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色灾变与她的猫

　　林薇的电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虞夕心里漾开一圈圈不安的涟漪。她重新坐回沙发，尝试回拨过去，听筒里只有冰冷而重复的“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她又翻看社交媒体和新闻推送，页面刷新缓慢，偶尔刷出几条信息，也多是语焉不详的抱怨或者对“倦怠热”后遗症的讨论——有人说持续乏力，有人抱怨情绪烦躁。

　　但像林薇那样提到“咬人”、“疯了”的，绝无仅有。

　　虞夕关掉手机，强迫自己冷静。她不是个容易慌乱的人，多年的独居生活和复杂的人际交往练就了她敏锐的直觉和一定的危机处理能力。她走到窗边，撩开纱帘，更仔细地观察楼下。

　　街灯已经亮起，勾勒出城市的轮廓。之前看到的拥堵似乎加剧了，鸣笛声此起彼伏，甚至夹杂着几声尖锐的、不似普通争吵的嘶喊，但因为楼层太高，又被双层隔音玻璃过滤了大半，听得并不真切。远处，隐约有红蓝闪烁的灯光，似乎是警车或救护车，但数量似乎比处理普通事故要多。

　　一切迹象都指向不寻常，却又蒙着一层迷雾，让人抓不住确切的源头。

　　她回到玄关，再次审视那个快递纸箱。普通的牛皮纸材质，封口胶带也没什么特别。她找来剪刀，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划开了胶带。

　　箱子里没有填充物，只有一个小巧的、看起来像是自制或者小作坊出品的金属盒子，冰凉梆硬。盒子上没有任何标识。虞夕打开盒子，里面是几支封装在透明塑料管里的暗红色液体，像凝固的血液，又似乎更粘稠一些，旁边还有一张折叠的纸条。

　　她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打印的、略显潦草的字迹：

　　“当‘治愈’成为枷锁，小心那些眼睛变红的人。”

　　眼睛变红？虞夕想起那个快递员异常潮红的脸和涣散的眼神，但当时她并未特别注意对方的眼白是否充血。这纸条像一句谶语，没头没尾，却让她脊背发凉。这些液体是什么？谁寄来的？目的是什么？毫无头绪。

　　她把金属盒子重新盖好，连同纸条一起塞回纸箱，然后将整个纸箱推到了储物间最角落的位置。这东西透着邪性，在搞清楚之前，最好远离。

　　做完这一切，饥饿感袭来。她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里面食材还算充足。她决定取消晚上的约会，编了个身体不适的理由发了信息，对方很快回复表示关心，并叮嘱她好好休息。

　　简单地给自己做了份意面，坐在餐桌前慢慢吃着。电视开着，调到了本地新闻台，主播依旧在播报，但神情似乎比下午凝重了些，措辞也更加谨慎，反复强调市民保持冷静，留在家中，配合可能的防疫检查。对于具体发生了什么，依旧讳莫如深。

　　晚餐后，虞夕收拾好厨房，准备泡个澡放松一下。放热水的时候，她无意中瞥见镜子里自己的眼睛——依旧是她熟悉的、带着天然风情的模样，眼白清澈，没有任何异常。

　　“眼睛变红…”她喃喃自语。

　　泡在温热的水里，身体的疲惫稍稍缓解，但精神却无法完全放松。网络似乎变得不太稳定，时断时续。她勉强刷开一个常去的论坛，发现首页飘着几个热度极高的帖子，标题都带着惊悚色彩：

　　《市中心惊爆咬人事件！不是谣言！有视频！》
　　《“倦怠热”后遗症？患者行为失控攻击他人！》
　　《有没有在XX医院工作的？里面现在什么情况？封了！》

　　虞夕点开那个带视频的帖子，画面晃动得很厉害，像是在车内拍摄的。街道上一片混乱，几个人影扑倒在地上撕咬着什么，周围是四散奔逃的人群和刺耳的尖叫。拍摄者的惊呼声颤抖着：“…疯了！都疯了！咬人了！”视频很短，很快就被平台删除，显示内容违规。

　　其他帖子点进去，要么很快404，要么只剩下楼主最初的一句话，后面的回复全被清理。一种无形的力量正在迅速清理网络上的信息，这反而加剧了虞夕的不安。官方在隐瞒，而真相，似乎正沿着那些未被完全删除的缝隙，渗出狰狞的血色。

　　她从浴缸出来，擦干身体，换上舒适的居家服。窗外，夜更深了，城市的喧嚣似乎比往常平息得更早，但这种安静并非祥和，反而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

　　虞夕检查了门窗，确认都反锁完好。她走到客厅，拿起平时放在茶几上防身用的一个小型高压防狼喷雾，放进了睡衣口袋。想了想，又去厨房，将一把锋利的剔骨刀也拿了出来，放在卧室床头触手可及的地方。

　　做完这些，她才稍微感到一丝心安。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耳朵不由自主地竖起来，捕捉着窗外和楼道里任何细微的声响。

　　夜空中，偶尔有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由远及近，又逐渐远去。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虞夕迷迷糊糊即将睡着之际，一声极其凄厉、完全不似人类能发出的惨叫，猛地从楼下某处传来，尖锐地刺破了夜的寂静，随即是几声重叠的、如同野兽般的咆哮和撞击声！

　　虞夕瞬间惊醒，心脏狂跳，一把抓起了床头的刀。她屏住呼吸，赤脚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掀起窗帘一角向下望去。

　　楼下街道的路灯下，几个身影正扭打在一起——不，不是扭打，是几个行动僵硬、姿态怪异的人，正扑在一个倒地的人身上疯狂撕扯！借着昏暗的光线，她似乎看到那施暴者抬头时，眼中闪过一抹极不自然的、令人心悸的猩红！

　　紧接着，小区里响起了更多的骚动声，尖叫、哭喊、玻璃破碎声，此起彼伏地炸开！远处，似乎传来了枪声，沉闷而遥远，但确实存在。

　　已经用上了枪吗？

　　虞夕的手心渗出冷汗，紧紧握住刀柄。她意识到，林薇的电话不是恶作剧，新闻的隐瞒是为了避免恐慌，但恐慌，已经以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砸碎了她熟悉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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