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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院
“清秋院”地处云府最西北的角落,与其说是一处院落,不如说是一处被遗忘的荒废之地。
院墙斑驳,爬满了枯黄的藤蔓,院门推开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仿佛在抗议有人打破了此地长久的沉寂。
院内只有几间低矮的厢房,家具陈旧,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与府中其他地方的富丽堂皇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领路的嬷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夙姑娘,就是这儿了。府中院落紧张,您暂且将就着。夫人说了,您初来乍到,万事从简,仆役嘛……暂时就拨了刚才那个小丫头伺候着。缺什么短什么,自个儿想办法克服克服。”
说完,也不等云夙回应,便扭身走了,脚步快得像是生怕沾上这里的晦气。
翠珠看着这破败的景象,眼圈一红,几乎要哭出来:“姑娘,这……这地方怎么住人啊……”
云夙却面色平静,她缓缓走进院子,目光扫过每一寸角落。
这里,和前世的记忆分毫不差。
柳氏的手段,从来都是这般上不得台面,试图用这种粗浅的方式磋磨她的意志。
“能遮风挡雨,便够了。”她淡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情绪,“去打盆水来,收拾一下。”
翠珠见她如此镇定,莫名也安下心来,应了一声,赶忙去找水井。
云夙走进主屋,推开吱呀作响的窗户,窗外是一小片荒芜的园地,杂草丛生。
但她的目光,却落在墙角一丛不起眼的、叶片边缘带着细微锯齿的暗绿色植物上。
“碧凝草……”她轻声低语。这是一种极为常见的野草,却有着微弱的凝神静气之效,前世她在冷宫时,曾靠它熬过无数个失眠的夜晚。没想到,这里也有。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凉的叶片,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天地灵气,竟顺着指尖,微微渗入体内。
云夙眼眸一凝!
是了!这清秋院虽然破败偏僻,但正因为人迹罕至,反而保留了最原始的状态,天地灵气竟比府中那些被人工匠气破坏殆尽的精致园林要浓郁些许!
虽然依旧稀薄得可怜,但对于刚刚起步修炼《九霄凤戾诀》的她来说,已是意外之喜!
主仆二人花了小半个时辰,才勉强将一间卧房收拾出能住人的样子。
翠珠忙得额头见汗,云夙也亲自动手,擦拭桌椅。
她做得很慢,看似柔弱无力,实则是在缓慢活动这具陌生的身体,同时默默运转心法,尝试引导那微乎其微的灵气游走经脉。
这身体底子太差,长期营养不良,经脉滞涩,修炼起来事倍功半。
但云夙有足够的耐心。
曾经的她,能从无到有,登上绝顶,这一世,不过是再走一遍走过的路,而且,是一条已知捷径的路。
刚收拾停当,院门外就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人呢?新来的姑娘呢?还不快出来拜见周妈妈!”
夙眸光微闪,来了。
她示意翠珠去开门。
只见一个穿着体面绸缎比甲、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胖嬷嬷,带着两个粗使婆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正是柳氏的心腹,周妈妈。
周妈妈三角眼在院子里一扫,看到虽然简陋但已整洁不少的屋子,眼底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堆起假笑:“给夙姑娘请安。夫人心善,惦记着姑娘初来,怕下人们怠慢,特命老奴来给姑娘送这个月的份例。”
她身后一个婆子捧上来一个小包袱。
翠珠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颜色暗淡、质地粗糙的布料,以及一小串铜钱和几粒碎银子,加起来恐怕还不够府中嫡小姐买一盒好胭脂。
“这……”翠珠脸色一白,“周妈妈,这数目,是不是不对啊?奴婢听说府中小姐的月例……”
“哼!”周妈妈冷哼一声,打断她,“你个小蹄子懂什么?夙姑娘情况特殊,刚回府,一切用度自然要慢慢来。再说了。”
她目光扫过云夙身上那件半旧的衣裳,讥讽道,“姑娘在乡下时,只怕还没见过这么多银钱吧?该知足了!”
