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香迷宫

　　后巷的积水映着酒吧的霓虹，像块被打碎的调色盘。江临渊刚走出后门，就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踩在水洼里，溅起几乎不可闻的水花。
　　他没有回头，只是放慢脚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制服内袋里的花瓣耳钉。那电流感还在，微弱却持续，像某种信息素的低频脉冲。
　　“协管员先生。”
　　声音很轻，带着点被口罩过滤后的闷响，却精准地穿透了巷口的嘈杂。江临渊停下脚步，转身时，眼角的余光已经锁定了对方——正是酒吧里那个戴银边眼镜的年轻人。
　　他换了件米白色的风衣，帽子没戴，露出线条干净的下颌。口罩依然遮着半张脸，但江临渊注意到，他左耳的耳垂是空的——显然，那枚花瓣耳钉是他的。
　　“你的东西。” 江临渊从内袋摸出耳钉，指尖故意在金属表面多停留了两秒。电流似乎更清晰了，顺着指尖爬上手腕，与他自己的冷杉木信息素产生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共鸣，像投入冰湖的石子，漾开极淡的涟漪。
　　年轻人的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镜片后的睫毛颤了颤。“多谢。” 他伸手去接，指尖相触的瞬间，江临渊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体温偏低，指腹上有层薄薄的茧——不是体力劳动者的厚茧，更像是常年握笔或操作精密仪器磨出来的。
　　耳钉被接过去的刹那，那股电流突然消失了。年轻人将耳钉重新别回左耳，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千百遍，仿佛刚才的掉落只是个意外。
　　“刚才酒吧里的事，多谢解围。” 他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我叫晏归鸿，是附近研究所的实习生。”
　　江临渊打量着他。研究所？第七区只有一家官方研究所，专门负责信息素样本分析，归信管局直管。这身份听起来天衣无缝，可那双眼睛里的冷静，却不像个普通实习生该有的。
　　“江临渊，第七区协管员。” 他报上名字，故意加重了“协管员”三个字，同时不动声色地释放出一丝被屏蔽贴削弱过的冷杉木信息素——这是特战队的试探方式，越是表面平静的人，越容易在信息素冲击下露出破绽。
　　然而晏归鸿只是眨了眨眼，连呼吸节奏都没变。他的信息素像被什么东西严严实实地锁着，江临渊几乎闻不到任何气味，只在风衣下摆扫过空气时，捕捉到一缕转瞬即逝的清香，淡得像错觉。
　　“协管员先生经常来这里吗？” 晏归鸿突然问，目光扫过他制服袖口的缝补处，“我听说‘迷迭香’不太干净。”
　　江临渊心头一凛。那处缝补是他自己动手的，针脚歪歪扭扭，专门用来掩盖特战队训练留下的肌肉线条——寻常人只会觉得是衣服旧了，绝不会特意留意。
　　“巡逻路线必经之地。” 他扯了扯袖口，将那处痕迹遮住，“倒是你，实习生这个点还在酒吧，不太合规矩吧？”
　　晏归鸿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巷口的路灯，晃了江临渊的眼。“加班晚了，进来买瓶苏打水。” 他侧身让开身后的自动售货机，上面确实有瓶没开封的柠檬苏打，标签上的条形码还沾着新鲜的指纹。
　　理由无懈可击。江临渊却注意到，售货机的侧面有个极淡的划痕，形状像朵被揉过的玫瑰——那是“白泽”情报网的标记，用特制的信息素溶剂画的，只有在特定光线下才能看见。
　　他的呼吸微微一滞。白泽？那个在黑市内部神出鬼没的情报组织，据说手里掌握着蝰蛇的核心秘密。难道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年轻人……
　　“刚才那个失控的Alpha，” 晏归鸿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用的‘亢奋剂’，成分很奇怪。” 他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个巴掌大的仪器，屏幕上还残留着刚才的波形图，“我录了点数据，或许对你们有用。”
　　江临渊的目光落在仪器上。那是信管局特制的信息素分析仪，市面上根本买不到。一个实习生，怎么会有这种设备？
