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婚沉沦

　　明霜浑身一僵。
　　胸腔里的心脏失控般“咚咚”狂跳，握着伞柄的手收紧了几分。

　　男人身上淡淡好闻的乌木沉香混着雨水扑面而来。

　　“冒犯了，”男人好听的声音在头顶温和地响起，“台阶滑，你脚又崴了，我抱你下去更安全。”

　　明霜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他结实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托着自己的膝弯与后背。

　　方才被雨水打湿的旗袍贴在身上，带起阵阵冷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男人温热的手掌隔着被雨水打湿的旗袍布料渗进来，热意顺着肌肤蔓延开来，让她无意识地绷紧了身子，连带着呼吸都放缓了几分。

　　雨水“啪嗒啪嗒”地砸落在伞上，顺着伞沿缓缓滑落，在地面上捡起细碎的水花。

　　呆在裴肆野怀中的明霜，脸颊隔着单薄的衬衣布料贴在他的胸膛。

　　耳畔的雨声渐渐模糊，取代而之的是男人胸腔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入她的耳中，与她的心跳相互重叠，让她的脸颊止不住地发烫。

　　裴肆野稳步走到不远处的那辆黑色迈巴赫前，动作干净利落地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他微微俯身弯腰，小心翼翼地将明霜放进柔软的真皮座椅里。

　　“谢.....”
　　明霜刚要说出口的话却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她忽然感觉男人温热的手掌轻扶上她的肩，俯身贴近。

　　鼻息间萦绕着的乌木沉香味越发的浓郁，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包裹着。
　　明霜顿时心慌意乱。

　　明霜整个人屏住呼吸，下意识地想要向后靠去。

　　“别动。”
　　低磁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轻哑。

　　明霜缩在柔软的座椅中，有些不自在地微微偏了偏头。

　　裴肆野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瓷白的小脸染上一层薄薄的粉意，从耳廓到脸颊，像是温润的白釉被人涂抹了一道极浅的粉。

　　男人唇角漫不经心地向上勾了下，伸出修长的指尖将安全带系上。

　　轻微的“咔哒”声在安静的车内显得格外清晰。

　　他微侧过头，轻声道：“好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明霜的耳畔，让她的心跳又乱了几分。

　　明霜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跟男人道了谢。

　　裴肆野深邃的目光从她泛红的脸颊上缓缓移到耳垂上，抬手轻轻碰了一下明霜的耳朵。

　　“你耳朵红了。”

　　明霜整个人微颤了一下，她慌乱的抬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轻咬着唇低低“嗯”了一声：
　　“可能.....是热的吧。”

　　“是么？”

　　裴肆野瞥了一眼车内没有关的冷空调，伸出修长的指尖将其调整为热风，慢条斯理地直起身子：
　　“好像是有点热。”

　　“......”

　　车外的雨还在下，“啪嗒啪嗒”地砸落在车窗上，又缓缓滑落留下一道道蜿蜒的水痕，将窗外的世界晕染成模糊的色块。

　　黑色迈巴赫平稳的行驶在道路上。

　　坐在后排的小圆开心地跟裴肆野分享着在机构学习发生的趣事。
　　听着小圆絮絮叨叨讲个不停，明霜的唇角也不受控地向上翘了翘。

　　忽然，小圆的脑袋凑到中间：
　　“姐姐，我今天听到你弹琴了。”

　　闻言，明霜微愣了一下，转过头空洞的眼睛看向小圆：
　　“真的吗？”

　　小圆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嗯呢，姐姐你好厉害，弹的比我们老师好太多了。”

　　说着，小圆还不忘对着裴肆野分享道：
　　“小舅舅，漂亮姐姐弹琴可厉害了，我以后也要跟漂亮姐姐一样厉害。”

　　闻言，明霜的唇角略有些苦涩的扯了下。

　　她自幼跟着名师学弹古琴，老师和她的朋友们很喜欢她，经常会顺带教她一些其他的乐器，加上她与生俱来的天赋，学什么乐器都会很快取得要领。

　　老师也一直重点培养她进国家古琴协会，直到——
　　她的眼睛看不见后，失去了能够加入的资格。

　　很快，裴肆野将小圆送到了家楼下。

　　小圆从后排冒出圆圆的脑袋，在中间挥了挥手：
　　“小舅舅再见，漂亮姐姐再见！”

　　明霜笑了笑：“再见，小圆。”

　　小圆离开后，裴肆野问明霜要了小区地址。

　　半个小时后，车停在了明霜所住的小区楼下。

　　“到了。”
　　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明霜正伸出指尖往车门处一点一点摸索着，耳边传来驾驶位车门打开又被合上的声音。

　　在她指尖快要勾到门把手的时候，副驾驶的门被人打开。
　　一阵带着雨意的凉风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涌了进来，冷得明霜打了个轻颤。

　　“我抱你上去。”

　　低磁的嗓音裹着细密的雨声落入明霜的耳中。
　　没等明霜开口，裴肆野已经俯身，单臂穿过她的膝弯稳稳地将她抱了起来。

　　黑伞稳稳地举在她的头顶，脸颊上好不容易消散下去的热意再一次烫了起来。

　　“几楼？”

　　男人身上好闻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明霜靠在他怀中，小声开口：“三楼。”

　　她能够清楚地感受到男人平稳的步伐，每一步都像是鼓点砸落在她的心间，泛起一阵涟漪。

　　楼道口的声控灯被脚步声唤醒，“啪”的一声亮起。
　　暖黄昏暗的光线透过有些老旧的灯罩洒落在潮湿的水泥台阶上，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拉的很长。

