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叙意宁途

作者:刘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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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训的号角吹响


      林意宁小心翼翼地摆放着那几本二手教材。

      《法理学》《宪法学》的封面已经有些泛黄,书脊处有明显的折痕,页边空白处密密麻麻写着前主人的笔记,有些字迹已经褪色,却依旧能看出认真的痕迹。

      林意宁指尖轻轻划过那些笔记,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亲切感,仿佛在和一位素未谋面的前辈对话。

      她从书包里掏出一支最便宜的黑色水笔,在教材的扉页上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
      :
      林意宁。

      字迹工整而坚定,像她此刻的心境。

      陈石悦书桌上摆着崭新的《德国民法典》中文译本,封面是硬壳精装,一看就价格不菲。

      “意宁,你带了鸡蛋呀?”李薇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我妈也让我带了,不过我嫌重,只带了两个,早吃完了。”

      林意宁笑着把布包递过去:“你要是不嫌弃,吃一个吧,我妈煮了挺多的。”

      “真的吗?那我不客气啦!”李薇毫不客气地拿了一个,剥壳的时候还不忘分给陈石悦一个,“石悦,你也吃一个,补充补充能量,等会儿还要去领军训服呢。”

      陈石悦推辞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了鸡蛋,轻声说了句“谢谢”。

      三个女孩围坐在书桌旁,一边吃着鸡蛋,一边聊起了各自的家乡和对大学生活的期待,气氛渐渐变得热络起来。

      李薇是本市人,家境优渥,性格活泼外向,说起光德法学院的趣事如数家珍

      :“你们知道吗?我们法学院有个传奇人物叫沈叙,大三的学长,不仅家境超级好,成绩更是顶尖,据说大一就通过了司法考试,还发表过好几篇核心期刊论文呢!”

      “沈叙?”林意宁说:没听过,也不知道。

      陈石悦推了推眼镜,补充道:“我也听说过他,好像很优秀,而且还特别厉害,去年代表学校参加国际模拟法庭竞赛,拿了金奖。”

      “不仅如此,他长得还超级帅!”李薇一脸花痴,“我高中学姐就是光德的,说沈叙每次上课,阶梯教室都坐满了人,还有外院的女生专门来蹭课呢!不过他性格有点冷淡,很少和人说话,除了他那个表弟,好像叫什么..尧...尧屿来着。”

      “尧屿?”林意宁又愣住了,那个帮她抬行李箱的温和男生。

      竟然是沈叙的表弟。

      世界真小,她心里想着,指尖却不自觉地攥紧了手里的鸡蛋壳。原来,沈叙学识渊博,还是法学院的传奇人物。

      李薇愣了愣,随即笑着说:“我妈让我以后进大律所,做商事律师,赚钱多。”

      陈石悦点了点头:“我想做知识产权律师,觉得这个领域挺有挑战性的。不过公益律师也很好,很有意义。”

      林意宁笑了笑,没有说话。因为自己现在自己也不知道选什么方向,只想让妈过上好日子。

      林意宁笑了笑:“那我应该和..李薇一样吧,赚钱多的。”

      想起了自己母亲独身一人带自己长大,想起了奶奶当年想让母亲生男孩,见我出生之后嫌弃自己是女娃之后,也不管母亲。母亲也没有好好坐月子伤了身体。父亲因听那个所谓奶奶的话,父母直接也离婚了。

      吃完鸡蛋,三个女孩一起去领军训服。

      走出公寓楼,初秋的风再次吹过,落在地上形成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的星星。

      路上,她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尧屿。

      他正和一个男生并肩走着,那个男生穿着白色的衬衫,身姿挺拔,侧脸的轮廓分明,正是沈叙。李薇说。

      阳光照在沈叙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显得格外耀眼。他依旧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正低头和尧屿说着什么,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温和。

      尧屿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头看了过来,看到林意宁,他笑着挥了挥手。

      沈叙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来,目光落在林意宁身上,停留了几秒。

      他的眼神深邃,像平静的湖面,看不出太多情绪,但也没有丝毫的鄙夷或轻视,只是单纯的打量。

      林意宁的心跳瞬间加速,而是鼓起勇气,对着他们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意宁,你认识尧屿学长?”李薇好奇地问。

