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直距离

　　赵宇航是林晓绿大学时候的长两级的学长。那时候他们学校虽然并没有手风琴专业，但是有个声名远扬的手风琴乐团，每年面试筛选新成员，每周S市手风琴协会的会长还来上课。

　　林晓绿感谢老妈胡女士，从小学开始压着她学了很多年钢琴。林晓绿的乐理知识，乐感都很好，手风琴上手很快，来上课的手风琴老师很喜欢林晓绿这种有天赋灵性的孩子，林晓绿还做了声部长。

　　手风琴社团一有演出，社团的负责人学姐就拉班上的男生来搬凳子搬琴架。

　　赵宇航那时候总是喜欢穿格子衬衫，白白净净瘦瘦高高的，身上有淡淡的洗衣液的香味。

　　林晓绿指挥赵宇航他们把自己声部的凳子、琴架放置好，一来二去，两个人就谈起恋爱了。

　　林晓绿发了个可爱兔子的笑脸。

　　小绿芽：“大懒虫，快起来了啦！”

　　赵宇航半天没有回，到了快下班的时间，给林晓绿发消息：“给我转500块钱。最近手头有点紧。”

　　林晓绿低头拿手机转了500块过去。

　　赵宇航秒点收之后，也没有再发来消息。

　　到了五点半，林晓绿立刻站起来准备收拾东西，和璇姐、朱建设say goodby。今天张雯雯学姐来S市，晚上约当年手风琴乐团的同学聚一聚。

　　张雯雯学姐就是那时候手风琴社团的负责人，算是林晓绿和赵宇航的半个媒人了。

　　正好她来S市，就约上大学同学，也两三年没见过，小聚一下。

　　学姐其实也没有张罗多少人，就定了一个小包厢，人坐的还宽宽松松的。

　　学姐是个人来疯，一见了林晓绿热情夸张的来抱住她：“晓绿，想死我了！”

　　其实和林晓绿同在S市的几个同学，大家也是时不时联系，这次主要是学姐来，大家才特意凑在一起聚一下。

　　酒足饭饱，学姐张雯雯还拉着林晓绿问：“哎，你和赵宇航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那时候我们一个班的，我拉壮丁找人搬东西，真没想到，给你们做了媒。”

　　有其他S市的同学嘻嘻哈哈抢先说：“还谈着呢!我们晓绿可是乐团一枝花，要没有学姐你这保媒，那时候想追晓绿的人可多着呢，哪轮得到赵宇航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张雯雯好奇的问：“哎，我听同学说，毕业之后到现在，小三年了，赵宇航还是一直在家准备考公呢？”

　　林晓绿听人说起赵宇航有些羞涩，上学的时候手风琴乐团的人总是喜欢拿两个开玩笑，听张雯雯学姐这么问，就点点头：“还是这样呢。”

　　大家都有点惊讶，张雯雯学姐一向是大大咧咧想说什么说什么的人，更何况，今天大家都喝了点酒，现在有点微醺。

　　张雯雯一把将林晓绿搂过来：“这三年他就啥也没干，就在家里纯学习吗？”

　　另有男同学打哈哈：“学姐，你还不知道？赵宇航毕业那会家里拆迁了，好家伙，那可是拆迁啊。那时候我们都找工作的找工作，考研的考研，继承家业的继承家业。赵宇航直接原地飞升，回家安心准备考试去了。”

　　张雯雯豪气的跟那个男同学又干了一杯，脸已经有些上酒劲了，放下酒杯说：“我不知道？我姑和赵宇航家都是那一片的，拆迁都是一批拆的。都现在了，拆迁哪还有原地飞升这一说啊。那一批，最多也就拆两套房，还要最少留一套自己住。我姑他们那老一辈是可以躺平养老了。我哥这一辈哪够啊，现在还不是该干啥干啥。”

　　林晓绿叹口气，其实她一直也有些忧愁赵宇航的事情。

　　赵宇航大学学的专业是工商管理，毕业的时候，赵宇航说这个专业不是很好找工作，还不如就专心考公。

　　奈何考运好像在高考的时候已经用尽了，一直没有考上。现在毕业已经快三年了。一直窝在家里。

　　有细心的女同学轻声细语的问：“晓绿，那赵宇航现在这样，你们的花销怎么办，难道都靠你吗？”

　　林晓绿被问到这个问题，有些支支吾吾的。

　　赵宇航在家里没有收入，他就在家里住，在家里吃饭，父母是不给他生活费的。

　　之前林晓绿还在读书的时候还好，现在林晓绿工作了。出去吃饭约会改善生活，理所当然的成了林晓绿买单，赵宇航再每一两周问林晓绿要点钱，赵宇航妈妈打麻将赢了钱给儿子点零花钱，这样下来，赵宇航的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但是这样当着同学们的面儿说出来，传出去难免会伤了赵宇航的自尊心。

　　犹豫间，张雯雯吵吵嚷嚷的摆摆手：“行了行了，你们看她这个吞吞吐吐的样子就知道了。我跟你说林晓绿，你就是面嫩心软。早晚有你吃亏的时候。”

