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

　　压寨夫人
　　一
　　李明谨不过上山扫了个墓，回程刚上马车，一转眼连人带车都被截了。
　　李明谨心想这人可真是胆大包天。明知道他是知府的公子还敢打劫，不是寻仇就是寻死了。车夫早大声报上了李大老爷的名号，李明谨听得只嗤笑一声，自己掀了帘子下去。
　　他身边跟着一个小厮，为人机灵，见他下车立马过来扶着，他掩唇咳了两声，看向拦他车架的一行人。
　　为首的是个高壮的汉子，剑眉入鬓，目若朗星，通身的气势倒不像是个土匪，看起来甚至有些哪里见过的眼熟样子。
　　“阁下怎么称呼？”李明谨出声问道。
　　那男人打量了他一下，似乎对他挺感兴趣。
　　“清风寨莫岐。”
　　哦，那就是寻仇了。李明谨心下了然。他刚从京城回来的时候，他爹千叮咛万嘱咐，说这萧山府不知从哪冒出来个清风寨大当家，一进寨子就组织人手下山骚扰府衙，只看见鸣冤鼓上贴了一张声讨知府李远山的檄文，人是逮不着寻不到，整个府衙跟着大老爷受窝囊气。
　　李明谨问他怎知是那清风寨大当家。李远山只沉着脸让他别管，身边小厮偷偷跟他学舌，说那檄文上写着李老爷三大罪状，一曰纵容手下横行霸道欺压百姓，二说昏庸无能贪财好色不配为官，第三条更是大罪，官商勾结擅加赋税鱼肉百姓……清风寨虽是土匪寨子，但一向不生事扰民为非作歹，反倒以正义之师自居，行善积德，做些好事。李远山原来还沾沾自喜自己管辖区内风气昌明，谁知那大当家一出现就给他来了一击，他调任萧山不久，还没来得及生事，只应当是旧仇。
　　李明谨冷哼一声只道活该。他与李远山关系一向不合，只不过李远山只他一个儿子，气死也没办法。
　　“今日冒昧，请李公子做客，失礼之处还望海涵。”见李明谨不说话，莫岐也不恼，他面无表情说着客套的话，倒是让李明谨有些好笑。
　　“我体弱多病，烦请大当家费心了。”李明谨丝毫没有被绑架的自觉，淡然笑道。
　　莫岐看他虽然面色苍白，唇色也显黯淡，但笑起来倒是真好看。他只觉得这小少爷挺有意思，不急不缓，不忧不惧，这样看着，倒跟他那假仁假义虚伪至极的老爹不大一样。
　　“请。”
　　李明谨依旧上了他的马车，车夫早已面如土色，抖得像个筛子。李明谨琢磨着这也架不了车了吧，正准备叫莫岐给他换个车夫，抬眼一看正好看到莫岐带人把那车夫拖了下去，他自己直接上了马车拿起鞭子，一副要亲自驾车的姿势。
　　李明谨有些愣，莫岐倒是头一次笑了一下。
　　“怎么说也是知府的公子，可别觉得亏待。”
　　李明谨被他笑得晃了一下眼，心道这人倒是生的一口白牙，牙尖嘴利毫不客气。
　　“今日劳驾莫大当家亲自赶车，倒是荣幸。”
　　莫岐又是一笑。
　　他和土匪兄弟们护着这架车，倒像是相约出游，路旁的桃花在春日里徐徐盛开，很是和谐。
　　风吹入帘里,唯有惹衣香。
　　二
　　萧山府境内有一巍峨大山，重峦叠嶂，云山雾罩，风景极好。它本是一无名大山，但传说百年前有一大官辞官后云游至此，见此地山高云阔，甚是喜欢，便以姓冠之，于是这山便得了一个萧山的名字。萧山着实一个风水宝地，此地百年间出过不少英才，本朝建立后，萧山府便以萧山为名，借了这大气磅礴的名字，几任知府管辖下来，倒也风平浪静，百姓和乐。李远山垂涎萧山已久，几番行走之下终于拿下了萧山知府这个名头。
　　他本是京官，在京城钻营多年倒也有个不错的官职，一家老小吃穿不愁，就是升官发财没啥指望，毕竟京城人才济济。而且京城贵人满地，与其在京城待着不知哪天得罪了大人物小命不保，不如外调去当个父母官，天高皇帝远，捞捞油水也不怕。