　　沉稳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显得格外清晰。

　　走到门口，男人停下脚步：“钥匙在身上吗？”

　　被男人抱在怀中的明霜摸索着从旗袍侧兜中掏出钥匙。
　　裴肆野从她的手中接过，指尖无意间轻触上女孩柔软微凉的指尖。

　　两人都顿了一下。

　　借着走廊昏暗的灯光，裴肆野将钥匙放入锁孔。
　　“咔哒”一声，门被男人打开。

　　裴肆野抱着明霜走进屋内，反手将门带上。

　　屋内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男人小心翼翼地抱着她朝客厅走去。
　　他弯腰将她放在客厅柔软的沙发上。

　　“今天实在太麻烦先生了。”明霜开口道。

　　“不必客气。”

　　裴肆野从口袋中拿方才从车上拿下来的药膏，长腿微屈，径直地在她身前蹲下。
　　宽肩微微有些下沉，后背仍保持着挺拔的弧度，微仰起头视线落在坐在自己眼前的明霜。

　　“脚踝还疼吗？”

　　闻言，明霜轻轻动了动扭到的那只脚。

　　“嘶——”

　　一阵轻微的胀痛传来，让她紧紧地蹙起眉：

　　“还有一点。”

　　明霜的话音刚落下，她便感受到自己微凉的脚踝被一只温暖的手掌包裹住。

　　她心尖一颤。
　　脚踝是她最敏感的地方，明霜几乎是下意识的要将腿收回，可脚踝处的力道却收紧了几分。

　　“先生......”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慌乱，尾音微颤。
　　脸颊更是瞬间烫的厉害，连带着脖颈处也泛起一层薄红。

　　“别动。”

　　裴肆野低头动作熟练的打开药盒，指尖捻着盒盖微微一转将其打开。
　　清凉好闻的薄荷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我帮你上药，不然明天恐怕肿得走不了路。”

　　明霜整个人的神经都紧绷着，双手紧紧攥着身上微干的旗袍。

　　因为看不见，所以她其他的感官都格外的敏感。

　　清凉的药膏碰上泛红的脚踝，那股凉意激的明霜身体微颤，本能地想要将小腿从男人的掌中抽回。

　　“别乱动。”
　　下一秒，脚踝再一次被男人温热的大手握住，她的身子一僵。

　　男人带着薄茧的指尖在白皙的脚踝上缓缓打着圈，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顺着小腿一路往上窜。
　　清凉的药膏被他温柔的均匀抹开，指尖的温热透过肌肤渗进来。

　　明霜的心跳乱了几拍，耳尖染上一层淡淡的粉。

　　安静的客厅内，只剩下窗外不断的雨声与两人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明霜才听到男人的声音。

　　“好了。”
　　裴肆野收回手，指尖不经意间轻蹭过少女的小腿。

　　明霜整个人绷紧了脚背，赶忙收回脚，红着脸道：
　　“谢、谢谢先生，实在太麻烦你了。”

　　裴肆野将合上的药膏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站起身子：
　　“药膏在桌上，记得每天涂两次，尽量别让右脚受力。”

　　明霜点了点头，手指摸索着手机在上面根据机械女声的提醒打开微信页面，递到裴肆野的面前：
　　“先生，能麻烦给我个联系方式吗？等日后我请你吃饭感谢你。”

　　裴肆野垂眸，从她的手中接过手机，熟练地在上面输入了自己的号码点了申请好友。

　　“我姓裴。”

　　听到“裴”这个字，明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按下了通过申请，随后帮明霜改好了备注，这才将手机还给了她。

　　临走前，男人在门口停下脚步，侧过头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少女，若有所思的开口说了一句：

　　“我想不出意外，我们很快就会再见。”

　　明霜坐在沙发上听着男人离开将门关上的声音，有些疑惑地蹙起眉。

　　裴先生的最后的那句话......
　　究竟是什么意思？

　　*
　　裴肆野下楼时，外面的雨也已经停了。
　　空气里弥漫着雨后的青草与泥土的气息。

　　楼道口的声控灯随着他最后走出单元门的脚步声熄灭。

　　黑色的迈巴赫静静地停在路边的树荫里，昏黄的路灯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漆黑的车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裴肆野坐进车内，浅金色的碎发遮住了男人深邃的双眸，修长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金属打火机。
　　片刻后，他从烟盒中取出一支烟递到唇边。

　　“咔哒”一声，蓝色的火苗映入他狭长深邃的丹凤眸中。

　　他微低着头，打火机将他唇间咬着的烟点燃。
　　青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他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流畅锋利的侧脸轮廓模糊在烟雾中。

　　沉默了片刻，他拿起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
　　骨节分明的手指点开屏幕，调出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很快，电话被人接通。

　　“哥？”
　　“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你不应该在训练......”

　　“裴璟，”男人冷冽的嗓音带着无形的压迫感，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今天没跟明霜去领证？”

　　刚才在明霜家里加微信的时候，他无意间看见了裴璟上午发给明霜的信息。

　　电话那头的裴璟顿了一下，似乎是没料到裴肆野会打电话来问这件事情。

　　“哥，你该不会是来劝我的吧？我已经跟我爸妈说清楚了，我才不要跟她结婚。”

　　裴肆野眼眸微眯，手中把玩着打火机的动作停下：“理由。”

　　“这个婚谁爱跟她结谁结，反正我是不结。”

　　手机那头的裴璟不知在哪里玩的开心，嘈杂的声音让裴肆野蹙了下眉。

　　“谁想娶个瞎子回去当老婆啊。”

　　裴肆野沉默了一瞬，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嗯，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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