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演的

　　事发第二天，西柚夫夫超话火了。

　　超话人数直接破万人，有画手文手激情产粮。还有老粉发指路贴指引新入坑姐妹一起磕糖。

　　西柚夫夫超话其实建立时间有快半年了。

　　从第一次谭峥和舒宥同框起就有粉丝背地里磕他俩。

　　一开始cp粉数量不多，平时也不敢在正主面前舞。

　　随着几次谭峥回寝不小心在舒宥的直播间露脸，超话人数就有点稳定上升的趋势。

　　西山和青柚，是同寝室友。体型身高差、性格迥异、颜值还奇高。

　　一个音乐人，一个画手的组合，随便哪个角度都很适合拉郎。更不要说他俩其实在公司集体活动的时候都是成双成对出现的。

　　大家从各种往期商演活动和直播间录屏里抠糖抠得很开心。

　　什么永远站在我右边的你，什么别人都在前面孔雀开屏积极营业，只有西山和青柚默契站在一起。西山直播间唱过的歌是青柚直播间的BGM，青柚练习的素描人像有谭峥的影子。这些明明就是小情侣偷偷摸摸秀恩爱！

　　凡此种种，本来是cp粉拉郎，自己人圈地自萌的小天地，谁都没想到有一天会等到正主的天降巨糖。

　　超话一时间热闹得宛若过大年。

　　事情发生以后他们的经纪公司就出了通告，表示青柚陪同西山就医，两人并无大碍。

　　cp粉们就只看到了“陪同就医”四个大字。姐妹们！什么叫陪同就医？家属才能叫陪同就医啊！他们是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啊？！

　　就算之前没有在一起，但是现在也一定在一起了！救命之恩！不得以身相许吗！不是她们乱说！剧本都是这么写的！电视剧都是这么拍的！不得不信啊！

　　生死之交，这cp香甜程度比一开始她们磕的立增1000%好吗！

　　因为这次和死神擦肩的视频上了热搜，有玄学博主来蹭热度，把西山的八字青柚的八字放在一起评析，得出他俩是八字相合，命格相护才能逢凶化吉。西山就是青柚的命定贵人！

　　粉丝直接把这段截图到超话里，特意圈出了命定贵人四个字，配字：这是命定贵人吗？不止！这明明是命定爱人啊！

　　别人拍电视剧都说什么穿越时空拯救你，我们家西柚夫夫是早早出现在他身边，关键时刻奋不顾身以命相护！还有比这更甜的爱情吗？还有比这更真的cp吗？

　　不在一起真的很难收场啊！

　　随着超话人气升高，还有更多火眼金睛的姐妹在各种边角料里抠细节，甚至逐帧复盘当时的视频。

　　西山当时的微表情和下意识反应，青柚被突然拉过去抱住居然完全没有反抗，说明他们平时就很习惯彼此的拥抱有木有！

　　还有西山受伤倒地，青柚那个六神无主的样子，如果只是普通同事受伤，会是这个反应吗？

　　大家言之凿凿，仿佛半夜睡在他俩床底亲眼所见，各种造谣各种产粮。

　　总而言之，西柚夫夫超话出圈了。

　　/

　　公司宿舍都是六人寝，谭峥和舒宥住一间，上下铺。

　　平时谭峥直播都在公司安排的直播间里，那边空间大，他的乐器都放在那里。舒宥露脸直播画画需要的地方不大，懒得出门，一般都在宿舍卧室里用电脑直接上播。

　　加上工作安排不一样，作息不一致，他俩在一起住了大半年了也并不算多熟悉。

　　说点头之交远了，说普通朋友又太近，充其量就是个处得还算可以的合租室友。

　　如果没有这件事，他俩大概关系也就一直这样了。

　　只是现在经此一遭，又有个营业合同在，两个人的关系现在就有点微妙起来。

　　说是朋友吧营业协议签了，说是同事吧又是过命的交情。

　　舒宥没想那么多，只有谭铮一个人别别扭扭想了很多。

　　签合同前一晚和他们两个私下里谈过。

　　谭峥问舒宥：

　　“你确定要签这个营业合同？”

　　舒宥当时正在叠谭峥的衣服，闻言偏头看过来一眼，不明所以地点头。

　　“嗯！你同意我就同意，我都听你的。”