　　只是哪知萧山这地方有这么一帮子所谓“义匪”，不怕官府，就连百姓也护着他们，看来是渊源已久根系深厚，再加上萧山本就重重叠叠，这山匪的寨子竟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
　　李大老爷一时拿清风寨没办法，只缴了几个山脚下的寨子算是杀鸡儆猴，哪知他儿子刚到没几天就被清风寨劫了，这一下子他李远山的命脉可算是被攥在了人家手里。
　　他一脸阴沉坐在书房，新来的九姨娘来送燕窝，仗着宠爱抱怨李明谨顶撞老爷不尊父亲云云，李远山一把摔了手中杯子，怒斥道：“但凡你们肚子争点气，也不至于让那小畜生天天蹬鼻子上脸。”姨娘一惊连忙赔笑，却是心思百转，活络起来。
　　另一头，李明谨随着莫岐七拐八拐地进了清风寨，他能感觉到这地方不好找，却也没想着撩起轿帘记记路。他志在给李远山添堵，明知山上有匪，还趁着清明上山扫墓，他祖籍洛阳，在萧山哪有什么可扫的，只不过找了个柳树洒洒酒，算是给他娘祭奠了。要说这莫岐也真是英雄胆大，大白天的就敢劫了知府公子，也是他李明谨运气好，什么都不用干就能让李远山着急上火摔杯子。
　　他悠闲地躺在马车里，一旁小厮是李远山来萧山新招的，见他们老爷对这个儿子头一份的好，而少爷不像他说的那样一心读书反而老是惹老爷生气，就觉得很是不妥，踌躇半晌还是问了一嘴：“公子，老爷待您那么好，您怎么...”
　　李明谨知道他想问什么。无论在京城还是在萧山府，李远山待儿子可真是一等一的好，在人前总是说心疼他小小年纪没了娘，怕他受委屈也不续弦......可谁知道他亲娘就是被他花天酒地胡作非为气病了，又被他一后院的小妾磋磨而死。
　　不过这些没必要说给别人听，李明谨也只是翻了一个白眼，撇撇嘴毫不在意地说：“他就我一个儿子，不待我好待谁好？”
　　莫岐在外面也是听得到他说话的，闻言莞尔，都说李公子学富五车，谦谦公子，恭顺有礼，没想到见面却如此...鲜活有趣。
　　三
　　李明谨在清风寨比在李家自在多了，他每天没事干，想出去走走也被寨里老百姓的热情吓了回去。他生性好静，与李远山吵架也是冷冷静静插刀子，他对李府一帮人没什么好脸色，对下人倒是和善，但因为身份也没人敢造次，他孤孤冷冷活了这么些年，一个人端着体面，倒是在这土匪寨里难得感受到了些人间烟火的温暖气息......
　　只是有些受不住，于是也懒得走动。倒是莫岐那有不少书，他便天天去蹭书。莫岐一个土匪头子，在世人眼里应该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才对，但他书案上却堆满了东西，信件、卷宗、账簿，应有尽有......他倒也不避讳，但李明谨有自知之明，也不去看那些东西。他后来想明白了，那些东西不是装装样子，莫岐也不只是土匪头子那么简单。
　　在清风寨的日子很快活也很快，在和莫岐偶尔斗斗嘴的时候，一个月就已经过了一大半。
　　变故发生在一天晚上，那时李明谨早已在清风寨混熟，他跟着莫岐蹭了小灶，晚上回到房间，便被人捂了嘴绑上，绑他的人说是李远山派来救他的，李明瑾撇撇嘴不置可否。
　　他乖乖地任由那人绑得严严实实，虽然他对此人的来意有所怀疑，但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一介书生，只能为人鱼肉任人宰割了......
