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见鹿

　　越走近，那轮廓越清晰。
　　鹿黎眯眼瞅了半天，忽然一拍脑门：“这不就是间小破屋吗？”
　　门上挂着块木匾，上面写着三个字：碎梦阁。
　　门的左右甚至还有对联，左边“世事即梦”，右边“人生一梦”，横批更绝“长梦漫夜终碎”。
　　得，连对联都在内涵我睡过头了。
　　反正就挺梦的。
　　鹿黎扯了扯嘴角，她熟练地安慰自己。
　　一不做二不休，进去看看又不犯法，大不了就死。
　　反正已经睡死一次了，我好像还挺有经验？
　　做足了心理建设，倒也不是很怕了。
　　她伸手推了推虚掩的木门，“吱呀”一声轻响，她走进小屋。
　　“有人吗？”
　　她探进半个脑袋，屋里没点灯，却被窗外漏进来的星光照的隐约可见。
　　屋内不像屋外看着那么小，里面像是另一个空间似的一眼望不到边。
　　视线所及之处，竟全是书。
　　从地面到房梁，顶天立地的书架挤得满满当当，连墙角都堆着半人高的书堆。
　　“不是吧……”鹿黎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读书读傻了，“我这是开智了？现实看书，连做梦都梦见自己在看书？”
　　鹿黎合理怀疑那些学霸或许真是在梦里复习。
　　不过等她细细一看才发现这些书又不是知识类书籍，都是一些小说名：《宫墙之外有长风》《无光自成明》《她的欲望与她的游戏》《秋水共长天一色》《□□小红帽》……
　　远处似乎还有关于电竞的，校园的，星际的……
　　啊，这可能就是学霸与学渣的区别了吧。别人梦里是知识书，她梦里是各种小说。
　　鹿黎并不反思，甚至有些庆幸。
　　“哦，还好，没有丧心病狂到让我梦里都看专业书，如果回不去了，至少我还能看看小说打发打发时间。”
　　鹿黎正打算到处逛逛，挑一本喜欢的书看。
　　主打一个来都来了的原则，找出口什么的下次一定哈。
　　“欢迎来到碎梦阁。”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书架后传来，惊得鹿黎差点蹦起来。
　　“谁？谁在说话？”
　　她循声望去，却看不到人影。
　　书架后没再出声，只有书页翻动的轻响，“哗啦，哗啦”，像有人在暗处慢条斯理地翻着什么。
　　鹿黎顿时汗毛倒竖。
　　“你、你是人是鬼啊？”
　　沉默了片刻，那声音才再次响起，比刚才多了点不易察觉的无奈：“……我是系统，编号5261。”
　　“系统？”鹿黎愣住，这词儿她熟啊，小说里不都这么写吗？
　　“系统？那你倒是出来啊！躲在书后面算什么本事？”
　　“我没有实体。”5261的声音依旧平淡，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你可以理解为……存在于这空间里的意识体。”
　　“那你跟我说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还有我怎么才能回去。”
　　过了会儿，5261矜贵的声音才慢悠悠地传来：“这里是碎梦阁，介于现实与意识之间的中转站。你想醒来，需要完成任务。”
　　“什么任务？”
　　“……与书籍有关。”5261似乎顿了顿，才继续说，“阁里的每本书都是一个独立世界，你需要进入其中，弥补书中人物的遗憾，或是修正关键节点的偏差，完善故事的结局。每完成一本书的结局，就能得到‘碎梦值’。等碎梦值满了，就能打开回现实的通道。”
　　“如果失败会怎么样？”
　　这次，5261沉默了很久，久到鹿黎以为他不会回答，才听见那道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极淡的波动：“意识彻底消散在阁中，再也回不去。”
　　鹿黎心里一咯噔：“为什么偏偏是我？我就是个普通学生，考试都得靠临时抱佛脚。你要找也该找那种大佬啊，比如挥挥手就能让王氏破产的，或者一句话就能调动千军万马的。”
　　“因为你是唯一的‘钥匙’。”5261的声音陡然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只有你能进入这些书里的世界，完成那些未尽的执念，给书中人物一个结局。等你攒够碎梦值了，你不仅能回去，我也能……救她。”
　　鹿黎愣住：“你救人？你不是系统吗？系统不都无所不能吗？”
　　“我是系统，但系统的能力也是有限的。”他的声音低了些，像落进空谷的石子，“我想救一个人，那个人对我很重要，可是我却不知道怎样才能救她。或许……只有你可以。”
　　“那如果我不答应呢？”鹿黎抱起胳膊，故意抬杠——虽然心里已经开始盘算通关攻略了。
　　“你会永远困在这片迷雾里，像阁里的书一样，慢慢被时间磨成虚影。”5261的声音里听不出威胁，只有陈述事实的冷静，“但我知道你不会。”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我知道你所有的过去，我从你眼里看到了对生的欲望，有人还在等你。”
　　鹿黎的心脏像被什么攥住了，她望着满室的书，突然笑了笑：“行啊，不就是闯关吗？我可是小说行家、玩游戏的高手，还怕这个？”
　　鹿黎一贯的风格就是不惹事也不怕事。
　　她抬手抹了把脸，眼里的慌张被一股倔劲取代，“说吧，第一本选哪本？”
　　“这十本的执念比较深，需要尽快处理，不过具体哪一本，你可以自己选。”
　　5261的声音里似乎多了点什么，“每个世界的任务都与书中核心遗憾相关，选你觉得最有把握的。”
　　鹿黎的目光看着空中飘过来的十本书，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系统都存在了，飘几本书什么的，很正常。
　　鹿黎大致扫了一眼，书的还挺有规律的：爱魄，恶魄，欲魄，喜魄，怒魄，哀魄，惧魄，天魂，地魂，命魂。
　　这不是三魂七魄的意思吗？这书名取得还挺有意思的。
　　她最后把目光停在一本线装书上，书名叫《宫墙之外有长风》之爱魄。封面是一位红衣公主望着眼前连绵的高高的宫墙，广袖垂落如折翼，肩头微微耸动，一滴泪顺着脸颊坠下，在衣襟上洇开小小的湿痕。
　　“这封面……是活的？”鹿黎凑近了些，指尖还没碰到纸页，就听见一道极轻的女声从书里飘出来，带着哭腔：“朱墙锁尽春光老，不若长风送我还。”
　　“这公主……是想离开宫墙？”
　　“就这本了。”她把书往怀里一抱，对着空气扬了扬下巴，“好歹是‘爱魄’，总比‘怒魄’‘惧魄’听着吉利点吧？”
　　“对了，总叫你5261太麻烦了，你有名字吗？”
　　书页翻动声停了。过了会儿，5261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比刚才低了些，像怕被谁听见似的：“……琉钰。琉璃的琉，美钰的钰。”
　　“琉钰？”鹿黎念了一遍，觉得这名字跟他清冷的声音还挺配，她拍了拍怀里的书，“行，琉钰，带路吧。等我攒够碎梦值，回头请你……呃，请你吃食堂的糖醋里脊。”
　　空气里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快得像错觉。紧接着，那本《宫墙之外有长风》突然亮起微光，书页自动翻开，露出里面泛黄的纸页，一行墨迹仿佛活了过来，在纸上缓缓流淌：
　　【副本世界：爱魄篇《宫墙之外有长风》】
　　【传送准备中……】
　　鹿黎深吸一口气，抱着书往前迈了一步，脚刚踏入那片光晕，就听见琉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她从未听过的郑重：
　　“请努力活下去吧，鹿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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