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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
牧子昂的头不慎磕在塑料鞋架的尖角上,他吃痛地捂住额角,站起身来。
万幸陶白够穷,买的是廉价塑料鞋架,若是实木的,恐怕这里真要成命案现场。
他摘下有些碍事的眼镜放在一旁,半蹲下身,将那个吐到不省人事的人小心背起。陶白干瘦的手臂软软地垂落在他肩头,牧子昂不由自主地顿了两秒。
一个成年男人,怎么会轻成这样。
他侧过头,看见对方微微颤动的睫毛,终究还是一言不发,将人背到洗手台前,仔细替他擦净嘴角,又摸索着帮他换上了一身干净衣物。
陶白,人如其名,皮肤透着一种近乎脆弱的白净,触手还有些凉。牧子昂怕他着凉,想将自己的风衣给他披上,脱下后才发现外套边缘也沾上了污渍。
无奈,他只得打开那个小小的衣柜翻找。陶白的衣服码数都偏小,有些甚至洗得缩了水,翻箱倒柜半天,才勉强找出一套能穿的睡衣。
怕他冷,牧子昂又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仅剩的两个暖宝宝,仔细贴在了陶白的小腹上。
原本或许还在装睡的陶白,此刻已彻底陷入沉睡,连自己被挪到那张狭窄的单人床上都毫无察觉。
床是真的小,看起来和学校宿舍的上下铺差不多,被子也单薄。牧子昂想了想,又从衣柜里翻出两件羽绒服,展开仔细盖在陶白身上,又将每个被角都严实地掖好。
他转身走到小茶几边,拖出那个塑料板凳坐下。周围散落着没来得及收拾的酒瓶,牧子昂捡起一个看了看标签。
最便宜的绿瓶牛栏山。
出租屋没有阳台,他走到卫生间,点燃了一支烟。
橘红色的光点在昏暗中明灭。
原来离开他的这三年,陶白过得一点也不好。
烟抽到一半,牧子昂便掐灭了剩下的半截,连同那些空酒瓶一起带下楼丢掉。
老小区对面就有一家小药店。他推门进去,惊醒了正在打瞌睡的老板。
穿着有些发黄白大褂的大爷揉了揉眼睛,见有客上门,清了清嗓子,带着点职业性的神气指路:“跌打损伤和解酒的药在左边架子上,不论粒卖啊!”
牧子昂淡淡点头,脚步却径直走向了右边。
“诶!”大爷抬手想叫住他,但看着年轻人高大沉稳的背影,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在心里嘀咕:算了,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
不一会儿,牧子昂抱着好些药盒回到柜台前。
看着眼前堆起的小山,大爷推了推圆眼镜,忍不住抬头问:“小伙子,你这……病得有点杂啊?”
牧子昂也下意识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平静地回答:“我爱人身体不太好,家里需要常备些药。”
听他这么说,大爷咂咂嘴,不再多问,低头开始算账。“一共五百八十四,给你摸个零,五百八,这边扫码。”
手机支付成功的提示音响起,牧子昂提起沉甸甸的塑料袋,推门离去。
【惠支付收款,五百八十元。】
听着脚步声远去,大爷才松了口气,弯腰喃喃自语:“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让人看不透喽……”
---
牧子昂拎着一大袋药重新爬上七楼。轻轻推开门,陶白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睡得正沉。
他放轻脚步靠近床边。陶白薄唇微张,双手蜷在被子里,睡颜难得地显露出几分安宁。虽然不忍心打扰,但伤口不能不处理。
他用最轻柔的动作将陶白的手从被窝里挪出来。手臂骤然接触到冷空气,陶白不满地蹙了蹙眉,无意识地向左翻了个身。
脸正好朝向牧子昂。
嗯……
这样也好。
方便上药。
牧子昂拆开碘伏和棉签,小心翼翼地给那道细长的伤口消毒,然后涂上厚厚一层药膏。想到陶白睡觉不老实,他又在对方手心仔细贴上了一张创可贴。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将那只微凉的手握在掌心,轻轻搓了搓,直到感觉到暖意,才妥帖地塞回被子里。
嗯。
这样就好了。
他起身,走到那张对于他而言过于窄小的沙发前,驻足打量。这间出租屋什么都小小的,空间逼仄,家具迷你,连住在这里的人,也显得那么小小一只。
沙发根本容不下他一米八多的身高,牧子昂索性又坐回那个塑料板凳上,手托着腮,静静地望着熟睡的陶白,眼睛一眨不眨。
他就这样,望着前男友,通宵达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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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精力终究有限。
次日早上九点多,坚持了一夜的牧子昂实在抵不住困意,倚着床头开始打盹。
陶白平时作息规律,通常清晨六点就会醒,这次因为宿醉,难得睡了个懒觉。
在阳光洒满房间时自然醒来,这种感受陶白快两年没有体会过了。他坐起身,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准备收拾昨晚的残局。
一转头,他看见床边上蜷着一团穿着他睡衣的……大型物体。
那睡衣很眼熟,明明记得洗干净收在衣柜里的,怎么会在这里?
陶白还没完全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下意识走过去,想把这团东西拎起来重新塞回衣柜。
他的手刚碰到对方的后背,原本浅眠的牧子昂瞬间惊醒,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我靠!”陶白被吓得猛地后退两步,捂住胸口。
这人怎么还在?!
他怎么还没走?!
他迅速将牧子昂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对方正站在他的家里,穿着他的睡衣、他的睡裤、他的拖鞋,刚从他那张小板凳上站起来。
陶白的大脑飞速运转,最后,他低头看向自己身上。
衣服被换过!
靠!禽兽!
他猛地抬头,根本没给牧子昂开口的机会,抬手就朝对方脸上甩了一巴掌。
“啪!”