　　果然那人并不单纯是来救他的，绑了他之后也不着急走，反而在寨子里鬼鬼祟祟，说是躲藏又不像，倒有些大摇大摆......但估计平时也没做过这种救了人还磨磨蹭蹭的蠢事，反倒有些发挥不好，半天也没惊动寨子里的人。
　　李明瑾倒是不认为莫岐有这么迟钝，多半是已经发觉了，只待那人下一步动作。
　　李明瑾气闷，这人隔岸观火，也不管他死活，不知道是对他太自信还是对自己太自信......
　　救兵——暂且这么叫他吧——带着李明瑾绕了一圈又回到原来的房间，李明瑾打量他两下，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个迷惑的表情，问：“这位大哥，您要救我出去的话直接走不就行了，我记得路。”
　　救兵大哥看他一眼，没有一点看少主子的尊重，反而带了些嘲笑与可怜，或许还有些发现他不如别人说的那么聪明的不屑：“我说少爷啊，老爷摸到这清风寨也费了不少功夫，还不得搞些有用的信息回去啊，什么地图啊，宝贝的位置啊，哪能空手回去呢？”
　　李明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家里可好？父亲身体可好？还有九姨娘...”他装出一副少年怀春的羞涩样子，“九姨娘可好？”
　　救兵嗤笑一声，暗道怪不得老爷和他关系不好，感情是这大少爷惦记着人家的美妾呢。
　　“少爷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府里一切都好，九姨娘最近发现怀了身孕，可是马上要做大主子了。”
　　李明瑾低下头，眼里寒光一闪，在救兵看来却是一副被打击到的样子，他平时跟在李远山身边，没少受他的冷眼，此时心底大快，但为了事情方便进行，不得不装模作样地安慰“您是嫡子，老爷疼您”云云......
　　李明瑾心里冷笑，九姨娘有孕，再加上这人这么放肆的态度，看来李远山是不打算让他活着回去了，也好......
　　他装作重振精神，眼角红了些，看着救兵说：“我知道他们大当家的书房，应该有不少好东西，我带你去。”
　　他打头走了出去，趁着救兵没跟上，转头看了看房顶，只见莫大当家光明正大在房顶偷听，手里还举着一片瓦，李明瑾朝他甩了个眼神，他笑笑回了句话，看口型应该是“放心”。
　　四
　　救兵被围起来的时候猛然一惊，他看向李明瑾，看他也一副惊讶的样子倒是有些不敢确定了。
　　莫岐大喇喇地从书桌后绕出来，他身高腿长，靠坐在桌上也气势惊人，一脸恶霸相地看向李明瑾，唇边带笑，漫不经心地说：“李大公子这是何意，我清风寨好吃好喝待你，你却勾结外人半夜来我书房，可是要背叛我？”
　　饶是知道在做戏，李明瑾也被他的厚脸皮惊了一瞬，他没回话，有些瑟缩地往救兵身后躲，救兵哪能让他如愿，他此行就是来杀李明瑾的，现在这个有些诡异的“反目”场面，倒是方便行事...他眼珠一转，将李明瑾从身后拉出来，匕首抵上他脖子，与莫岐谈判：“这位好汉，我不想掺和您二位的恩怨，此行不过是奉了李老爷之命。您也知道他父子二人势同水火，救不出来也没什么事，您只要放我走就好，如何？”
　　莫岐不着痕迹地放松攥紧的拳头，不在意地说：“我与阁下并无冤仇，看阁下也不似李远山那等小人，”他说着一挥手，“人留下任我处置，阁下请便。”
　　清风寨众人呼啦啦退开让出一个缺口，救兵收了匕首将李明瑾推向其中一个持刀的大汉，头也不回地逃了。
　　那大汉慌忙收刀，莫岐上前两步有惊无险地接住李明瑾，解了绳子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他缓了口气，又恢复那种气定神闲的样子，看向嘀咕着骂李远山老王八蛋的李明瑾，挑眉问道：
　　“李公子，现在没了李远山这个靠山，你就不怕我真杀了你？”
