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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那个草包夫人吗?
那只手骨节分明,很有力,是京城里许多女子都想牵的手。
此刻,它就那么僵在半空,离她的手臂只有一寸远。
但这短短一寸,却怎么也伸不过去。
明决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当众丢了面子,比挨一巴掌还难受。
他猛的收回手藏进袖子,指尖因为用力有些发白。
好,很好。
明决倒要看看,他这位好夫人,今天到底要唱哪一出。
姜檀像是没察觉到身后那道愤怒的视线,她理了理有些乱的衣服,再次转向赵弈。
这一次,她没有再跪下。
她只是微微躬身,福了一礼,动作标准,看不出刚才的狼狈。
“臣妇刚才的行为,确实鲁莽了。”
她开口了,声音还是那么清亮,不快不慢的说着。
“但臣妇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这话一出,满座哗然。
不是有意冒犯?
那是什么?难不成还是三皇子主动拉她不成?
简直是笑话!
角落里已经有贵女忍不住笑了出来,虽然很快就掩住了嘴,但那份轻蔑却明明白白的传递了过来。
明决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恨不得现在就上去,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拖走。
事情都闹到这个地步了,不想着怎么请罪,居然还敢狡辩?
她难道嫌死得不够快吗?
然而,赵弈却依旧没有发怒。
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姜檀,微微眯起眼,打量着她。
他倒想听听,这个女人能说出什么名堂来。
姜檀迎着赵弈那玩味的目光,神色坦然,继续说道:“臣妇是闺阁女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看到的听到的,不过是府中这一片地方。”
“但三皇子殿下的威名,臣妇早就听说过了。”
她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一点少女般的仰慕。
“殿下十五岁跟着军队出征,在北境大破敌军,护我大周山河安稳;十八岁奉旨巡查江南,整顿官场,还百姓一个清静。这样的风采,早就成了京城里所有女子敬仰的英雄。”
这番话,点出了赵弈的功绩,又捧得恰到好处。
不少在场的贵女,都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三皇子赵弈,确实是她们心中完美的夫婿人选,只是没人敢像姜檀这样,把这份心思说出来罢了。
赵弈的笑意更深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名声有多响亮,但被人当着满朝文武家眷的面,用这么直白又恳切的方式夸奖,还是第一次。
这感觉,倒也不坏。
姜檀的目光流转,带着一点害羞和激动,继续道:“臣妇也是这万千仰慕者中的一个。今天在国公府赏花宴,有幸能见到殿下,实在是三生有幸,心里激动的不行。”
“刚才,不过是想借着敬酒的机会,走近一点,好把殿下的样子看清楚些,表达一下心中万分之一的敬仰。”
她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脸上露出后悔的表情。
“都怪臣妇嘴馋,今天多喝了几杯果酒,酒量不行,有点头重脚轻,这才脚下不稳,犯下了大错。”
“不仅惊扰了殿下,弄脏了殿下的袍子,更是在夫君和各位贵人面前失了礼数,让国公府和夫家丢了脸。”
她说着,又深深的行了一礼,声音带上了哭腔。
“臣妇自知罪孽深重,罪该万死!但臣妇的心思,天地可证!对殿下只有敬仰,没有半点不敬的意思!”
“刚才失态,确实是因为喝多了,加上第一次见到敬仰的英雄,一时没控制住情绪,动作才笨手笨脚的!”
一番话说完,整个花厅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番说辞给惊呆了。
这话说得找不出一点错处!
她三言两语,就将一场丑闻解释成了一场因为崇拜者喝多了酒闹出的乌龙。
事情的性质完全变了。
本来是可能让夫家休妻、娘家蒙羞的道德败坏,现在却成了一件可以被原谅的、甚至带了点天真色彩的小过失。
谁会去跟一个因为太崇拜自己而失态的崇拜者计较呢?
那只会显得自己小气,没有气度。
更绝的是,她这番话,还狠狠的捧了三皇子一把,不动声色的把他夸了一遍。
这一下,三皇子不仅有了台阶下,而且还是个体面的台阶!
那些等着看好戏的贵妇小姐们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从看热闹变成了发愣,最后是不敢相信。
这个姜檀……还是她们认识的那个没什么脑子的草包吗?
这份口才,这份急智,别说是她,就是朝里那些混了多年的老官僚,也未必能做得更好!
明决站在姜檀身后,整个人都僵了。
他比在场任何人都更了解姜檀。
那个女人,脑子里除了攀比和炫耀,装不下任何东西。让她说一句完整的话都费劲,更别提是这样一番逻辑清晰、言辞恳切的辩解了。
他心里的火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剩下的全是震惊和怀疑。
眼前的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赵弈眼前一亮。
他看着姜檀,像是发现了个有意思的玩意儿。
“哦?”他拖长了语调,打破了沉默,“照你这么说,今天的事,倒成了本王的不是了?”
“是本王风采太盛,才让你失了分寸?”
这话听着像问罪,语气里却带着调侃的笑意。
姜檀心里松了口气。
她连忙低下头,声音发抖:“臣妇不敢!是臣妇修为不够,心性不坚,与殿下无关!请殿下降罪!”
“降罪?”赵弈轻笑一声,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落在了那摊狼藉的茶水上,慢悠悠的说,“国公府的雨前龙井,就这么糟蹋了,确实该罚。”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早已吓得脸色发白的国公夫人。
“不过,看在国公夫人的面子上,今天便算了。”
他抬了抬手,姿态随意。
“起来吧。下次记着,本王不喜欢太烈的酒,也……不喜欢太笨拙的仰慕者。”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宽宏大量!”
姜檀像是得了大赦,连忙起身,退到一旁,垂着头,躲在明决的身后,好像真的吓坏了。
一场大风波,就这么被三言两语化解了。
国公夫人长舒了一口气,连忙让人重新上茶,又说了几句场面话,花厅里的气氛才重新活络起来。
只是,再也没人敢用轻视的眼神看姜檀了。
所有人的目光在触及她时,都带上了一丝探究和忌惮。
明决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垂在身侧的双手,却始终紧紧攥着。
他感觉自己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妻子。
那个他娶进门一年,却连正眼都懒得瞧一下的女人,今天,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喜。
宴会后半场,姜檀一直很安静,没再惹出任何事端。
直到散席,明决才冷着脸,走到了她身边。
“走了。”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没有看她,径直朝外走去。
姜檀默默的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隔着三步远,谁也不理谁。
一路无话。
上了回府的马车,狭小的空间里,气氛很压抑。
明决靠在车壁上,闭着眼,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很冷。
姜檀则端坐在另一侧,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
马车不知行了多久,就在姜檀以为会这么一路沉默到家的时候,明决冰冷的声音突然在车厢里响起。
“今天的事,是谁教你的?”
姜檀眼皮一跳,抬起头,正好对上他那双锐利的眼睛。
她知道,真正的审问,现在才开始。
“夫君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她选了个最笨也最有效的办法——装傻。
“听不懂?”明决冷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一股压迫感迎面而来,“姜檀,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讨厌自作聪明的女人?”
他的目光很尖锐,好像要把她看穿。
“那番话,不是你能说出来的。”他一字一句,说的很肯定,“说,到底是谁在你背后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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