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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毒
月亮西沉,屋里烛台里的烟灰还没完全凉下去,城主刚刚睡下,就被门口猛敲门的声音惊醒。
等他披上外袍一路跑到事发地时,云湘月已经查看过一遍死者的情况了。
“仙人,情况怎么样了?”
城主简单安抚了一下受惊的居民,搓着手,踌躇来到云湘月面前。
云湘月一张嘴就想咳嗽,他掩饰般地清清嗓子,才转头回答城主的话:
“他死的蹊跷,应该和‘疫病’有点关联。”
城主跟着他进了这个简陋的草屋。陈家家境贫寒,一家只有兄妹二人,一直靠哥哥上山砍柴过活。那个跟着跑出来姑娘就是他妹妹,平日里经常和周围的女眷一块去河边洗衣服,日子简单。
城主刚才简单问了她,得知她哥哥吃完晚饭后一直没有出门,她想收哥哥的衣服,好明天一块去洗了。没想到拍门半天不应,一开门就看见这个惨烈场景。
城主还想问问细节,但她看起来还沉浸在恐惧和悲伤中,说不出来多少。于是只好让周围的一个大娘带到别的屋里,压压惊。
云湘月按住他想要上前开门的手,在城主疑惑的目光看来之前开口提醒:
“你做一下心理准备,里面可能,有点惨烈。”
他可不想吓晕一个能挑大梁的人,今晚已经够混乱的了。
听“仙人”这样说,城主这才真的紧张起来。他活了半辈子,生死之事见得多,但云湘月可是医修,看的死人比他只有过之。云湘月都这样说,里面定然是出人意料的可怖情景。
木门很旧,轻轻一推就开了,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向后展现出屋里的样子。
门开后扑面而来的先是一股直入脑髓的恶臭,那是属于腐尸特有的气味,能让人几乎三天三夜吃不下饭。
城主胃里也一时翻江倒海,云湘月提前用药粉压了压,使这股气味没那么重,他这才没吐出来。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往里看去,窗户半阖着,木头的椅子、桌子和床都粘上了带有一点肉粉色的粘液,床上一块紫黑的东西横放着,几乎没有人样。
正是夏天,居民的床都铺着凉爽的草席,而这里的草席掉出床半边,还在滴滴嗒嗒地淌黑色的血。
城主忍住恐惧和恶心,跟着云湘月走到里面去。
云湘月已经提前探查过一番,现在不过是带城主看看。
靠近了才发现,死者表情狰狞,应该是承受了很剧烈的痛苦。先前在其他人身上看到过的黑斑在他脸上更大面积地出现了,让他的脸部肌肉仿佛坏死了一般扭曲。
云湘月毫无顾忌地把手伸出去,把每个标志性的地方都指给城主看:
“我直说了,城里传的不是疫病,是中毒。”
云湘月掀开盖子尸体身上的薄布,一股滔天的恶臭冲出来,城主捂住口鼻倒退几步,但是他却任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失去了遮掩的部分呈现出青黑色,腹部有一个巨大的口子,看上去像是从内部爆了出来,创口附近还有点发白。
“我本来还不太确定,”云湘月随手用了个清洁术,带着还处于吓懵了状态的城主往外走去:“但是凶手着急了。”
他的到来是个意外,这个小城远离县城,偏僻,也没有什么值得人来的特别之处,平时会路过的除了固定的商队,根本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凶手应该也是没想到会出现一个医修,所以大概率原计划将毒伪装成疫病,这样死再多的人也不突兀。
这是一种几种毒混在一起的新毒,凶手还是有一定的考量的,如果没有足够的经验,再加上“疫病”这个概念的先入为主,还真是难以联系到人为上。
偏偏来的是云湘月。
云湘月此人,自己就是一个大病灶。药缘池的宗主都说不清他到底是那里惹来的这么多大大小小的病,病与病牵扯的深了,治好很难,只能一直温养着。
他从小被送到药缘池,在药罐子里泡着长大,比很多师兄师姐、师弟师妹认识草药的时间还要长得多。小时候身体弱,唯一的消遣也只能是看看医书,后来长大点身体好些了,也不敢大肆动弹,就跟着几个长老去种草药。
他小时候比现在还鬼精,嘴巴厉害,长老们本来就心疼他,更别说被他哄得一愣一愣的。好的坏的,药啊毒啊,能教给他的都教了些。
这也是为什么他看了几号病人,就能这么快得出结论的原因。
城主愣愣地抬头看他,显然还没想通其中的关窍。
云湘月不打算给他解释了,若要讲清楚,得从盘古开天开始说起,他有这个闲心,凶手可不会等人。
“当务之急是找到幕后黑手。”
云湘月走的快,踩碎了地上干瘪的落叶,一路往前。
城主虽然不懂,但前两天跟着云湘月到处治病,清楚对方的实力,因此万分信任道:“那仙人,这该怎么做呢?”
云湘月沉吟不语,说实话他没有任何处理这种事的经验,药罐子也是蜜糖罐子,药缘池的众人把他保护的很好。
而且目前看来,凶手应该有点来头,起码武功不低,来去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初秋的空气干燥,落叶过了一晚上一分水分也无,踩在脚底下直发出脆响。
路过一棵快秃了的书时,云湘月微微勾了一下唇。
他转头对城主说:“现在夜深了,也不太好找人,今晚他应该不会再来了,你们休息一下吧,明天看看会不会有更多线索。”
城主低头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认可了他的想法。
他中年丧子之后,生活的重心放到了城中事务上,眼下,城中正是需要他的时候。
很快他们就分两头走了,城主还有很多事要忙,一时半会也没法休息。而云湘月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路往树林里走去。
树林里很黑,黑到云湘月看不清前路。前半夜有的鸟叫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走过的沙沙声。
走了好一会,云湘月的耐心都要耗尽了,眼看来人还是没有出来的意思,他估摸了一下离城中的距离,转身向黑暗中无奈道:
“你还不出来吗?”
