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我心

　　烛火又轻轻爆了个灯花，他抬眼看了看，唇角便含了笑，这屋子里的每件物事，似乎都与他相熟，在他手下都格外温顺妥帖。
　　你贪看他灯下的侧影，那鼻梁的弧度，下颌的线条，无一处不是造化精心描画。他觉察了你的目光，并不点破，只将手里缝补好的小衣细细叠了，放在一旁，这才重新转向你。
　　“卿卿，抬抬手。”他声音里带着哄劝的意味。
　　你依言微抬起手臂，他便极自然地探身过来，为你理了理寝衣的襟口，又将一枚不知何时滑落出来的长命金锁片塞回衣内。那金锁片是你幼时便戴着的，贴身久了，温润如他的目光。他的指尖偶尔碰到你颈侧的皮肤，带来一阵微凉的、令人心悸的触感。
　　“这链子有些磨人了，”他蹙了蹙眉，那微微蹙起的样子也好看得紧，“明日我替你换成丝线编的，可好？”
　　你点头，他便满意了，像完成了一件大事。目光落到你搁在榻边的手上，又轻轻“呀”了一声。
　　“指甲长了。”他像是自言自语，随即起身，从多宝格的一个小抽屉里取来一把精巧的象牙小锉刀，复又坐回原处，极其自然地执起你的手，放在他膝上，低头为你修磨指甲。
　　你便由着他。他的神情专注得像在对待一件珍贵的瓷器，小心地沿着指甲的弧度，一下，又一下。细微的沙沙声在静谧的室内响起，与窗外隐约的虫鸣应和着，织成一片安宁。他的睫毛长而密，在眼下投出小小的扇形阴影，你看得有些痴了。
　　“今日在园子里，是不是掐凤仙花了？”他忽然问，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有了然。
　　你想起下午确实揉碎了几瓣红色的凤仙花，指尖还残留着淡淡的嫣红。他竟连这也注意到了。
　　“染了颜色，不好洗净。”他仍是低着头，声音温软，“卿卿若是喜欢，明日我调了明矾，正经给你染一次，可好？总好过这样偷偷地玩，嗯？”
　　最后那个“嗯”字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无限的包容与一点点善意的打趣，让你的脸微微发热。他什么都晓得，你在他面前，仿佛一个透明的人，所有的小动作、小心思，都逃不过他那样静水深流般的关注。
　　指甲修好了，圆润光滑，他执起你的手，对着灯光细细看了看，又低头，极轻地在你每个指尖上吹了吹，拂去那并不存在的碎屑。那气息清凉，却让你的手指尖乃至心头都蓦地一烫。
　　“好了。”他放下锉刀，却并未放开你的手，反而将你的手合在他双掌之中，轻轻拢住。他的手比你大上许多，温暖而稳定，是一种无声的守护。
　　你忽然想起初嫁与他时，心中那些微的不安与惶恐，如今早已在这日复一日的、细腻到极致的温柔里，消弭无踪。他并非没有雷霆手段，在外也是清肃端凝的人物，可回到这内室，对着你，他便将所有的刚硬都化作了绕指柔。
　　他不仅是你的天，是你的依靠，更像是你的一方小小天地，四季如春，风雨不透。
　　“玉生，”你又唤他，声音里带了些睡意朦胧的依赖，“你会不会觉得……我太烦人？”
　　他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失笑。那笑意从他眼底漫开，像月光下层层漾开的涟漪，真实而动人。他伸手，用指背轻轻蹭了蹭你的脸颊，那触感温柔得让你想喟叹。
　　“烦人？”他重复着，仿佛听到了世间最有趣的词，“卿卿，你可知，我每日从外头回来，想着能为你做这些琐碎事，心里有多欢喜？”
　　他顿了顿，望进你的眼睛，声音低沉而确信，如同誓言：
　　“我愿我的卿卿，永远不必长大，永远这般‘烦’着我。”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