　　“研究所的备用仪器。” 晏归鸿像是看穿了他的疑问，解释道，“我负责夜间样本归档，偶尔会遇到需要紧急检测的情况。” 他调出一段波形，“你看这里，有蔷薇科植物的信息素残留，和三个月前第七区化工厂失窃的那批原料特征吻合。”
　　三个月前的化工厂失窃案，正是江临渊追查蝰蛇的关键线索。那批原料是制造“共鸣炸弹”的核心成分，失窃后一直杳无音信。
　　江临渊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这个晏归鸿，到底是碰巧出现在这里，还是刻意带着线索来找他？
　　“这些数据，我会上报给信管局。” 他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公式化，“需要你留个联系方式，后续可能需要补充说明。”
　　晏归鸿从口袋里拿出张名片，递过来时，江临渊看见他口罩边缘露出的皮肤上，有个极淡的红点——像是刚被什么东西蛰过，又像是用遮瑕没盖严实的痣。
　　“我的工作电话，24小时开机。” 名片上的信息很简单：晏归鸿，第七区信息素研究所实习生，电话XXXXXXX。纸质是普通的再生纸，边缘却裁得异常整齐，像用精密仪器切割过。
　　江临渊接过名片，指尖再次触碰到对方的皮肤。这次他清晰地感觉到，晏归鸿的指尖在微微颤抖，不是害怕，更像是某种克制——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那我先回去了。” 晏归鸿颔首道别，转身时，风衣的下摆被风吹起，露出里面白衬衫上别着的工作证。照片上的他没戴口罩，眉眼清秀，只是嘴角那枚痣被P掉了，显得有些失真。
　　江临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才低头看那张名片。借着路灯的光，他发现名片背面有行用指甲刻的小字，浅得几乎看不见：“蝰蛇的拟态剂，在仓库B3区。”
　　仓库B3区，正是第七区黑市最隐蔽的临时据点。
　　他捏紧名片，冷杉木信息素突然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来，屏蔽贴边缘的皮肤被灼得发疼。后颈的旧伤也开始隐隐作痛，像有冰锥在往里钻——这是他每次接近真相时都会有的反应。
　　巷口的风突然变了向，带着股清甜的香气。江临渊猛地抬头，看见晏归鸿刚才站过的地方，积水里浮着片极淡的粉色花瓣，像是从他风衣上掉下来的。
　　他弯腰捡起花瓣，指尖一捻，那花瓣就化作了透明的液体，散发出浓郁的白玫瑰信息素——不是普通的花香，而是带着Alpha安抚气息的Omega信息素，纯净得像雪山顶的融水。
　　江临渊的心跳漏了一拍。这种信息素强度，至少是S级。可第七区的Omega等级档案里，从来没有叫晏归鸿的S级存在。
　　他猛地看向巷口，晏归鸿的身影早已消失。空气中，白玫瑰的香气还在与他的冷杉木信息素纠缠，形成一种奇异的平衡，像两把互相咬合的钥匙，正在试图打开同一把锁。
　　江临渊将那滴液体抹在屏蔽贴上，瞬间，屏蔽贴的效果弱了大半，冷杉木的气息肆无忌惮地扩散开来，与残留的白玫瑰香气撞在一起，激起细小的信息素结晶，像星星一样在空气中闪烁。
　　他低骂一声，迅速从口袋里摸出备用屏蔽贴贴上。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控，几乎暴露了他的真实等级——S级Alpha的信息素波动，在第七区这个地方，足以引起轩然大波。
　　而那个叫晏归鸿的年轻人，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像个普通的低阶Omega。
　　江临渊握紧拳头，指节泛白。这个晏归鸿，绝对不简单。他的信息素被完美隐藏，他的身份看似普通却处处透着破绽，他像一朵开在迷宫深处的白玫瑰，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却又带着无法捉摸的危险。
　　他低头看了眼名片上的电话号码，又摸了摸内袋里的花瓣耳钉——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晏归鸿的体温。
　　或许，解开蝰蛇之谜的钥匙，就藏在这朵突然出现的白玫瑰身上。
　　江临渊转身走向仓库B3区的方向，冷杉木信息素在屏蔽贴的压制下，发出低沉的嗡鸣，像在为即将到来的狩猎而兴奋。
　　第七区的夜，还很长。而这场由信息素编织的迷宫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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