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天下

作者:筱轻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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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试探与秋水


      顾清晏话音落下,那抹浅淡却足以搅乱人心的笑意还残留在空气中,他人已如昨夜一般,利落地转身,白衣在弥漫着血腥气的夜里划开一道清冷的弧线,没有丝毫留恋,更不给萧景渊任何回应或讨价还价的机会。

      萧景渊站在原地,臂膀处被划破的布料在夜风里微微拂动,提醒着他方才电光火石间的凶险与那人“恰到好处”的出手。他看着顾清晏消失在廊庑尽头的背影,比昨夜更加从容,甚至带上了一丝……得逞后的轻快。

      几次深呼吸,试图压下心头那股说不清是恼怒还是别的什么的情绪,最终,所有复杂的思虑却化作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嗤笑,混杂着难以言喻的无奈与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

      他抬手揉了揉因一夜未眠兼方才打斗而隐隐作痛的额角,在心里近乎咬牙切齿地暗忖:

      “此人性格当真是……恶劣至极。”

      是了,恶劣。冷静、理智、善于算计,抓住一切机会反客为主,将别人的弱点与窘境变为自己手中的筹码,行事风格如同他最擅长的剑法,精准、犀利,不留情面。

      可下一秒,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念头,却不合时宜、蛮不讲理地撞了进来:

      “但胜在脸实在好看。”

      尤其是方才那样带着一丝狡黠笑意,眸光流转间仿佛盛着碎星的模样,明明做着最气人的事,却偏生让人……难以真正动怒。

      萧景渊就站在一片狼藉中,因为自己这“没出息”的念头而哭笑不得。他忽然觉得,收复江山或许都比揣摩、征服眼前这个心思难测又貌美异常的“债主”要容易些。

      至少,江山不会用一张如此契合他心意的脸,来行这般恶劣之事。

      萧景渊尚立在原地,对着顾清晏消失的方向心绪复杂地品评着那人的“恶劣”与“好看”,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去而复返。

      他蓦地转头,只见顾清晏不知何时又折了回来,正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月光在他身后勾勒出清瘦的轮廓,神情看不真切。

      “接着。”

      随着一声清淡的提醒,一个小巧的白玉药瓶划破空气,精准地朝萧景渊飞来。

      萧景渊下意识伸手接住,瓶身还带着对方指尖微凉的体温。他垂眸一看,是上好的金疮药,甚至比他府中常备的品质更佳。

      他抬眼,带着明显的探究与讶异看向门口那人。

      顾清晏却并未看他,目光落在院中那株被剑气削断的梅枝上,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帮人帮到底。”他顿了顿,尾音拖长,带着一种刻意的、撇清关系的疏离,这才将视线慢悠悠地转回萧景渊脸上,唇角勾起一抹要笑不笑的弧度,

      “不过——药自己上。”

      萧景渊握着那瓶微凉的膏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瓶身。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那道细微的、甚至算不上伤口的划痕,又看了看手中的药瓶。

      这人……

      恶劣是真的恶劣。

      但这心肠,或许也不全然是冷的。

      至少,还没硬到看着他这微不足道的“伤”而无动于衷。

      只是这关怀的方式,依旧带着顾清晏式的、不肯低头的骄傲与别扭。

      ——仿佛在说:“我看见了,但我并不在意。东西给你,用不用随你。”

      直到顾清晏的身影再次消失在夜色里,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散尽后,留下更深的寂静。

      萧景渊独自立在狼藉的书房中,反复回味着他的话,掌心里那枚小小的白玉药瓶,却比方才对阵的钢刀更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灼手。

      他低头,看着这莹润的瓶子,指尖下意识地收紧。

      帮人帮到底?

      这话从顾清晏口中说出来,简直比听到刺客是来自皇宫大内更让人难以置信。

      昨夜那甜腻的香气,那濒临失控的挣扎,那句冰冷的“如你所愿”,还清晰地烙在记忆里。不过十二个时辰,同一个人,在刚刚利用“救命之恩”套上枷锁之后,反手又递来了疗伤的膏药。

      这算什么?

      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

      不,顾清晏给的甚至不是甜枣,这瓶药更像是一颗包裹着糖衣的谜题。施恩,却又立刻用“药自己上”划清界限;示好,却又不肯放下一丝一毫身段。

      萧景渊的眉头缓缓蹙起,一种熟悉的、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再次浮现。只是这次,不再是愤怒与挫败,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混合着警惕与巨大好奇的探究。

      他摩挲着微凉的玉瓶,仿佛能透过这光洁的表面,触碰到那人矛盾又难以捉摸的内里。终于,一句低哑的、带着十足困惑的自语,在寂静的室内响起,与昨夜顾清晏离去时的低语,形成了奇妙的呼应和回响:

      “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顾清晏回到自己安静的别院,他翻着一本书,心思却不在这

      到底为什么自己会去而复返给他送药?