　　说完怕谭峥没明白，又多说了一句：

　　“我都可以的，峥哥。”

　　谭峥表情微妙。

　　“你知道营业的话都要做什么吗？”

　　“知道……吧？”

　　舒宥本来想说合同里有写。只是看着谭峥的眼睛说到后面声音莫名就虚了，不确定地说：

　　“就……牵手拥抱……假装谈恋爱……什么的？”

　　谭峥默了默，靠在椅背上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问他：

　　“你喜欢男的吗？”

　　舒宥嗯了一声，被问这个问题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样子。

　　“虽然我没谈过恋爱，也没喜欢过谁，但应该是的吧。”

　　舒宥回答完，礼尚往来也问他：

　　“峥哥你呢？你也喜欢男生吗？”

　　“是。”

　　“哦～那就好。”

　　舒宥这话说的，让人误以为他是在暗示什么。听在谭峥耳朵里就跟心脏被猫尾巴蹭了一下似的。

　　谭峥忍不住追问：

　　“什么意思？”

　　舒宥没注意谭峥的反应。他把叠好的衣服分门别类都放进谭峥的衣柜里，然后返回床边弯着腰开始叠自己的衣服。随口解释：

　　“如果你喜欢的是女生，那我们这营业合同就不能签了。虽然都是假的，但也不能让工作影响你以后找对象吧。”

　　原来是这个意思。

　　“……你想的还挺远。”

　　谭峥看着眼前的人在不大的卧室里转悠着干两个人的活。

　　自他受伤后舒宥就跟个小媳妇儿一样伺候他起居，他只要跟个大爷似的坐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行。

　　说实话不太习惯，但这体验又挺好，他就没拒绝。

　　舒宥心甘情愿照顾他，巴不得喂饭喂水，自此成为谭家长工以报答救命之恩。

　　要不是谭峥明确拒绝了，舒宥都想把自己银行卡塞他裤兜里了。

　　虽然之前和这个室友不太熟，但也能看出来舒宥很缺钱，也很节省。

　　这个男生年纪看起来比他小，平时不点外卖不买衣服，偶尔看到几次吃的都是清汤挂面和那种实心白面馒头。

　　一米七七的身高，瘦麻杆似的身材，要不是一张堪称漂亮惊艳的脸蛋，属于是走路上都没人注意的类型。

　　谭峥这几天还注意到舒宥用的手机也很旧了，连个手机壳都没有。如果不看脸只看生活习惯，还以为他是哪个山沟里穷困潦倒的留守儿童。

　　不像其他几个室友每天把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舒宥来来回回穿的就是那几身衣服。拍照和商演都是借的合作方的，一点不挑剔，也没架子。

　　谭峥虽然家里破产了，但也没委屈过自己。他没接触过舒宥这种性格和情况的人，就不太知道要怎么和他相处。

　　舒宥把自己的两件旧衣服放进自己的柜子，回头问谭峥：

　　“峥哥你要喝水不？我去给你倒一杯？”

　　谭峥回了神，拒绝了。

　　“不用。你坐，我们聊聊？”

　　舒宥哦了一声，把另一把椅子搬过来坐在谭峥对面，双手平放在膝盖上，坐姿乖巧地看着谭峥。

　　舒宥的眼睛是典型的大圆眼，男生里很少见的大平行双眼皮线条流畅，宽度适中。看人时常常未语先笑，搭配颊边两个深陷的梨涡，显得人又乖又甜。

　　此时这双漂亮的眼睛就认真看着谭峥。

　　“峥哥请说，我听着呢。”

　　谭峥被看得恍神，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顿了一下才接话：

　　“营业的事情，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假装情侣不是说直播演戏那么简单，肯定是有亲密互动的，在别人面前接吻拥抱，这些你都能接受？”

　　舒宥听他说完，想了想实话说：

　　“要是换个人让我和他假装情侣，我肯定就拒绝了。但是如果是和你的话，我觉得可以试试。”