这次牧子昂的眼镜没掉,因为他根本没来得及戴。
陶白先发制人,语气冰寒:“剁掉还是掰掉?自己选!”
牧子昂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蹲下身,在床边摸索着自己的眼镜。陶白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他动作。
等他戴好眼镜,开口第一句话就又点燃了陶白的怒火。
“两个都不要。”
陶白攥紧拳头,很想再给他一下,又嫌脏了自己的手。
“手给我看看。”牧子昂的目光落在陶白右手上。
陶白被他看得心里发毛,逆反心理作祟,立刻把手藏到背后:“我不!”
他才不会顺这个变态的意。
“创可贴掉了。”
“掉什么掉!”陶白情绪激动地反驳。他根本就没贴过什么创可贴,这人还是和以前一样,撒谎都不打草稿。
牧子昂无奈地扶了扶额:“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我能误会什么?!”陶白更加愤慨。他看着对方试图辩解的样子,刚松开的手掌又想握紧。衣服都被换了……还能有什么误会!要不是这床太小,他估计早被这人挤得掉下床了!
他一点也不想从对方嘴里听到任何少儿不宜的细节,立刻强行打断:“好了闭嘴!没正事就赶紧滚!”
“有正事。”牧子昂抬手看了一眼腕表,“约的时间也差不多是现在。”
陶白被他没头没脑的话弄得莫名其妙。接着,只见对方推开一把塑料凳,朝他伸出手示意:“我们来聊聊,视频的事情该怎么处理。”
陶白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视频?”
牧子昂声音平和:“你账号的视频,还有我账号的视频。或者,其他任何你觉得我能弥补的事情。”
账号……
他怎么知道的?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陶白。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带着难以置信的试探:“你……就是那个‘句号’?”
牧子昂毫不避讳地迎上他的目光,点了点头。
空气瞬间凝固了几秒。
随后。
“砰!”
又是一下,这次没打脸。
“你先别激动,我是来认真解决问题的。”
正在气头上的陶白根本听不进任何解释。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双手抱住牧子昂的脑袋,开始使劲揪他的头发。
以前牧子昂最宝贝的就是他这几根头发,碰都不让碰,今天非得给他薅下来不可!
“你先听我……”牧子昂的解释被扯得断断续续。陶白毫不留情,死死揪住不放手。大约僵持了半分钟,他感到一股巧劲袭来,天旋地转间被反制着压倒在床上。
牧子昂用腿卡住他的腰际,而他的手还顽强地固定在对方的头上。
两人这互相制裁的手段,堪称一个天一个地。
陶白的手被压得生疼,最后松开时,还不忘狠狠揪下一小撮头发作为利息。
牧子昂痛得吸了口冷气,才得以继续说话:“视频我已经删了……公司那边的公关还在进行。”
闻言,陶白的理智稍稍回笼,怒火重新占据高地:“你知道你那破视频对我造成多大影响吗!?”
“对不起。”牧子昂低下头。
陶白一时语塞。
他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快道歉。
但他并没有心软,事情的前因后果还没弄清楚,绝不能轻信这个人渣的一面之词。
“所以呢?当初发视频的时候干什么去了?‘实锤’我的时候干什么去了?!”陶白用力推开压在身上的重量,猛地坐起身。
“我一开始不知道那是你。是公司安排的流程,我只能跟着录制。”牧子昂转身走到茶几边,拿起自己的手机,翻出几张截图递到陶白面前,“而且,我已经和公司解约了。”
陶白看都没看,直接把他的手推开:“所以呢?”
他双手叉腰,开始了连珠炮似的轰炸:“我辛辛苦苦拍的视频,被你轻飘飘几句话就‘实锤’造假!现在又要因为你轻飘飘几句道歉,我就得感恩戴德地原谅你是吗?”
“我没有想过用几句道歉就换取你原谅的意思。”牧子昂的态度依旧诚恳,“我来找你,不是想给你添堵,是想尽可能地弥补我的过错。”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也不奢求你能原谅我。”
……
这话听起来,真有点装。
不过牧子昂向来如此,陶白也懒得计较。当务之急,是找到挽回局面的方法。他强压下脾气,努力告诉自己,过去的就当被风吹走了。
“那你说,怎么办?”
他坐到沙发上,换了个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蹲坐在地的牧子昂。
对方从茶几上拿起他的手机,递还给他。
陶白接过,输入密码解锁,还没等他查看堆积如山的未读消息,手机就又被牧子昂拿了回去。
“诶!”
只见牧子昂熟练地划到主屏幕第二页,点开微信,流畅地扫描了自己的二维码,发送了好友申请。
“我说我要加你微信了吗?”陶白没好气地说。
牧子昂抬头,把手机塞回他手里,语气不容置疑:“我整理了一份解决方案的文件,需要发给你看。”
算了,正事要紧。陶白没再计较,点开刷新的聊天框,接收文档,开始认真翻阅。
文档里清晰地列出了补偿方案:五十万现金,视频澄清,以及公开道歉。
翻到末页,还有一份根据他意愿定制的后续跟进方案。他起初没细看,但目光无意间瞥见一行字:
“后续拍摄所有开销,由乙方全权负责。”
还有这种好事?
陶白视线下移,落在乙方签名处:牧子昂。
他挑了挑眉,心情莫名愉悦了几分。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他将文档翻回前面几页,开始逐字逐句地仔细研读。
“……后续拍摄,乙方需全程与甲方随行,记录真实操作过程,以证清白,恢复甲方名誉……”
陶白盯着屏幕,目光渐渐锐利起来。
这什么意思?
难道以后每次拍摄,身边都要跟着这个碍事的前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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