　　李明瑾笑嘻嘻地回道：
　　“李远山的儿子已经死了，莫大哥你又不是那贪官，怎能鱼肉百姓我？”
　　他眼神一转，瞟了眼莫岐书桌上的绢帛，又说：
　　“况且，李远山与我也有仇，莫大哥简在帝心，为君分忧，何不与我一同搜集罪证呢？”
　　莫岐没想到他能看出来，眯了眯眼眼问道：“你如何知道？”
　　李明瑾回：“我年幼时有幸面圣，莫大哥与圣上长相有几分相似，想来便是那位‘游山玩水不问世事’的七王爷了。”
　　莫岐了然：原来是这样...李明瑾自幼有神童之称，受过召见，那时他皇兄也差不多是他现在这个年纪，被李明瑾联系在一起也不难理解。
　　李明瑾知道他身份，却还是这般自如，并无恭敬，倒让他松了口气。
　　他调笑道：“这么多年你居然还记得皇上长什么样，李公子真不愧神童之称。”
　　李明瑾呵呵应下，眉目间得意洋洋：“那是自然，我可是过目不忘，否则哪敢说什么助你一臂之力的话？”
　　救兵逃走，知府公子被清风寨杀害的流言随之传开，李明瑾跟莫岐偷摸着下山去李府查看情况，莫岐揭开瓦片，两人凑上去，李远山倒是真伤心，但也不忘了计划在百姓间煽风点火，败坏清风寨名声，并以此为借口派人去打清风寨，所幸清风寨着实强悍，就是莫岐不在，也不可能被府衙的那些歪瓜裂枣打颓了。
　　莫岐睨了一眼李明瑾，说：“你可倒好，假死脱身，苦了我清风寨，还得背这等杀人的黑锅。”
　　李明瑾摸摸鼻子，有些心虚，但他脸皮厚啊，拍马屁道：“百姓最是火眼金睛，日子久了肯定知道这是李远山的阴谋，不会毁了您莫当家的英名的。”
　　莫岐也没真怪他，他看一眼正愤怒的李远山，思忖道：“看李远山这个态度，不像是要杀你的样子，搞错了？”
　　李明瑾也发现自己似乎是想岔了，正奇怪着，九姨娘又袅袅娜娜带着两个丫鬟来了，李远山见她进来，连忙伸手去扶，她肚子还未显怀，倒像是怀胎七八月的女子，羹盏也不自己端了，得丫鬟端着，走路也不自己走了，得丫鬟扶着，李远山倒是很吃她这一套，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李明瑾无趣地撇嘴，看来就是这九姨娘搞的鬼了。
　　“也不知道肚子里是男是女呢，倒想着把你除根了，也不是个聪明的。”莫岐点评道。
　　李明瑾被他逗笑，也不纠结于李家这点破事了，反正他已经是“已死之人”。
　　他们从李府偷听回来，不久后果然如李明瑾所说，百姓没被流言洗脑，反而更觉得李远山不是好人，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却拿自己儿子生死大事栽赃清风寨，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明瑾听闻此事后乐了半天，直夸自己料事如神。莫岐伸手敲了敲他的脑袋，然后塞给他一支毛笔，将他按在桌后：“赶紧算账，马上要给兄弟们发晌了！”
　　李明瑾摸摸脑袋嘀咕一声，“懒死你算了…”
　　五
　　莫岐攒够李远山的罪证已经是年末，朝廷放假，皇帝封笔，再加上萧山府到帝京路途遥远，莫岐想着等过了年再呈上去。
　　“听说李远山得了一个儿子？”莫岐捏着饺子问道。
　　李明瑾正跟饺子皮较劲，闻言轻点了点头，道：“听说叫明珏，李远山倒是好运气，只是可怜那孩子了。”
　　莫岐手里动作一顿。
　　他俩都知道那些罪状被呈上去，李远山要面对的是什么，轻则抄家，重则砍头，家里人也跟着遭殃……
　　“不如我把那孩子带走？”莫岐犹豫了下问道。
　　“那是我弟弟，你带着干啥？”李明瑾狐疑地问。
　　“那就你带着，我辅助？”莫岐好脾气地改口。
　　李明瑾还真想了想，愉快地接受了建议，然后拉着莫岐商议怎么偷孩子拐孩子……
　　“是救孩子。”莫岐无奈纠正道。
　　......
