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爱我

　　一朵云的微博

　　二零一七年夏 【是不想摘下的星星】

　　偶然刷到他的微博，心里感慨万千。

　　想起那段笨拙又拼尽全力的青春，有些话无法当面说，就也记录在这吧。

　　他可能不知道，当年我盯着地图上他所在的城市看了很久很久，才攒足勇气踏上那辆火车。

　　去见他那天，我在火车上几乎没合眼。手心一直出汗，攥着那张写了他电话和地址的纸条。蛇皮袋里是阿婆一样样收拾的家里最好的东西。我怕城里的东西贵，也怕给他添麻烦，把钱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好。

　　出站时，人山人海，我头晕目眩，直到看见他站在那儿。

　　他像画里的人。

　　我努力想笑一下，但脸是僵的。

　　他很好，始终温和有礼，但我能感觉到那种距离感。他给我安排住宿，我局促得手脚都不知该放哪里好。

　　住宿的钱，我后来攒了整整一个学期才还清。不是划清界限，是不想欠着。

　　我欠他的，已经太多了。

　　那几天我很开心，也很难过。开心是看到了只在书上见过的高楼、地铁，难过是因为知道这一切都不属于我。

　　他带我去吃饭，菜单上的数字让我慌了神，饭也吃不安稳。

　　回去的路上，我看着城市的霓虹灯，心里特别清醒，自己不能留在这里。

　　和他说完后，我反而轻松了。

　　回去后，他寄来的书更多了，信里的语气也从最初的教导，变成了平等的交流。这让我很感激。

　　我拼命学习、打工，累得站着都能睡着。但每次收到他问我近况的消息，或者看到他寄来的书籍，就觉得还有一股力量在支撑着我。我不敢多想，只把他当成生命里最亮的那颗星星，遥望就好。

　　是星星，但不是想要摘下的星星。

　　他太好了，好到让我觉得任何一点非分之想都是亵渎。我们的人生路径完全不同，他像一条平稳宽阔的江流，而我是山间跌跌撞撞不知流向何方的小溪。

　　有天接到他电话说来这边出差，我心都快跳出来了。我借了同学的自行车拼命骑，到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样子一定很狼狈。可看到他站在街角等我，就觉得什么都值了。

　　请他吃冰粉，是因为那是我当时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我跟他说下乡的事，说给羊羔接生，说新学到的知识。我感觉自己终于有了一点能和他分享的且不算太糟糕的事情。

　　他听得很认真，眼睛里像有光。那一刻，我的心跳好像不受控制了，我努力、很努力让它平复下来。

　　我很珍惜每一次和他聊天的机会，珍惜到他提出要帮我安排城市工作的时候，我心里先是一甜，随后就是恐慌。

　　如果接受了他的安排，那我成了什么？

　　永远依附于他的需要被拯救的乡下女孩吗？

　　我走了那么远的路，读了那么多书，吃了那么多苦，不是为了从一座大山，跳到另一个由他构建的温室里。

　　爱他吗？

　　我不知道。

　　也许有感激、仰慕，和一点点妄念。

　　但我知道，如果我因为这份情感而放弃自己选择的路，那我就不再是我了。

　　他有他的波澜壮阔，我也有我的山川要走。

　　他的世界很好，但我的世界也在呼唤我。那里有需要我的牧民，有等待绿化的荒山，还有我年迈的阿婆牵挂的土地。

　　我现在在高原上，脸被晒得通红，但身体很健壮。我每天都会骑着摩托车去各个牧场，帮他们解决问题。

　　这里的天空很蓝，星空很低，像一伸手就能碰到。

　　偶尔会想起他，我的心里是温暖的，也是平静的。他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引路人，让我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看着他那句“她不爱我”，其实心里有点酸涩。

　　我无法用他期望的方式去爱。

　　我的爱，是学着他温柔待人的方式，把他给我的勇气和知识播撒在更需要它们的土地上。

　　我从不后悔坐上那辆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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