林子里没有动静。
云湘月上看看下看看,林子里的树都很高,层层叠叠的树叶厚厚地盖在头顶,月光也透不进来。
云湘月刚要继续开口,话还没说出来,喉口一疼,连忙伸出手想要扶住身边的树咳嗽。
预想中粗粝的手感没有传来,他眼前黑影一闪,一只温热的手臂揽住了他。
身后是熟悉的气息,云湘月放松地靠在来人的怀里,完全没有意外的神色。
他如愿地捂着嘴弯腰猛咳,嗓子里一点温润水汽仿佛都被他随着咳嗽送了出来,越发干燥。
应言珩拧着眉揽着他的腰,给他送着力道让他不至于摔倒地上,另一只手熟门熟路地找到他的储物袋,直接找出了一个乳白色的小瓷瓶。
云湘月还在咳嗽,应言珩就有些着急地倒出丹药来,刚要往云湘月嘴里放,就被一只苍白的手挡住了。
“咳咳咳……急什么。”
云湘月撇他一眼,从他手里接过药丸,慢条斯理地吞掉了。
毕竟是灵丹,入口便弥漫着一股清新的木香,挡都挡不住的灵气四溢在他口中,在舌尖很快就化掉了,丝丝缕缕地流进云湘月的喉口。
吃了药,云湘月拍拍应言珩的手臂,示意他放开。
应言珩依旧严肃着脸,却也乖乖松手,让云湘月自己站好了。
云湘月轻描淡写地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衣服,问到:“你跟了我多久?”
应言珩按着剑柄,脸色不变:“从你在青霄镇开始。”
云湘月无语,他上一个路过的有人烟的地方就是青霄镇,距离他走到这个城中,也至少有一个星期了。
“你的掩藏技术大有长进。”
云湘月觑着他的脸,一时间分不清他这是在认真地夸赞,还是在不动声色地嘲讽。
凭着对应言珩个性的了解,云湘月在心里默认这是夸奖领受了下来,笑着回应:“那可不,出来历练,总是要有点长进的。”
应言珩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高兴了起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云湘月没注意到,他在思考另一个问题:“不过,你应该是被宗主派出来抓我回去的吧,怎么不动手?”
这次应言珩回答地言简意赅:“跟不上你。”
云湘月:“……”
这是实话,云湘月揍人不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在外总是习惯遮掩行踪。就连从小熟悉他的应言珩,也偶尔跟丢几次。
“现在不是跟上了,怎么不抓我?”
云湘月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抬眼看他。
“你在办事。”
应言珩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剑柄。
这个答案可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应言珩从小和云湘月一块玩,他小时候木讷,从不违抗云湘月的指挥,甚至偶尔帮云湘月去摘他摘不到的花。
那么长大了,他也不会干涉云湘月想要去做的事。
云湘月摸了摸下巴,欣赏地拍了拍小竹马的肩膀,高兴地说:“那你可来的正好,我正愁没人能帮上忙呢!”
都说术业有专攻,云湘月是个半吊子医修,不擅长抓人,可应言珩是个名正言顺的剑修天才,抓人他在行。
云湘月揪住他的袖口往前走,应言珩就顺着他的力道跟着。这树林不大,很快就走到来路上。
“凶手应该是个练家子,”云湘月边走边分析:“他有点身法,没留下很多痕迹。”
“但是他大概没什么经验,”云湘月得意地笑了笑:“还是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
应言珩点点头,算是同意他的话。
云湘月不需要他出声回应,一个人也能讲很久:“本来我也没往那方面想。”
“但是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云湘月指着路边一棵枯树底,转头期待地望着应言珩,看上去很希望他能够猜到。
应言珩:“……”
他虽然跟在了云湘月后面,可是为了不打扰他做事,基本上都远远地藏在树上或者屋檐上,还要忙着屏息静气在云湘月的神识下隐藏自己。
他本来只打算在云湘月结束后把他带回去,或者遇到危险时出面保证他的安全,所以根本没注意他都做了什么。
眼看应言珩答不出来,云湘月嘴角往下,看起来很是失望,只能揭晓答案:
“是药粉。”
说到自己擅长的领域,他又兴奋起来。
“凶手应该是通过药粉毒的人。”
他神秘地晃晃手指。
“这段时间都是梅雨季,他要挨家挨户地下药粉,可是太马虎大意了,在串门时漏了点在地上。”
“不过连天下雨,地上都是湿泥,药粉遇水即溶,掉到地上很快就消失了,所以他也没有太过在意。”
“不过他没想到,”提到自己的发现,云湘月像所有第一次自己解谜的孩子一样激动:“那棵树挡了一点雨,留下来一点干土地。”
剩下的就很好猜到了,应言珩有看到他在树底下坐着,他接上去回答道:“你坐下的时候,正好发现了掉在地上没有融化的药粉。”
“真聪明。”云湘月赞赏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他思忖了一下接下来的抓捕计划,又抬头打量了一下乖乖被他牵着的竹马,越看越满意,对抓住凶手势在必得。
“接下来就得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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