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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渝瞬间侧身避开，那只泛着死气的手又追着探来。

　　她已濒临丧化，丧尸的本能驱使她抓人，再僵持片刻，她就会彻底沦为丧尸完全体。

　　只要让她掉到下面去，沈渝便能获得安全。可在伤心者的最后时刻再推一把，将其落井下石这种事，他做不到。

　　念头电转间，沈渝猛地拽住了那人的袖子，“正因为如此，你才要继续活着啊。”

　　眼看对方脸上的黑死线条正在蔓延，沈渝却更用力地桎梏人的手，因为对方的利爪下一刻就要刺穿他。

　　他强忍着对被感染的恐惧，故意说得轻松，“你都可以影响这个世界了。要是能看到你讨厌的人过得不好，会不会好受点？”

　　“那我不就成为恶人了吗？”NPC眼泪汪汪地说。

　　“恶人也没关系，又不是每个人都是好人。”

　　“其实我还是想当个好人，只是的人生已经有污点了。所以我才...想...”

　　“一盆水中有一滴墨汁，这盆水就是墨水了吗？不是的，你依然可以用这盆水做你想做的事，你可以用更多的清水冲淡墨水，只要你想。”

　　事实上，清水就像“鲜活的人”，她身上的尸斑也在逐渐回退。

　　“唔…我真的能变好吗？”

　　“是你的话，当然没问题。”沈渝说着自认为像是绅士一样哄人欢心的话术对人以微笑。

　　见NPC平复心情舒了口气，眼睛里面的电线圈也少了许多，沈渝内心的紧张终于卸下大半。

　　这时，背后传来一阵轻笑声。

　　“噗，诡辩，哪有这么安慰人的啊。”一位小太妹风格的娇小女生看着这一幕点评道。

　　“管用就行呀。”她身边一位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生轻声应和，姿态轻盈地站在人行道边缘。

　　“不过把人救下来了，还是挺帅的。”

　　“哎，你要是真对他有意思，躲在背后可捞不着月亮哦。不如这样，你去帮我问他要号码，怎么样？”白衣女生半开玩笑地说，语气中闪烁着促狭。

　　娇小女生犹豫片刻，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喂！怎么就变成那个朋友了！那以后不就只能从朋友的身份？......她立即转变态度说：“什么啦，是我想要认识他...”

　　威如军师的白衣女生，春风得意地笑看她的好闺蜜鼓起勇气前去搭讪。

　　听到有人运用了“搭讪小技巧”，却颇有意思地夹杂激将法，沈渝略有赞许之意。可被丧尸搭讪，还是不要了吧。

　　娇小女生刚移开脚步，身侧便驶过去了疾驰的车，却没有街道上寻常的引擎轰鸣声。

　　车辆无声漂移，无比诡异。

　　惊！

　　白衣女生突然从人行道边消失了。

　　“欸？”娇小女生看着沈渝居然望的是自己闺蜜的方向，也呆呆地向那个方向看去。

　　“怎么回事？”娇小女生十分慌乱地看向女生，又看向沈渝。

　　白衣女生的地方，只剩下空荡荡的斑马线。沈渝眯起眼看她消失的附近，天空颜色有种微妙的像素感。

　　看样子，还有其他干涉着这里的力量，而他就像身处在游戏世界里，接纳着这些稀奇古怪的游戏机制。

　　突然，天空乌云滚滚，传来轰隆隆的云彩摩擦声响，雾气将整个小镇笼罩成了朦胧的一团。

　　地底也在震颤，像是有什么在微微隆起。

　　震耳欲聋的广播开始在街道上空疯狂播报：

　　“本日，世界末日已到，请大家注意避难。”
　　“本日，世界末日已到，请大家注意避难。”
　　“本日，世界末日已到，请大家注意避难。”

　　前方的小镇陷入一片混乱。有人胡乱地跑着，有人砸碎橱窗玻璃，有人肆意地放纵自己，燃烧的浓烟再度染透街道的颜色。

　　“妈妈？要跑哪里啊？”一名小女孩摔倒在地，眼巴巴地望着其他往各自方向奔跑的路人，“……现在到底应该躲屋内还是外面？”

　　“孩子，小震不用跑，大震跑不了。”一位女士走过去，将孩子抱起来，默默地注释着天空，给孩子捂上了眼睛。

　　沈渝此时有几个思路：

　　1、尽快逃离这个正在沦陷的小镇，外面或许就没有丧尸。

　　2、稳定小镇居民的情绪，可这始终是个缓兵之计。

　　3、记者提到过世界末日，而广播也如实播出，这可能是一条线索，记者事先就知道了内幕。

　　沈渝先前忽略了一件事。

　　即便现在有人在用枪打丧尸，也不可能顾及所有情况。丧尸完全可以在家里异化，从而脱离大众视野。

　　那么，小镇的丧尸为什么没有全部泛滥呢？

　　问题出现在那个灰雾。由先前的小镇居民习以为常的态度表明，灰雾并非用来隔绝居民的视线，更可能的是，用来困住里面的人。

　　他需要找记者获取情报。

　　无论哪一个思路，方向都导向地铁。

　　即便真的来一场地震，车厢的抗高压能力能带给他短暂的安全。

　　他避开雾气凝聚的几个范围圈，向地铁站方向冲去。而此时，脚下越发传来“隆隆”的震动，仿佛有列车在地底深处咆哮。

　　突然，“轰——”地一声爆裂音响彻云霄。

　　前方的路面猛地向上拱起，沈渝下意识抬手挡住飞溅的碎石，一道巨大的裂缝像蜈蚣一样迅速蔓延过来……

　　更多的行人惊恐地四散逃开。沈渝背上还背着一个大包，这让他的跑动变得异常不便。

　　他还没来得及脱下，细微的裂缝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脚下，地面正在萌芽新的崩解。