　　试试什么？试试和他接吻拥抱？

　　谭峥乍一听这话还想歪了一下，以为舒宥是对他有什么别的想法，心跳不自觉加速了两拍。但他定神看舒宥的眼睛，对方眼神干净清澈，态度坦荡，他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舒宥这话其实和谭峥现在的想法很相似。如果是随便拉个人让谭峥和他假营业，谭峥绝对不考虑。只是如果这个人换成舒宥，他就觉得不是不能尝试。

　　他们俩都很缺钱，能趁着这波热度接到更多工作赚到更多钱的话，对他，对舒宥，都是好事。

　　谭峥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问了：

　　“你是不是很缺钱？”

　　舒宥挠挠头，没否认：

　　“是的。”

　　“方便说说吗？”

　　舒宥眼神落在谭峥身后，那边放着他直播画画时用的数位板。

　　“就是，我想攒钱，然后去学画画。”

　　谭峥想了想，印象里成人学画画的成本不算特别昂贵。按道理说这半年舒宥应该能攒下来不少了。怎么还这么缺钱？除非……

　　舒宥抠了抠自己的裤子，垂着眼睛，表情不自在地解释：

　　“我想考美院，但我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高中知识一点都不懂。”

　　“每天工作完都在上网课，要学好多东西。网课每科都很贵，我这半年工资都拿去报班了，学得也不太好。”

　　“如果要读大学，我还要提前开始攒读书的学费和生活费。”

　　舒宥一边思考一边扒着指头算，碎碎念着自己了解到的情况。

　　“高考肯定很难，我要是一直考不上就要一直学，网课全科的话一年要这个数。如果能考上，学费和画画耗材保守估计一年要两三万，还没算生活费什么的，不过我平时吃饭什么的也不太花钱。”

　　如果只是学画画，那花销还能控制，但如果是准备参加高考去上大学，那要学的东西要花的钱可就多了。如果到时候脱产读书，林林总总加起来，确实不是小数目。

　　舒宥说完有点担心谭峥会不会觉得他异想天开，鼓起勇气抬眼，小心翼翼地观察谭峥的表情。

　　谭峥没想到是这样，听完沉默了半晌。

　　舒宥初中念完就出来打工了，那他的监护人呢？就任由他一个未成年在社会上混着？

　　舒宥今年多大了来着？好像才19？

　　也就是说他一个人在外打工了起码四年多。

　　谭峥想起来，事故发生后他妈尚且第一时间打来电话询问情况，舒宥这几天一直和他呆在一起，除了公司的人，没接到任何来自亲友的电话。

　　他……

　　谭峥忍不住用左手捏了捏鼻根。

　　不营业他靠自己也有信心迟早能出头。但是舒宥如果错过这次机会，没学历没人脉，光靠他自己直播画画，不知道何年何月能攒够读书的钱。

　　如果一直这么糊，等合同到期，公司如果不和他续约了，舒宥还真有可能会直接露宿街头。

　　谭峥脑补了一下舒宥流浪街头的画面，瞬间下定了决心。

　　“行，那签吧。”

　　舒宥本来看他不说话心里有点惴惴，此时听谭峥一锤定音，不自觉也跟着松了口气，弯起眼露出个傻笑。

　　他现在对谭峥盲目崇拜盲目信任，俨然是铁杆迷弟状态。听他哥拍板，一下也有了不知哪来的底气。

　　峥哥一发话，宥弟必跟随！

　　/

　　签完合同回宿舍的路上谭峥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峥峥你晚上在宿舍吗？我五点飞机落地就来看你，你公司宿舍地址没变吧？”

　　谭峥愣了下，心跳加速，有种前脚做完坏事后脚就被家长查岗的心虚。

　　他下意识看向窗外，稳住声音回答道：

　　“没变。妈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你受伤了我不放心。剧组那边这两天没排我的戏，我就刚好来看看你。”

　　“……嗯，我在的。”

　　“你受伤了宿舍那边住着方便吗？你要不要出来住几天？我给你找个护工？”

　　谭峥喉头滚动了一下，低声说：

　　“不用，我马上要搬出去住了。”

　　隋玉在那边意外了一下，忍不住追问：

　　“啊？怎么突然要搬出去？你不住宿舍了吗？”

　　问完不等谭峥回答，她又自言自语道：

　　“没事，搬出来也挺好。你那边宿舍六个人住确实太挤了。钱够花吗？妈妈给你转一点吧？”