　　张雯雯是个直肠子，在乐团里一向是大姐大，有啥说啥。

　　林晓绿知道她不是坏心。饭桌上喧闹吵嚷，大家各说各的，还有几个喝大了的男生在勾肩搭背的大声说什么。

　　林晓绿其实今晚也喝了一点，脸蛋微微有点点红，举起杯子跟张雯雯碰了一个，悄悄跟张雯雯笑道：“你还不知道我，我又没有什么远大志向，对男朋友也没有啥要求。两个人处得来，能过小日子就行了。

　　张雯雯摇摇头，想说什么，几个喝大的男生拉张雯雯猜拳，张雯雯晕晕乎乎的就去了。

　　酒足饭饱，叫代驾的叫代驾，打车的打车，还有没喝多的学弟负责送张雯雯回去。

　　林晓绿只喝了一点，问题不大，自己打个车就回去了。

　　手机屏幕亮了，蹦出来赵宇航的消息“有人问我现在在干什么吗？你是怎么说的？”

　　林晓绿在出租车上，点亮的手机屏幕照亮了她的脸，映出姣白柔和的侧脸。

　　其实她很能理解赵宇航的这种心态。如果是在生活饱满、充实又积极的的时候，没有人会在意这些小事的。

　　赵宇航家里拆迁了，他选择全职准备考试也只是个人选择，坚持自己选择的这条路走下去，其实没有问题的。

　　只是他现在状态越来越不好，生活越来越封闭，人脸色越来越阴郁，越来越不愿意出门。人在这种状态的时候难免就会无限放大这些细枝末节。

　　赵宇航担心同学问他的现状，担心大家说他毕业之后在家准备了三年的考试。

　　林晓绿一如既往的安慰他：“没有啦，大家调侃了一下我们而已了。”

　　赵宇航那边又没声了，没有再回消息。

　　林晓绿也早就习惯了赵宇航这样子。说着说着就没影了。

　　等到她到家冲完了澡，往床上一扑，享受美美的周五晚上。赵宇航的电话打来了：“晓绿你到家了吗？”

　　林晓绿心里有些暖暖的，赵宇航最近这一年，状态都已经越来越低沉，很少会有主动打电话的时候了，即使是林晓绿主动打个电话或者视频，赵宇航也是有气无力，说话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的。

　　现在看来，赵宇航心里还是有她的，只是因为长时间憋在家里考试，人有些消沉而已。

　　“晓绿，我爸妈一定要让我把带你回趟家，下周周六，来我家吃个饭吧。”

　　林晓绿有些措手不及：“啊？这就见家长了？这是不是太突然了。”

　　赵宇航的声音有些烦躁，但又随机压了下去：“哎，我爸妈一定要让我把你带回家。每天都在说，要是我带不回去。这个家我都待不下去了。”

　　林晓绿还是有些犹豫：“这么着急，下周就去吗？要不再等等，我准备一下。”

　　赵宇航的声音又开始烦躁起来了：“这有什么好准备的。我妈到时候让我去接你。下周六上午，我来接你，你来家里直接吃饭就行了。”

　　林晓绿听出来赵宇航的烦躁，弱弱的说：“我去你家总不好空手去，我不太懂头一次见家长的规矩，听说总要给家里人带些礼物去的吧……”

　　“哎呀！”赵宇航打断了林晓绿。

　　“随便买点就好了！还有一周呢！没什么来不及！你到底来不来！整天磨磨唧唧不知道在磨叽什么！”

　　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到赵宇航在电话那头皱着眉头烦躁不堪的表情。

　　最近这一年，赵宇航总是在沉默寡言和突然暴躁之间来回切换。

　　林晓绿沉默了一会，叹了一口气，还是答应了：“那好吧。”

　　“那就行。”赵宇航的声音听出了一丝喜意，话锋一转：“那周六上午我去接你。对了晓绿，你再给我转500块钱。”

　　“啊？我今天下午已经转了呀。”

　　“我知道，再给我转500，这两天我要用钱。”

　　“啊？你最近有什么事情呀。”林晓绿在电话那头有些呆呆的慢慢的问。

　　赵宇航听到林晓绿慢慢的声音心头又开始烦躁，跟他妈一样，要几百块钱这么一点钱都问来问去话这么多，就不能痛快给他吗。

　　但是林晓绿现在毕竟不是他妈。林晓绿也是独生女，家里娇惯着长大的。如果像对他妈一样斥责林晓绿，可能小姑娘就被吓跑了。

　　赵宇航耐着性子说："我一个大男人，总有用钱的地方嘛。乖，你别问这么多了。"

　　林晓绿在电话那头慢吞吞的应了一声。赵宇航手机这边收到了转账。

　　赵宇航声音带了喜意：“收到了宝贝，上了一天班回家应该也累了。你好好休息吧。”

　　林晓绿说了一声好，赵宇航那边就挂了电话。

　　手机屏幕已经黑了，映照出林晓绿有些忧虑的表情。

　　也许等赵宇航考上了之后，一切就会回归正常了吧……

　　赵宇航在家里呆了三年，现在已经自己够难受的了，就不要对他要求太高了……

　　林晓绿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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