      “你调查我?”她声音发抖。
      “是这些……”应少踹开墙角堆着的纸箱,数百本泛黄杂志倾泻而出,每本封面都是不同时期的姜沫,“从你三岁拍奶粉广告到十岁息影,任哥收藏了你所有报道。”他抽出一本1999年的专访扔过来,“自己看。”

      七岁的姜沫在封面比着V字手势,内页采访标题刺目:【《天才童星姜沫:妈妈说片酬都给弟弟买婚房》】。
      “不可能!”姜沫攥皱杂志,“我是独生女!”

      “但读者爱看。”应少用脚尖拨弄着满地狼藉,“过气童星复出,媒体能编三百个版本——被金主抛弃、为整容还债、甚至……”他忽然俯身,鼻尖几乎贴上她的脸,“姜家破产不得不重操旧业。”

      姜沫伸手推开他,被他钳住手腕按在报道墙上。过塑的报纸冷得像停尸房的裹尸布,应少的声音却突然放轻,“你以为任哥为什么雪藏你十年?”

      落地窗透进的阳光将两人的影子绞成麻花。姜沫盯着他金丝眼镜片上自己的倒影,突然发现他右眼尾有道极浅的疤,藏在镜架后像弯惨白的月牙。

      “当年事故后,你家收到过死亡威胁信吧?”应少松开她,捡起脚边的杂志,“有人买通稿说剧组事故是你爸为索赔自导自演。任哥把你的资料锁进保险柜那晚,抽光了整条中华。”

      姜沫心绪复杂顺着墙滑坐在地。她摸到那本2002年的杂志,事故报道配图角落里,有个戴鸭舌帽的白衣少年正在给昏迷的她撑伞。照片模糊不清,但少年左手前臂中间有个火焰形的红色胎记……

      她猝然抬头。

      应少正背对她举着手调整报道墙,宽大的衣袖滑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左前臂上的红色碎光一闪而过,他倏地缩回手任由衣袖坠落到手腕。

      姜沫指着照片里的少年问:“你知道他是谁吗?”

      应少扶着陈列架的手顿了顿,无视她的问题,“你出事故后,任哥和旗下所有童星解约了。”他转身,低下头看着她,“从那以后‘任星娱乐’只签18岁以上的成年人。任哥说你失忆了忘了很多人和事,看来是真的。”

      姜沫立了起来,她指着最顶端的玻璃匣子——褪色的百花奖奖杯躺在红丝绒上,底座刻着【姜沫 2002年百花奖最佳童星】。“我是忘了很多事,但是我没忘记我拿了七年童星奖,如果……我一定要复出呢?”

      “收好你的糖衣炮弹,过期十年了。”应少把宿舍钥匙抛过来,“钥匙收好,公共区域的东西你随便用,玩几天回去吧,你不是那个靠着卖萌就能拿奖的小女孩了,娱乐圈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姜沫接住钥匙,发现挂着的小狗挂件是任哥养的金毛卡通版,那嘲讽的眼神龇牙咧嘴的模样都仿似对她嘲笑。她突然起身冲向客房,拖出沾着奶油的背包,哗啦倒出所有东西。

      应少皱眉看着滚到脚边的铁盒。

      “这才不是糖衣炮弹!”姜沫颤抖着打开铁盒,一张泛黄支票,“这是爸爸当年拒收的赔偿款——因为舆论做出精神赔偿的剧组。”最上面的支票签着【《梦归MG》剧组精神损失费贰佰万元整】,收款人签名栏却是刺目的红叉。

      “可实际呢,我父母才是被伤害最深的人,别说精神赔偿费,就是医药费都是我家出的,剧组没有给我买保险,根本不管我的伤,我在病床躺了半年,我爸不敢收剧组一分钱,因为他们买了通稿在攻击我爸。我爸背后是“姜家宴”上千名员工,他不能被人污了名声。”

      应少蹲下身,捡起支票的手顿了顿,“任哥一直说,息影对你来说是好事,忘了过去,过普通人的日子,你又何必还要踏回这个圈子?”

      “我只有两个月时间,要交上30万学费,否则会被‘荣华大学’开除,姜家欠了3000万外债,姜家的债得干干净净地还。”姜沫把铁盒塞进他怀里,“现在我能吃自己的血吗?”

      咖啡机发出完成的嗡鸣。应少起身,从一堆剧本中,抽出一本面试剧本丢到姜沫手中。
      “明天下午两点。”他把冷掉的咖啡倒进水槽,“我给你约《幻蝶HD》试镜。”

      姜沫猛地抬头,“你不是说……”
      “我是说童星复出难如登天。”应少打开笔记本,亮起的屏幕上正是《幻蝶HD》的选角公告,“但要是加上‘应少同门师妹’的噱头……”他勾起嘴角,“剧组至少会给你三秒镜头。”

      阳光刺破云层时,姜沫终于看清报道墙的玄机——所有□□的缝隙里,都贴着极小的工作笔记:【2002.10.7 澄清姜沫事故不实报道;2002.11.15 拦截童星姜沫毁容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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