　　事情都按照李明瑾的想象顺利地进行着，年后启朝，莫岐呈上李远山的罪证，皇帝大怒，下令即日押送李远山进京，家眷暂时扣押在萧山府衙，待李远山定罪之后一同发落。
　　李明瑾仗着有莫岐，入府衙大牢是小事一桩。关押九姨娘母子俩的是单独的小牢房，昔日娇美的女人已是憔悴不堪，她竭力护着怀中的孩子，襁褓上蹭了灰尘，孩子的小脸还是白嫩无虞。她看到李明瑾先是惊惧，发现他确实是人不是鬼的时候“扑通”一声跪倒，她是恶人，却也有慈母之心，只求李明瑾能保孩子无事。
　　李明瑾接过襁褓，李明珏好奇地看着他，露出一个笑来，李明瑾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蛋，说：“我与这孩子有缘。你且保重，来日说不定得以相见。”说罢他走出牢房，女人在身后叩首，怀里的孩子懵懵懂懂，李明瑾脸上也露出一个笑，尘埃落定，他与李远山的恩怨已清，稚子无辜，仇恨就不必延续了。
　　李远山下狱那日又是清明，莫岐还在京城，李明瑾一人去给母亲扫墓。还是去年那颗大柳树，他洒了酒，顿了片刻将这一年的大小事絮絮叨叨讲了一遍，他认可的亲人早在九泉之下，有些话可以跟莫岐说，有些话却没人可以说。
　　“娘亲，他是个好人，我是不是该早点离开，不要耽误他娶妻生子？”
　　“可是，我有些舍不得。”
　　三月的天还有些凉意，他一人站在柳树下，一阵风拂过，李明瑾不由得裹紧了外衣，远处萧山巍峨，天大地大，只他一人渺小如斯。
　　另外一边，皇宫内殿，莫岐久违地穿了一身华服，他抿了一口茶，开口：“皇兄，我意已决，不必再劝。”
　　皇帝还是不明白那萧山府有何乐趣，但莫岐一向有主意，且就随他去吧。
　　莫岐回来的时候天气已经大暖，李远山也终于定罪，免了杀头，但流放千里，也算是事了。
　　萧山府主街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李家家眷今日押送去流放地，百姓都来看热闹，李明瑾坐在酒楼的二层，支了窗子向外看。
　　李明瑾恨了李远山十多年，真到他获罪下狱，亟待流放的这一日，他应该高兴才对，可心里又有些闷闷的，多年心事一朝了却，放不下也应该吧。也许还有别的，纷纷扰扰，乱人心绪。
　　他仰头喝尽碗中酒，想要再斟一碗，手却被人按住了。他抬眼看去，是莫岐。
　　“身体不好就不要多喝了。”莫岐环视周围，抱起桌边的李明珏，拿起包袱往桌上一放，问道：“要去哪？”
　　“天地之大，自有去处。”他故作镇定去看莫岐手里的东西，那包袱正是他整理好，带着李明珏偷溜时带的。
　　“清风寨缺个账房先生，不如留下来？”
　　李明瑾盯他：“除了账房先生，还有吗？”
　　莫岐轻咳一声，俊脸染上薄红。
　　“我还缺个压寨夫人。”
　　萧山留你，清风留你，我也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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