      “嗯,刚才他帮我抬了行李箱。”林意宁轻声说,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

      领完军训服回到宿舍,林意宁把军绿色的外套叠好放在床头,然后再次翻开了桌上的《法理学》。

      前主人的笔记写得很详细,在“法律的本质”那一节,用红笔画了重点,还写着一句批注:“法律不仅是规则,更是正义的守护者。”

      林意宁看着这句话,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共鸣。是啊,法律的本质是正义,

      是

      保护弱者,是维护公平。
      她有母亲的牵挂,有室友的友善,有尧屿的善意,还有自己那颗不服输、不放弃的初心。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书桌上,照亮了她认真的侧脸,也照亮了扉页上“林意宁”三个字。

      考上司法考试,成为一名优秀的律师,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指尖划过“法律不仅是规则,更是正义的守护者”这句批注时,林意宁的指甲无意识地蹭过纸面,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前主人的字迹遒劲有力,红笔的颜色虽已淡去,却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她记忆的闸门。

      她想起小时候,母亲在制衣厂加班到深夜,回来时总是拖着沉重的脚步,腰杆挺得笔直,却在转身时偷偷捶打后背——那是生她时没坐好月子落下的病根。

      奶奶嫌弃她是女娃,不肯搭把手,父亲在奶奶的撺掇下,连一句关心都没有。

      最后干脆以“生不出儿子”为由提出了离婚。

      她还记得,有一次母亲发烧到39度,依旧强撑着去上班,只为了多赚几十块加班费,给她买新学期的课本。

      那时她趴在门框上,看着母亲踉跄的背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等我长大了,一定要赚很多很多钱,让妈妈不用再这么辛苦。

      所以当李薇说想做商事律师、赚钱多时,她下意识地附和了。

      她不是不向往公益律师的正义与温度,只是母亲的苦日子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她的心头,让她不敢轻易追逐那些“不赚钱”的理想。

      可此刻看着这句批注,看着书里“公平”“正义”这些字眼。

      她的心里又泛起了犹豫——高中时张桂花婶无助的哭声,那些和母亲一样在底层挣扎、连基本权益都难以维护的人,难道不值得被守护吗?

      “意宁,你在想什么呢?”李薇拿着刚领回来的军训服,在她面前晃了晃,“明天就要开始军训了,听说我们的教官特别严,还要凌晨起来跑操呢!”

      林意宁回过神,连忙合上书本,掩饰住眼底的复杂情绪,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在想军训会不会很累。”

      “肯定累啊!”李薇夸张地叹了口气,一边把军训服摊开在床上,一边抱怨,“我最不喜欢晒太阳了,要是晒黑了,我妈肯定要心疼死。

      对了,你们知道吗?沈叙学长当年军训的时候,可是唯一一个全程没掉队的男生,而且还帮女生拎水、整理物资,超级绅士!”

      陈石悦正在给军训服缝松紧带,闻言抬头道:“我还听说,他军训期间还在看法律书籍,休息的时候别人都在聊天打闹,他一个人坐在树荫下看书,难怪这么优秀。”

      林意宁默默听着,手里的军训服变得有些沉重。

      沈叙的人生,似乎从一开始就铺好了康庄大道,他可以随心所欲地追求自己热爱的法律事业,不用为生计发愁,不用被现实裹挟。而她,却要在“赚钱养家”和“坚守正义”之间挣扎,连选择的余地都很少。

      她走到宿舍阳台,拿出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母亲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温柔

      :“宁丫头,到学校了吗?宿舍住得习惯吗?有没有按时吃饭?”

      “妈,我到了,宿舍挺好的,室友也都很友善。”林意宁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愉快,“我领了军训服,明天就要开始军训了,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那就好,那就好。”母亲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地叮嘱,“累了就多休息,别硬撑,饭一定要吃好,不够钱就跟妈说,妈这个月工资发了,给你打过去。”

      “不用妈,我有钱,有助学的,您自己留着用,买点好吃的,别忘了吃药。”林意宁的声音有些哽咽,她知道母亲的工资微薄,还要药费,根本没多少结余。

      “妈知道,妈身体好着呢。”母亲的声音顿了顿,又说,“宁丫头,你在学校不用太拼,妈不指望你赚多少钱,只要你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就好。”