她这话刻薄无比,连翠珠都气得浑身发抖。
云夙却缓缓站起身,走到周妈妈面前。
她比周妈妈矮上一些,身形也纤细得多,但当她抬起眼眸,平静地看向周妈妈时,那目光深处蕴含的某种东西,竟让久经世故的周妈妈心头莫名一悸。
“有劳妈妈亲自送来。”云夙开口,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份例多少,是府中的规矩,我自当遵守。不过。”
她话锋微微一转,目光落在周妈妈腕上一个不起眼的银镯子上,“妈妈这镯子,成色倒是不错,看来母亲对身边人,确是宽厚。”
周妈妈脸色猛地一变,下意识地想用袖子遮住镯子。那镯子……是前几日她克扣了另一位姨娘份例后,柳氏私下赏的!这乡下丫头,怎么一眼就看出来了?还特意点出?是巧合,还是……
云夙仿佛没看到她骤变的脸色,继续用那轻柔的语调说道:“我初来乍到,许多规矩不懂,日后还需妈妈多多提点。只是这清秋院久未住人,夜里难免冷清,我胆子小,需得点灯到天明,这灯油钱,怕是省不得了。还有,我身子弱,需得常用热水,这柴火……”
她每说一句,周妈妈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云夙的话,听着客气,实则句句都在点出眼前的困境,而且合情合理。
若她真的完全不管,传出去,虽然夫人不会说什么,但万一这丫头跑到老爷面前“无意”提上一嘴……老爷最重脸面……
周妈妈眼珠转了转,权衡利弊。
夫人是想磋磨这丫头,但也没想立刻弄死她。
若是做得太明显,反而落人口实。
“姑娘说的是。”周妈妈挤出一丝笑容,“是老奴考虑不周。灯油和热水炭火,老奴会吩咐下去,按份例供给。只是其他用度,还需姑娘暂且忍耐些时日。”她这是退了一步,但也仅仅是一小步。
“多谢妈妈。”云夙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周妈妈带着人匆匆走了,背影竟有几分仓促。
她得赶紧去回禀夫人,这新来的姑娘,恐怕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柔弱!
翠珠看着周妈妈离去,又惊又喜:“姑娘,您真厉害!周妈妈她……”
“翠珠,”云夙打断她,目光沉静,“记住,在这府里,示弱并非怯懦,有时是保护自己的手段。但若有人以为你可欺,便需让她知道,你并非毫无还手之力。”
翠珠似懂非懂,但看着云夙平静却坚定的眼神,重重地点了点头。
打发了周妈妈,云夙让翠珠将那份微薄的份例收好。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柳氏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点银钱,连打点下人都远远不够,更别提她修炼所需和一些特殊的计划了。
必须尽快开辟财源。
她走到窗边,再次看向那丛碧凝草,心中已有了一个模糊的计划。
这野草,或许能成为她的第一块敲门砖。
夜幕彻底降临,清秋院愈发冷清孤寂。
一盏如豆的油灯在屋内摇曳,映照着云夙沉静的侧脸。
她盘膝坐在简陋的床榻上,再次尝试引导灵气。
这一次,或许是心态更为平和,又或许是此地的灵气确实略有不同,她竟然清晰地感受到一丝比头发丝还要纤细的暖流,艰难地在她闭塞的经脉中,按照《九霄凤戾诀》的路径,运行了微不足道的一小段距离。
虽然只是沧海一粟,但却是实实在在的进步!
她能感觉到,这具虚弱身体深处,一股微弱但崭新的力量,正在悄然萌芽。
然而,就在她全心感受体内变化时,一丝极轻微的、不同于风吹草动的窸窣声,从院墙外的方向传来。
云夙倏地睁开双眼,眸中锐光一闪而逝,所有气息瞬间收敛,仿佛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有人在外窥探!
是柳氏派来监视她的?还是……这云府之中,另有他人,也对这位新归来的“小姐”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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