      为了报昨天他忍着□□没碰他的恩?

      何必呢?那是他自己选的——

      忽然,一声轻微的声响传来——不似夜猫踩过瓦片的轻响,倒像一种,刻意隐蔽但无法完全藏匿的人类的足音

      顾清晏倏然抬头
      他手无寸铁,三天前,他家道中落,来萧府是“乞求”而非“投靠”,自然不会携带任何兵刃

      不过——身法,点穴和轻功才是他真正的倚仗

      屋外的夜风似乎也停了,一种山雨欲来的死寂笼罩下来。

      “吱呀——”

      窗户被一股巧劲无声震开,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滑入,落地无声,手中短刃在昏黄的灯下泛着幽蓝的光,直刺顾清晏后心!

      就在刃尖即将触及衣衫的刹那!

      顾清晏动了。

      他并未回头,仿佛背后长眼,整个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顺着刃锋带起的微弱气流向侧旁飘开半尺,恰到好处地避开了致命一击。姿态优雅从容,不像是在生死搏杀,倒像是在月下随性起舞。

      刺客一击落空,眼中闪过惊愕,手腕一翻,横刀再扫!

      顾清晏这次不再闪避,他足尖轻点地面,身形如陀螺般疾旋,竟贴着刀锋揉身而进!右手并指如电,精准无误地啄在刺客持刀的手腕内侧!

      “呃!”

      刺客只觉整条手臂瞬间酸麻难当,短刃“当啷”一声脱手落地。

      他心下大骇,左手成拳猛击顾清晏面门,试图逼退对方。

      顾清晏却不退反进,左手如灵蛇般探出,格开来拳,右手食指与中指已如疾风般点向他胸前要穴!

      刺客急忙后撤,却快不过那如影随形的手指。

      噗。

      一声闷响,夹杂着骨节的轻吟。

      刺客身体猛地一僵,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保持着格挡后撤的滑稽姿势,直挺挺地定在了原地,只有眼珠还能惊恐地转动,流露出无比的骇然。

      顾清晏缓缓收手,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气息平稳,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落了一片落叶。

      他走到那名被点了穴道的刺客面前,清冷的目光落在对方因惊惧而收缩的瞳孔上,淡淡开口,声音如同碎玉:

      “谁派你来的?”

      他的问题言简意赅,与此同时,窗外隐约传来了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显然是府中的侍卫终于被惊动了。

      顾清晏闻声,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麻烦。

      他本想悄无声息地解决,看来是做不到了。

      就在顾清晏话音落下的瞬间,侍卫长带着一队精锐甲士疾冲而入,刀锋雪亮,神色紧张。
      “顾公子,您没——”
      侍卫长的声音戛然而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预想中顾公子遇险、狼狈不堪的场景并未出现。
      屋内灯火安然,顾清晏正好整以暇地站在中央,白衣依旧胜雪,纤尘不染,气息平稳得像是刚刚品完一盏茶。而在他身后,一名黑衣人保持着古怪的进攻姿势僵立不动,显然是被点了重穴。地上还躺着一个,不知是昏是死。

      一片死寂。只有甲胄摩擦的轻微声响,衬托着侍卫们内心的惊涛骇浪。

      顾清晏仿佛没有看到他们脸上的震惊,非常配合地、甚至堪称体贴地微微侧开身子,让他们能更清楚地欣赏屋内的“杰作”。

      他甚至还弯起那双清冷的眉眼,露出了一个堪称温润的笑容,声音清亮,语气真诚得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诸位来得正好。”
      他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地上那名昏迷的刺客,以及那个被定住、眼珠因极度恐惧而疯狂转动的黑衣人。

      “刚好救下他们的命。”

      众侍卫:“……?”

      一阵诡异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侍卫们看着那两个明显已经失去任何反抗能力的刺客,再看向那个片叶不沾身、还微笑着感谢他们“救命”的顾公子,大脑集体宕机。

      救、救下刺客的命?
      意思是……如果他们再晚来一步,这两位就不是被点穴或打晕,而是直接没命了?

      侍卫长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消化着这句话里蕴含的庞大信息量和冰冷的杀意。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位平日里看起来清冷柔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顾公子,是何等可怕的存在。

      “呃……公子……您、您没事就好。”侍卫长憋了半天,只能干巴巴地挤出这么一句,然后赶紧挥手让手下上前捆人,“属下这就将贼人押下去,严加审问!”