      “妈……”林意宁再也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砸在阳台的栏杆上,碎成细小的水珠,“我会好好读书的,我会让您过上好日子的。”

      “傻孩子,妈现在就很好。”母亲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鼻音,“你要是受了委屈,别憋着,跟妈说,妈永远是你后盾。”

      挂了电话,林意宁靠在阳台的栏杆上,任由眼泪无声地滑落。

      初秋的晚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让她清醒了许多。

      她知道,母亲的“很好”都是装出来的,她不想让自己担心。
      而她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尽快成长起来,成为母亲真正的依靠。

      回到宿舍时,李薇和陈石悦已经洗漱完毕,准备休息了。

      看到她眼睛红红的,陈石悦关切地问:“意宁,你怎么了?是不是想家了?”

      “嗯,有点。”林意宁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第一次离开家这么远。”

      “正常啦,我刚才给我妈打电话也差点哭了。”李薇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过几天就好了,等军训结束,我们可以一起出去玩,我带你逛逛本市的景点。”

      “谢谢你们。”林意宁笑了笑,心里暖暖的。虽然远离家乡,但她并不孤单,有室友的关心。

      她洗漱完毕,回到书桌前,打开台灯。她看得格外认真,不仅逐字逐句地研读正文,还仔细琢磨前主人的批注。在“法律的作用”那一节,前主人写道:“法律可以是谋生的工具,更可以是改变命运、守护他人的武器。”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林意宁心中的迷雾。成为一名优秀的律师,既要有能力赚钱养家,也要有勇气守护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就像法律既能规范市场秩序,也能保护弱势群体的权益一样。

      她拿出黑色水笔,在这句话旁边写下:“既要让妈妈过上好日子,也要守住心里的光。”字迹依旧工整,却比之前多了几分笃定。

      军训的号角会在明天清晨吹响。

      凌晨五点半,宿舍楼的楼道里还浸着夜色的微凉,尖锐的哨声就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林意宁几乎是瞬间弹坐起来,动作快得让旁边的李薇吓了一跳。

      “我的天,意宁你反应也太快了吧!”李薇揉着眼睛,一脸痛苦地掀开被子,“我还没睡够呢,这教官也太狠了!”

      林意宁一边快速穿上军训服,一边轻声说:“我高中时每天早起背书,习惯了。”

      其实她是怕迟到——军训手册上写着,迟到一次要罚跑三公里,她体力本就不如别人,不想刚开学就落后。

      军训服的布料粗糙,摩擦着皮肤有些发痒,裤腰有点大,她用绳子简单系了一下,又把头发利落地扎成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镜子里的女孩眉眼清秀,眼神里带着一丝未褪的青涩,却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韧劲。

      陈石悦已经洗漱完毕,正在整理床铺,她推了推眼镜说:“快一点吧,听说集合地点在操场,距离宿舍有点远,别迟到了。”

      三个女孩快步走出宿舍,楼道里已经挤满了穿着军绿色军训服的新生,大家睡眼惺忪地互相催促着,脚步声、说话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校园的宁静。

      清晨带着浓重的凉意,林意宁裹紧了外套,抬头望去,天空还是淡淡的鱼肚白,几颗星星还未完全隐去,梧桐树叶上挂着晶莹的露珠,折射着微弱的光。

      操场已经站了不少人,各个院系的新生按班级列队,教官们穿着整齐的军装,身姿挺拔地站在队伍前面,神情严肃。

      林意宁她们赶紧找到法学一班的队伍,匆匆站了进去。

      李薇一边跺脚取暖,一边小声抱怨:“这也太冷了吧,早知道多穿点了。”她的军训服明显不合身,裤腿卷了好几圈,显得有些滑稽。

      林意宁看了看她,把自己外套的拉链往下拉了拉:“要不你先穿我的?我体质好,不怕冷。”

      “不用不用,”李薇连忙摆手,“你也别冻着,等会儿跑步就热了。”

      没过多久,所有新生都已列队完毕。

      总教官站在高台上,用扩音器喊着口号,声音洪亮,震得人耳朵发疼。

      简单的动员之后,军训正式开始,先是站军姿。

      “双脚分开六十度,膝盖挺直,收腹挺胸,双肩后张,目光平视前方!”教官的声音严厉,“站够四十分钟,谁要是动一下,全体加时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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