　　“孔隆——”

　　又一声巨响，整片岩层又凭空开花，再如陨星坠地般轰然绽裂，碎裂的地面直落向地底。

　　他的视野在几息之间瞬间翻转，瞳孔无法对准焦距，不可避免地向下方望去。

　　裂缝底下，露出了令人胆寒而鬼魅的深渊。

　　深灰色的血肉潮汐在深渊中涌动，有什么吞噬光线的活物正向上攀附。

　　它正诡异地析出残破的尸块：一截丧尸的小腿踮着半截脚掌跑到头顶，零散的手指像多足虫似的快速翻动，将碎块搅得四散飞溅。不时又有人从地缝中掉了下去，继续着这场恐怖的拼装。

　　沈渝的双眸，逐渐与一双双蠕动着的猩红瞳孔重叠。

　　他猛然闭眼，但尖锐的窥视感已透过迷雾，穿透眼皮。

　　求生的本能让他试图站稳，但脚下承重的岩石彻底碎裂。他的五指本能去够岌岌可危的岩土粘连，掌心却被石头的棱角割裂出血痕。

　　而这块石头，转瞬又如蛛网在指缝间蔓延绽放。地狱之中，任谁也不可能从蛛丝中获得救赎。

　　虚实浮沉，天地腾挪，眩晕感再次涌入脑海。

　　然而，指尖的冰凉让他顿感清醒——

　　他发现自己正死死攥住一把红色的操纵杆。

　　上面标识着清晰的字样：左、右。

　　黑红色的列车车头从地核裂隙中狂啸而出，这辆裹挟着硝烟与血腥气息的幽灵列车，轮毂碾压铁轨发出刺耳的金属悲鸣，引发的震颤直击地脉。

　　地表上，两根触须探了出来。

　　各种骨头拼合成的巨型脊骨，如同轨道般向前延伸。

　　左侧的骨轨上，捆着的之前遇到的娇小女生。她旁边正是自己想找的人。

　　记者正将一个摄像机架设起来，直面列车的方向。

　　右边，则是一群约莫三四十个灰头土脸的路人，他们正蹒跚地利用轨道奔走，其中有个跑在最前面的身影，是沈渝天桥拉起来的NPC。

　　现在，他手下的巨斧只要轻轻挥动，就能决定哪边的去留。

　　【拉左边？】

　　【还是右？】

　　眼前的情景给他带来了一个非常经典的《电车难题》。

　　与传统的人性实验一致，这里面标榜着两类人群。一边似乎代表爱情、高颜值；一边则是数量庞大、麻木痛苦的众生。

　　无论选哪边，都将亲手碾碎另一边。

　　“不会图她长得好看，就要放弃我们了吧。”

　　“我们普通人，就只能注定被淘汰吗？”

　　阴恻恻的讥讽和死气沉沉的声音此起彼伏，即便沈渝听不清楚，却能从嘴型中读出只言片语。

　　列车后半截车厢在陡峭的坡度下，与齿轮咬合发出尖锐的哀鸣。速度似乎在诡异地减缓，仿佛在刻意延长这煎熬的抉择时刻。

　　记者已经站到了轨道旁边零星的地块，即便选左侧，也能保留下记者。

　　“哐啷——”，“哐啷——”，形同虚设的车窗如同催命的铜锣，敲击着他的神经。

　　呜咽声里，有人突然崩溃地跪倒在地，膝盖重重磕在骨轨上：“我们已经这么惨了！怎么只有更惨！”

　　他们身上的尸斑随着哭泣开始加速蔓延。

　　这时，记者又靠近了轨道，拿起话筒摇了摇头：“看啊，这就是世界末日。没有任何人会来救你，这次，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记者女生将话筒放在娇小女生面前：“来吧，悲鸣吧，这会是你最后的呐喊。”

　　娇小女生先前还是小鹿般细声细气的嗓音，此刻委屈的表情同样惹人垂怜，就这样烫得灼人地盯着沈渝。

　　忽然，她深吸一口气，单薄的肩膀绷成弓弦，朝着车头大声呐喊：“你给我听好了！”

　　女生的声音在发抖，却响亮地穿透了整个混乱的街区，“别管我，别撞向另一边！”

　　列车猛地一晃，沈渝的身形扑向控制台，紧握的操纵杆险些因这颠簸而歪斜，提前做出选择。

　　在女生的宣言后，沈渝就见附近丧尸的表情瞬间就好转了少许。

　　【好耀眼，这就是神圣的光辉....】

　　【让我再想想。】

　　【要不，你先跳下去？】

　　“要不，你先跳下去？”沈渝拉起列车的扩音筒对女生喊。

　　“你说什么？”娇小女生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不是因为愤怒，而是源于纯粹的、动物般的恐惧。

　　沈渝的语速极快地解释：“你快跳下去，挂到轨道上。车碾过的是轨道，不是你。”

　　“哈？？？”女生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又像是被这冷酷的提议惊呆了，她空白的大脑艰难地处理着这条信息，嘴唇翕动着，顺着沈渝的话往下捋。

　　这轨道下面是空的，一旦跳了，她就不会被碾。

　　好像真的可行。而且，旁边这个记者如果想给她解开也来不及，要过来就一起下地狱去。

　　一想到此，她由不得犹豫，扭动被缚的双手，试图将身体从骨轨上褪下来。动作笨拙、僵硬，就在她大半个身子几乎悬空时，她下意识向下瞥去一眼。

　　“不要，救……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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