      顾清晏微微颔首,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有劳了。”

      就在侍卫长指挥手下将两名瘫软的刺客像拖死狗一样带离,自己也准备躬身退下时,顾清晏清润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高不低,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清:

      “且慢。”

      侍卫长脚步一顿,立刻转身,恭敬行礼:“公子还有何吩咐?”

      顾清晏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侍卫长腰间的佩刀,语气寻常得仿佛在讨要一杯茶水:

      “你们侍卫队,巡逻值守,应该有备用的刀剑吧?”他微微一顿,抬眸看向侍卫长,眼神清澈,不带丝毫压迫,却让人无法回避,“你能不能,送一把来我院里?”

      侍卫长心里“咯噔”一下。

      来了。他就知道这事没完。

      他腰背挺得更直,硬着头皮,严格按照府中规矩回应,声音里带着为难:“顾公子,按规矩,您……您院内是不能私藏兵刃的。此事,需得禀明大人,由大人定夺。”

      他几乎已经预见到这位心思难测的公子会不悦,或是出言反驳,甚至以方才的“救命之恩”相要挟。

      然而,顾清晏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只见顾清晏闻言,几乎是立刻就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丝毫被拒绝的愠怒,反而像是刚刚完成了一个简单的确认流程,语气温和:

      “嗯,说得对。”

      他甚至还对侍卫长露出了一个表示理解、甚至带着点“你做得对”的赞许眼神。

      “麻烦了。”

      侍卫长:“……?”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脑子里准备好的所有解释和应对策略瞬间扑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这位顾公子,费劲巴拉地叫住他,就为了问这么一句明知会被拒绝的话?问了之后,又如此干脆利落地放弃?

      ——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侍卫长感觉自己快要被这巨大的疑问给淹没了。他只能机械地再次行礼,声音都有些发飘:“……属下告退。”

      直到退出院门,走在冰冷的夜风里,侍卫长依旧没想明白。他只觉得,这位顾公子,比那些武功高强的刺客……难懂多了。

      侍卫长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院外。

      顾清晏缓步走到窗边,方才面对众人时的温润笑意早已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清明。他独自立于渐沉的夜色中,方才遇刺的惊险与递交药瓶时那点微妙的困惑,都已沉淀为清晰的算计。

      他垂眸,看着自己干净修长、方才却足以决定他人生死的手指,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好了。”

      他心中默念,如同棋手落下决胜一子后,复盘全局。

      “这下,他就知道他这府上,也并非铁板一块,不安全了。”

      今夜这场刺杀,发生在萧景渊的核心地盘,目标直指他萧景渊“庇护”下的人。这本身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萧景渊那无懈可击的权势脸上。无需他顾清晏多言,事实已胜于雄辩。

      而更妙的是……

      “我也知道,他给我的底线在哪儿了。”

      讨要兵刃被拒,在他的意料之中。但这拒绝本身,就是最明确的答案——萧景渊对他的“囚禁”仍在继续,所谓的庇护之下,是毫不放松的掌控。这条底线,被他用最轻巧的方式探了出来。

      一石二鸟。

      他用一场突如其来的刺杀,和一句看似随意的请求,同时达成了两个目的:既向萧景渊揭示了其势力范围内的漏洞,迫使对方不得不更加重视他的安危;又摸清了萧景渊目前对他容忍与限制的边界。

      顾清晏抬眼,望向萧景渊书房所在的方向,目光仿佛能穿透重重屋宇,看到那个此刻或许正听着侍卫长汇报、眉头紧锁的男人。

      他清冷的眼底,闪过一丝近乎挑衅的微光。

      萧景渊,你看到了吗?
      你的府邸不安全,你的规矩困不住我。
      接下来,你又会如何出招?

      风过无痕,却已搅动一池深水。这场博弈,因他这轻描淡写的两步,似乎悄然转向对他更为有利的方向。

      书房内,狼藉已被迅速收拾,但空气中仍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萧景渊已换了一身墨色常服,正临窗而立,听着侍卫长单膝跪地,一字不差地禀报偏院发生的一切。

      从“屋顶异响”到顾清晏如何“片叶不沾身”地解决两名刺客,再到他最后那句石破天惊的“刚好救下他们的命”,以及……那看似随意却又意味深长的索要兵刃。

      侍卫长说完,头垂得更低,大气不敢出,静静等待着主上的震怒——无论是为府中防卫的疏漏,还是为顾清晏那近乎挑衅的言行。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

      室内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

      萧景渊背对着侍卫长,身形在夜色映衬下如山岳般沉稳。无人能看到他此刻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混合着极度欣赏、凛然杀意、以及被那人的聪明劲儿再次精准戳中复杂心绪的……无奈。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

      “所以,他不仅毫发无伤,还顺手替你清理了门户?”

