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的糖

　　冬天来得猝不及防，一场初雪落下来时，整个城市都裹上了一层薄白。喻繁踩着积雪往家走，鞋跟碾过冰粒的声音格外清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陈景深。

　　“等等我。”陈景深跑了几步追上他，手里拎着一个保温袋，“我妈今天炖了汤，给你带了点。”

　　保温袋里是温热的排骨汤，油花浮在表面，散着醇厚的香。喻繁接过时，指尖触到袋身的温度，心里也跟着暖了暖。他最近总被家里的事烦着——父亲又在外面欠了赌债，母亲整夜整夜地哭，家里的气氛压抑得像口密不透风的锅。

　　“谢了。”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点没掩饰好的疲惫。

　　陈景深看出他情绪不对，没多问，只是默默陪他走着。雪落在两人的发间肩上，很快融成一点湿痕。快到喻繁家那栋破旧的居民楼时，陈景深忽然停下脚步：“喻繁，周末有空吗？市科技馆有个航天展，我想……”

　　“没空。”喻繁打断他，语气比雪还冷，“我要打工。”

　　陈景深的话卡在喉咙里，眼里的光暗了暗。他知道喻繁周末常去快餐店打工，却没想到会被这样干脆地拒绝。“是很重要的工吗？”他忍不住问，“就半天，我可以……”

　　“重要不重要，跟你有关系吗？”喻繁猛地转过身，眼底翻涌着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难堪，“陈景深，你以为你是谁？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送水送汤的，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可怜？”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陈景深的脸色白了白，握着保温袋的手指紧了紧，却没生气，只是轻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跟你多待一会儿。”

　　雪下得大了些，落在陈景深的睫毛上，像沾了层霜。喻繁看着他眼里的失落，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他别过脸，声音硬邦邦的：“我家就在这儿，你回去吧。”

　　陈景深没动，沉默了几秒，才把保温袋往他手里塞了塞：“汤趁热喝，凉了就不好喝了。”说完，他转身走进了风雪里，背影很快被飘落的雪花模糊。

　　喻繁站在原地，手里的保温袋还带着余温，他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冷得发疼。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太伤人了，可他控制不住。他不想让陈景深看到自己家里的狼狈，不想让这个活在阳光下的少年，沾染上自己世界里的灰。

　　那个周末，喻繁在快餐店擦桌子时，透过玻璃门看到了陈景深。他穿着一件灰色的羽绒服，站在对面的公交站台下，手里拿着两张科技馆的门票，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这边。雪还在下，他的头发和肩膀都落了层白，像个雪人。

　　喻繁的心猛地一揪，手里的抹布差点掉在地上。他别过脸，假装没看见，可眼角的余光总是忍不住往那边瞟。直到下班，陈景深还站在那里，只是手里的门票已经被雪打湿了一角。

　　喻繁走出店门时，陈景深朝他走了过来，把一张门票递给他：“还没过期，下次……”

　　“别再来了。”喻繁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陈景深，我们不是一路人，你以后别再跟着我了。”

　　陈景深拿着门票的手僵在半空，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了，只剩下难以置信的受伤。“为什么？”他问，声音带着点颤抖，“是因为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跟你没关系。”喻繁避开他的目光，硬着心肠说，“是我不想跟你走太近，我烦你了。”

　　陈景深沉默了很久，久到喻繁以为他会转身走掉，他却忽然上前一步，抓住了喻繁的手腕。他的手很凉，握得却很紧：“喻繁，你看着我。”

　　喻繁被迫抬头，撞进他盛满了委屈和不解的眼睛里。那里面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执拗，像冬夜里不肯熄灭的火苗。

　　“我不信。”陈景深说，语气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不是烦我，你是在躲着我。”
　　喻繁被迫抬头，撞进他盛满了委屈和不解的眼睛里。那里面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执拗，像冬夜里不肯熄灭的火苗。

　　“我不信。”陈景深说，语气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不是烦我，你是在躲着我。”

　　喻繁的心脏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攥住了，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用力甩开陈景深的手，几乎是吼出来的：“我就是烦你！看见你就烦！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少来管我的事！”

　　说完，他转身就跑，不敢回头看陈景深的表情。雪地里的脚印歪歪扭扭，他跑了很远，才敢停下来，靠在一棵光秃秃的槐树上喘气。风卷着雪花打在脸上，像小刀子一样疼，可他心里的疼更甚。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颗橘子糖纸折的星星，糖纸早就被揉得皱巴巴的，可在雪光的反射下，依旧闪着一点微弱的光。喻繁把星星紧紧攥在手里，指甲几乎嵌进肉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雪地上，瞬间就冻成了小冰晶。

　　他知道，自己好像弄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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