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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连日晴好,静雪阁庭院中的积雪消融了大半。
逢千雪站在廊下,看着檐角最后几根冰棱在阳光下折射出短暂虹彩,然后“啪嗒”一声脆响,坠落于地,摔得粉碎。
她已经休息了十多天,身体好的差不多了。
看着远处宗门广场上弟子们,一种莫名的冲动在她心中涌动。身体里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尤其是对那些白衣弟子们御剑往来、衣袂飘飘的向往,日益强烈。
她转过身,恰看到蔺弈冬从月洞门外缓步而来。
他今日依旧是一身素白,墨发玉簪。
“蔺哥哥!”她迎上前两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切,“我的身体已经大好了。我……我对剑术很感兴趣,你可以教我一些基础的么?”她说完,微微垂下眼睫,有些忐忑。
她知道蔺弈冬身份不凡,定然事务繁忙,不知道会不会答应她这略显唐突的请求。
蔺弈冬脚步未停,走到她面前不远处站定,目光平静地掠过她比往日更显红润健康的脸庞,最后落在她因期待而微微抿起的唇上。
他沉默了片刻,这短暂的寂静让逢千雪的心微微提起。
“好。”他终于开口,声音清浅,没有什么波澜,“随我来。”
他并未多言,转身便向后院走去。
逢千雪心中一喜,连忙跟上,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后院有一处专门辟出的练功场,青石板铺地,边缘摆放着几个石锁和木人桩,角落里的几株老梅树虬枝盘曲,枝头点缀着些许将谢未谢的残梅,冷香隐约。
蔺弈冬手腕一翻,一柄样式极其古朴的木剑出现在他手中,剑身暗沉,无锋无刃,看起来再普通不过。“初学无需利器,以免伤己。以此‘沉木’练习即可。”他将木剑递过。
逢千雪双手接过,入手微沉,木质温润,与她想象中冰冷锋利的金属感截然不同。
她小心翼翼地握住剑柄,一种奇异的感觉顺着指尖蔓延开来。
蔺弈冬并未立刻教授招式,只是淡淡道:“握剑。”
逢千雪依言握紧。
“太紧。”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入耳,“剑非死物,握之如握鸟,紧则僵,松则脱。用心去感,非用手力。”
逢千雪怔了怔,试着放松手指,不再用蛮力死死攥住剑柄,而是以一种更自然、更贴合的姿态握着。就在她调整的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贴合感”从掌心传来,仿佛这“沉木”剑柄的每一处弧度,都天生契合她手掌的骨骼与肌理。
好神奇啊,之前怎么就没这种感觉呢。
蔺弈冬看着她细微的动作调整和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恍然,眸色微深,却未言语。
他走到她身侧,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足以指导却不会让她感到压迫的距离。
“看好。”蔺弈冬并指如剑,缓缓抬起手臂,做了一个极其简单的向前平刺动作,“身正,肩沉,气稳,意先于剑。”
他的动作缓慢而清晰,没有任何花哨,可在那份极致的简洁中,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与力量感,仿佛他手指划过的轨迹,暗合了某种天地至理。连周围流动的空气,似乎都随着他指尖的移动而产生了微不可察的滞涩。
逢千雪目不转睛地看着,不仅仅是眼睛在看,她全身的感官似乎都在努力捕捉、理解着这看似简单的一刺。
血液流动的速度似乎都快了几分,一股微弱的气流在她四肢百骸中自行流转,最终汇聚向了她握着木剑的右手。
当蔺弈冬收势,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时,逢千雪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刚才那种玄妙的感觉,模仿着他的姿态,将手中的“沉木”木剑向前刺出。
她的动作依旧生涩,甚至有些僵硬,与蔺弈冬那圆融自如的演示相比,堪称笨拙。
可就在木剑刺出的瞬间,她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在她体内流转的微弱气流,竟自然而然地顺着她的手臂,灌注到了木剑之中!
“嗡……”
一声低沉却清晰的震鸣,自那看似普通的“沉木”木剑中传出!
虽然短暂,却真实不虚。
逢千雪心中悄悄感叹,她这也算是有那么一点天赋在身上吧,这看起来可不简单呐。
与此同时,木剑的剑尖处,空气似乎极其细微地扭曲、荡漾了一下,将附近几点飘落的残梅花瓣无声地震开,偏离了原本下落的轨迹。
逢千雪保持着刺出的姿势,彻底愣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木剑,又抬头看向蔺弈冬,清澈的眸子里写满了茫然与惊愕。刚才……那声音,那感觉……是我做的?
