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好型人格的崩塌

　　手机在掌心震动，“老公宝宝”四个字像手上不小心沾上的黏胶一样摆脱不掉。林晚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耳边立刻传来李铭不耐烦的声音：“我看中那新发售的X牌手机了，明天就截止预售，1万块，你把钱转我。”

　　没有问候，没有寒暄，只有理所当然的索取。林晚握紧手机，指节泛白：“这个月……房租刚交完，我……”

　　“少废话！上次你就说没钱，结果不还是挤出来了？别跟我装穷！”李铭打断她，语气轻蔑，“我现在创业，见投资人也需要包装一下的，这不也是为了咱们好？再说了到了朋友跟前，我不得有点面子？毕竟你也拿不出手，长得普通，还不会打扮，我至于需要这些东西撑场面吗？”

　　听着这番话，林晚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啊，她确实配不上他。

　　电话那头的李铭还在喋喋不休地数落，林晚的思绪却飘回了三年前那个闷热的午后。

　　那天她刚被客户否了方案，心情像被风扫落的落叶一般枯萎，一个人蹲在手机店门口的树荫下。一只瘦弱的流浪猫路过，她撕开早餐剩的一根火腿肠投喂。

　　“你还挺有爱心的。”

　　一个带着笑意的男声在头顶响起。林晚抬起头，逆光中看见一个穿着白T恤的男生，眉眼干净，嘴角带着善意的弧度。

　　若是平时，她大概会礼貌地笑笑。但那天，累积的委屈让她脱口而出：“关你屁事。”

　　男生愣了一下，不仅没走，反而蹲了下来：“心情不好？”

　　他的自然让林晚有些措手不及。

　　那一刻，林晚感到一种被看穿的窘迫，又有一丝奇异的温暖。

　　接下来的发展出乎她的意料。这个叫李铭的男生，开始每天在她下班时间“偶遇”。他会带一杯她随口提过的奶茶，会记得她喜欢吃的甜品店，会在下雨天特意送伞到公司楼下。

　　最打动林晚的，是那个加班的深夜。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办公楼，发现李铭竟然等在寒风里，手里捧着热乎乎的关东煮。

　　“你怎么来了？”

　　“看你朋友圈里发的啊，你在加班，我猜你还没吃饭。”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林晚瞬间湿了眼眶。从来没有人这样在意过她的喜怒哀乐。在原生家庭里，她是个透明的存在；在职场中，她是个好用的工具。只有李铭，让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被珍视。

　　所谓一次外向，换来几年内向。她以为抓住了救命稻草，却不知这是沉沦的开始。

　　“你到底转不转？”电话那头的李铭还在逼问，“不转就分手！”

　　回忆戛然而止。三年来，每当她稍有质疑，这两个字就像利剑般刺来。林晚看着手机屏幕上“老公宝宝”的备注，突然觉得无比讽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是同居后他辞去工作，说要去“创业”的时候？

　　是他第一次用她的信用卡买名牌球鞋，说是“投资形象”的时候？

　　还是他带着朋友去高级餐厅，却在结账时“恰好”去洗手间让她付款的时候？

　　她记得第一次质疑他花钱太多时，李铭摔门而出，整夜未归。第二天她找到他时，他红着眼眶说：“我只是想给你最好的生活，你却不相信我。”

　　那一刻，愧疚淹没了她。是啊，他曾经对她那么好，她怎么能怀疑他？

　　后来这样的戏码一次次上演。他要买最新款的手机，她还信用卡分期；他要请客充面子，她得连夜赶稿赚外快。每当她犹豫，他就会说：

　　“你要是长得漂亮点，我带出去也有面子，还需要靠这些撑场面吗？”

　　“你看小张的女朋友，家里有钱还会打扮，你怎么就不能学学？”

　　“就你那份破工作，累死累活的干，你得到什么好处了？”

　　渐渐地，林晚真的开始相信：是自己不够好，才需要用物质来弥补对方。

　　可是今天，在经历了职场上的羞辱后，这根绷了太久的弦，终于断了。

　　“分手？”林晚轻声重复，语气平静得让自己都惊讶，“好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爆发出更猛烈的攻击：“你什么意思？威胁我？就你这样的，离开我谁还要你？长得一般，身材一般，连打扮都不会！要不是我可怜你，早就离开了……”

　　恶毒的话语如冰雹般砸来，林晚却只是静静听着。她想起他无数次嫌弃她腿粗，让她不要穿短裙；嘲笑她不会化妆，出门丢他的人；讽刺她工作努力是“假清高”……

　　奇怪的是，此刻她竟感觉不到疼痛，只有麻木。就像被反复撕扯的伤口，终于失去了知觉。

　　“说完了吗？”等他喘息的间隙，林晚轻声问，“我累了。”

　　不等他回应，她挂断了电话。动作轻得像是一片羽毛落地，却用尽了她全部力气。

　　半小时后，李铭气冲冲地回来，准备继续这场争吵。推开门，却发现客厅空无一人。

　　“林晚！你给我出来！”他挨个房间寻找，表情从狰狞的愤怒逐渐变得困惑。

　　最后他在卧室发现，化妆台上她的用品全都不见了。没有留言，没有告别，就像她从未在这里生活过。

　　李铭嗤笑一声：“玩消失？看你能撑几天。”

　　在李铭心里，林晚永远是好欺负的，永远会乖乖回来。

　　而此时，林晚正坐在出租车的后座，看着窗外流逝的灯光，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她和李铭的曾经。眼泪爬满了俏丽的脸庞，走的时候，她只拿了一个行李箱，里面是基本的生活用品——这是她觉得能带走的全部，也是她在这段感情中剩下的全部。

　　林晚轻声对自己说，“林晚，你怎么混成了这个鬼样子”。手机突然震动，是工作群的通知：

　　【明早九点会议室，请部门所有人参加项目评审，相关人员的品牌营销方案必须在明早八点前提交给吴浩。】

　　看着这条消息，林晚麻木的心泛起一丝涟漪。好了，我不是一无所有，没有爱情，我还有工作。那个方案，是她熬夜两周的心血，也是她证明自己价值的最后希望。

　　可是，一个连自己都无法守护的人，真的能守护住自己的心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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