　　谭峥忙阻止。

　　“不用，妈，是公司安排的新公寓。”

　　舒宥不是故意偷听，只是他俩坐得近，加上车厢里安静，隐约听到一点，是峥哥的妈妈要来看他。

　　那边又说了几句，谭峥都安静听着，最后和对面说：

　　“嗯，等你来了见面说吧。你别急，路上注意安全。好，拜拜。”

　　挂完电话，谭峥回头看了身边的舒宥一眼，和他说：

　　“我妈等下要过来看看我。”

　　舒宥很懂事，马上说：

　　“好的峥哥，等下我来给阿姨开门。”

　　谭峥张口欲言，看了一眼前面开车的司机，顾及着外人，压下了话头没再说什么。

　　司机把他俩送到以后，约好明天早上来接他们去新住所就先回公司了。

　　他俩沉默着一前一后进门。

　　舒宥进门第一件事就是眼神左右扫视观察其他室友在没在。

　　发现宿舍目前没人，肉眼可见松了口气。

　　他跟兔子似的就窜回了卧室开始收拾行李。

　　谭峥慢悠悠跟在他后面，看舒宥把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没忍住唇角微扬，心里沉甸甸的郁气都散了点。

　　这几天宿舍里氛围一直怪怪的，舒宥和谭峥都明显感觉到了异样。

　　舒宥本身跟他们关系一般，虽说脸皮厚不在乎，但也每天尽量呆在卧室里，不想徒生事端。

　　剩下四个室友都是同公司的同事，而且也都是跟他俩年纪相仿的小网红，大家粉丝数差不太多。本来彼此见面也就是点头之交，还算能和平相处。

　　只是这次他和谭峥意外出圈小火了一把，这人气一下就甩开另外四个糊咖好几条街了。

　　别说同寝这四个人分外眼红，就算是同公司的人知道了心里也都是酸得要命。

　　他们这种网红孵化公司不是没人想着卖腐炒cp引流，但是cp感和粉丝缘这东西玄之又玄。有的人绞尽脑汁立人设搞擦边卖腐，不如别人无心插柳歪打正着有效果。

　　譬如这次，明明是社会新闻，怎么还能让这两人蹭上热度了呢？！

　　现在网上随处可见拉郎脑补他俩有一腿的博文，谭峥和舒宥的个人账号粉丝数每天都在涨。后台私信999+，都是来关心伤情来八卦感情的。

　　别说他们想不通，其实当事人自己到现在都还是懵的。

　　网友的xp实在是不可捉摸。

　　他俩这几天都在考虑营业的事，舒宥还要照顾谭峥起居，起先没注意到寝室氛围变了。

　　是舒宥偶然路过客厅上厕所，隐约听到其中一个室友在和另一个室友说：

　　“真是走狗屎运，这泼天的富贵啊，怎么就轮不到我呢？”

　　“谁说不是，要不是这事儿谁认识他俩啊。”

　　“挨这一下不仅赚了一大笔赔偿金，而且能涨十几万粉，换我我也愿意啊。”

　　舒宥听到了心里极不舒服。

　　有种人命关天的事儿被旁人当作玩笑的愤怒。

　　如果不是谭峥，舒宥可能都没机会站在这里听他们说这些屁话了。

　　谭峥因为事故都打石膏了，他俩出圈这件事完全是意外，就算要说，最多最多也就是因祸得福。

　　舒宥本来想过去和他们理论，谭峥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及时拉住了他的手腕，把舒宥拽回了卧室。明显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峥哥，他们……”

　　舒宥直撇嘴，说话的语气里带着不自知的委屈，像在和靠山告状。

　　谭峥很冷静，只抬左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劝他：

　　“没事，不用理会。”

　　“舒宥，以后这种事情、这种话只会出现更多，你现在开始要慢慢习惯忽略它。”

　　舒宥一愣，冷静了下来。

　　谭峥说的对，既然他们要假营业，要赚这个钱，就要做好面对各种质疑的心理准备。

　　签营业协议的事情都是保密的，只是同公司还有同宿舍的人，多多少少会有猜测，到时候必然有风言风语，网上也肯定有很多人会质疑会嘲讽。

　　这只是个开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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