蔺弈冬站在原地,静默无声。他的目光落在微微颤鸣的“沉木”上,又缓缓移到逢千雪因惊诧而微微张开的唇,最后定格在她那双映照着晨光、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里。
风拂过梅枝,带来最后一缕冷香。
他缓缓走上前,距离比刚才更近了些,几乎能感受到她身上那股因刚刚调动了未知力量而散发出的、生机勃勃的气息。
“意动,气随,剑鸣初生……”他低声开口,每个字都说得极慢,像是在品味,又像是在确认,“仅是模仿,便能引动自身灵机,灌注于凡木,引其共鸣……”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逢千雪因他话语而更加困惑、却也因此亮了几分的眼眸。
“逢千雪,”他唤她的名字,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却比平日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深沉,“你于剑道,确有天赋。”
这话语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逢千雪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高兴和对他认可的巨大满足感,交织在一起,让逢千雪脸颊微微泛红。
蔺弈冬闭关前,特意来静雪阁与逢千雪说明。他站在廊下,语气是一贯的温和。
“宗门内有些事务需处理,加之修行上略有滞碍,需静心闭关一月。”他目光沉静地看着逢千雪,“静雪阁设有禁制,寻常人不会打扰。你安心在此修炼,若遇急事……”他略一沉吟,递过一枚触手温凉、刻着细密云纹的玉符,“捏碎此符,我自有感应。不过,非万分紧急,莫要动用。”
他的考虑周全,连可能出现的“急事”都给了她一道保障。逢千雪接过玉符,紧紧握在掌心,那温凉感似乎能安定心神。
“我明白了,你……闭关顺利。”
蔺弈冬微微颔首,最后看了一眼她清澈的眼眸,转身离去,白衣身影很快消失在覆雪的回廊尽头。
静雪阁仿佛瞬间空寂了数倍,连檐下滴答的水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逢千雪收起玉符,将它贴身放好。
每日清晨,她都会在那方青石练功场上,握着“沉木”,一遍遍练习最基础的刺、撩、格,感受着体内那股日益流畅的热流与剑身的微妙共鸣。
她的进步堪称神速,动作日渐流畅,那份与生俱来的剑感让她常常沉浸其中,忘却时间。
这日午后,她刚收势调息完毕,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正用绢帕轻轻擦拭“沉木”剑身。
突然,静雪阁外围那层无形的禁制传来一阵轻微的波动,并非蔺弈冬归来时那种圆融的融入,而是带着一丝刻意的试探与冲击。
逢千雪心头一凛,握紧了木剑。
只见月洞门处光影一晃,一名身穿云渺宗内门弟子服饰的少女已然俏生生地立在庭院中。
这女子生得也算明艳,柳眉杏眼,顾盼间自带一股骄矜之气,正是倾慕蔺弈冬已久的讼蕊。
她早就听说蔺师兄从北境带回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安置在从不许旁人踏足的静雪阁,心中早已妒火中烧。此刻趁着蔺弈冬闭关,特意寻了过来。
讼蕊的目光如刀,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逢千雪,尤其是在看到她那张即便素颜朝天、却足以令满庭冰雪失色的脸庞时,眼中嫉恨之色更浓。
“你便是逢千雪?”讼蕊开口,声音清脆,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味道,“听说是蔺师兄好心救回来的?静雪阁乃蔺师兄清修之地,向来不容外人滞留。你既已无碍,也该识趣些,自行离开才是。”
逢千雪静静看着她,心中因对方无礼闯入和言语冒犯而生出一丝不悦,但更多的是冷静。她记得蔺弈冬说过,静雪阁有禁制,寻常人不会打扰。此女能进来,要么身份特殊,要么是用了什么法子。她不想给闭关中的蔺弈冬惹麻烦,但也不代表她会任人欺辱。
“这位师姐,”逢千雪语气平和,却并无畏缩,“我在此是得蔺哥哥允许,静心修养修炼。去留之事,似乎不应由师姐决定。”
“蔺哥哥?”讼蕊听到她如此亲昵的称呼,更是火冒三丈,俏脸一沉,“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孤女,仗着有几分姿色,便赖在蔺师兄身边,真是不知羞耻!我劝你趁早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话音未落,讼蕊身上灵力微涌,属于内门弟子的威压隐隐散开,同时手中已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细剑,剑尖遥指逢千雪,显然是想以势压人,甚至动手驱赶。
逢千雪眉尖微蹙。
她感受到对方刻意释放的压力,体内那股热流自然而然地加速运转,抵消了大部分不适。对方言语刻薄,且蛮横无理,已然激起了她的性子。她虽初来乍到,不愿生事,却也绝非任人搓扁揉圆的泥人。
“师姐此言差矣。”逢千雪依旧站在原地,手中的“沉木”木剑自然而然地横于身前,是一个守势。她的声音清晰而稳定,目光直视讼蕊,“去留自有其主定夺,而非凭师姐喜好。此处是静雪阁,师姐若无事,还请离开,莫要扰了清净。”
她不卑不亢的态度,配上那张过分漂亮、此刻却显出几分凛然不可侵犯的脸庞,让讼蕊更加恼怒。
“好个牙尖嘴利的!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讼蕊娇叱一声,手中细剑一抖,挽起一朵剑花,竟是直接朝着逢千雪手腕刺来,意图击落她手中的木剑,让她出个丑。
这一招虽然未用全力,却也迅捷狠辣,带着破风之声。
逢千雪眼神一凝。这些日子练习的剑理和那种奇妙的“剑感”在这一刻骤然活跃。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手腕微转,“沉木”木剑划出一道简洁流畅的弧线,看似缓慢,却恰到好处地格在了讼蕊细剑的发力之处。
“叮!”
一声脆响,木剑与金属剑身相交。
出乎所有人意料,讼蕊只觉得手腕一震,细剑上传来的力道并不猛烈,却异常精准巧妙,恰好打断了她剑势的连贯,让她后续的变化使不出来,难受得几乎要岔气。
而逢千雪,只是后退了半步,持剑的手稳如磐石,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并无惧色,只有沉静。
讼蕊又惊又怒,虽然她才入门半年,但是她乃内门弟子,竟被一个看起来毫无灵力波动拿着木剑的女子随手一格就挡住了攻势?这简直奇耻大辱!她脸上挂不住,灵力再催,细剑光芒微涨,便要动用更厉害的招式。
“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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