      侍卫长头皮一麻:“……是属下失职!”

      萧景渊仿佛没听到他的请罪,继续问道:“他要兵刃,你说按规矩不可,他便立刻作罢了?”

      “是……顾公子,并未为难属下。”

      “呵。”

      一声极轻的嗤笑从萧景渊喉间逸出。

      他转过身,眸色深沉如夜,指尖无意识地在窗棂上敲击着。

      好一个顾清晏。

      遇袭是真,但借此将府中防卫漏洞赤裸裸摊开在他面前,也是真。

      索要兵刃是试探,被拒后毫不纠缠,更是将“知规矩、守分寸”的皮球轻巧地踢回给了他。

      这人每一步都走在刀刃上,却又每一步都踩得恰到好处,让他即便看穿了其所有意图,也抓不到任何错处,反而不得不承他的情——毕竟,他确实“救”了刺客的命,也确实“遵守”了府里的规矩。

      “加强府内戒备,所有暗哨轮换,清查内外。”萧景渊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至于今夜当值失察者,你自己去刑堂领罚。”

      “是!”侍卫长如蒙大赦,连忙应下。

      “还有,”萧景渊目光扫向他,“从我的私库里,取那把‘秋水’短剑给他送去。”

      侍卫长猛地抬头,眼中充满难以置信。“秋水”是名家所铸,吹毛断发,是主上平日颇为喜爱之物,竟就这么……给了?

      萧景渊无视他的震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告诉他,府里进了老鼠,是我疏忽。这把剑予他防身,不算坏了规矩。”

      他顿了顿,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博弈的锐光。

      “顺便问问顾公子,剑名‘秋水’,可还称手。”

      侍卫长去而复返,这次手中多了一个狭长的乌木剑匣。他恭敬地双手奉上:
      “公子,大人听闻您此处遇袭,甚是挂心。特命属下将此剑送来,予您防身。”
      他打开匣盖,一柄剑身如秋水般澄澈凛冽的短剑静卧其中,剑格古朴,流线优雅,一望便知绝非凡品。
      “大人说,府里进了老鼠,是他疏忽。此剑名‘秋水’,不算坏了府中规矩。”

      顾清晏目光落在剑上,瞳孔几不可察地微缩。

      秋水。
      他认得这把剑。曾是某位退隐宗师的佩剑,吹毛断发,轻巧灵动,不知多少权贵求而不得,竟在萧景渊的私库里,如今……竟到了他手中。

      他面上依旧是一片清淡,伸手将短剑从匣中取出。剑入手微沉,寒意顺着指尖蔓延,重量与平衡都恰到好处,仿佛为他量身打造。

      顾清晏随手挽了个极小的剑花,动作流畅自然,剑锋破空,发出细微的清吟。他指腹轻轻拂过冰凉的剑身,感受到其下蕴藏的锋锐与坚韧。

      “真是舍得……”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浮上心头,带着一丝复杂的讥诮。萧景渊此举,是示好,是拉拢,是彰显他的掌控与恩典,又何尝不是一种更隐晦的捆绑?

      但他面上丝毫不显,所有心绪都敛在那双沉静的眸底。他将短剑随意地置于自己案头,仿佛那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物事,对着侍卫长微微颔首,语气疏淡:

      “有劳。”

      侍卫长看着他这平淡到近乎漠然的反应,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这……这可是“秋水”啊!寻常武者得此神兵,哪个不是欣喜若狂、珍而重之?怎么到了顾公子这里,就像接过一杯白水般寻常?

      “那……公子若无其他吩咐,属下便告退了。”

      “嗯。”

      待侍卫长离开,顾清晏的视线才重新落回“秋水”之上。他指尖轻轻点着剑格,发出规律的轻响。

      萧景渊这一手,确实漂亮。

      既全了“庇护”的颜面,又示了恩,还了他的“人情”,更将一件可能引发猜忌的兵刃,变成了一次他“不得不”承情的赏赐。

      ——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

      顾清晏唇角弯起一个极浅、极冷的弧度。

      也好。

      利器在手,终归不是坏事。

      至于这份“人情”……他摩挲着冰凉的剑身,眼底掠过一丝算计的幽光。

      他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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