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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狄
“既已应允你,你大可放心,太后那边朕替你去求情。”魏和琰只当又是她的策略,见她跟亡妻相似的一张脸还是心软了。
“我真的不学了。”
“…当真。”
魏霖盯着他,眼泪又开始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强撑着露出笑容,声音坚定:“这两天我一直在想,您一直宠着我,有时我竟忘记您是一国之主,肩上是江山和百姓,而我贵为公主职责何在,过往吃喝玩乐全然自私荒唐。所以父皇,学武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我想去见百姓之苦,解百姓之忧,护天下太平,守江山永固,解决问题不单只靠武力,还有策略。”
这也是她前世最后才悟出来的东西。
内殿随着她的话安静几息,魏和琰从不可置信到点头认可,最后满脸欣慰的叹口气:“好孩子,真是长大了。”
魏霖抹掉泪水,冲着他扬起明媚灿烂的笑容。
魏霖的长相跟母亲有七分像,面容如花似玉,肤若凝脂,眉弯如新月,盈盈似水的眼眸明亮柔软,鼻梁精致,唇红齿白,笑起来又如朝霞初升般亮眼,恍若春风拂面,百花绽放。
“若是你母亲还在世,见你如今模样,也会安心。”他情不自禁的惋惜开口。
魏霖垂眼,低低的吐口气,她刚一出生,母亲便血崩而亡,旁人都见过她母亲,唯独她从小看着画像上的美人,在脑海里勾勒母亲的音容样貌。
“父皇。”她轻声唤他。
魏和琰收起思念,瞧见她的伤口开始叮嘱:“你好好养伤,等病好一点再去拜会先生。”
魏霖应是。
皇帝走后,魏霖趴在床榻上,后背的伤口由棠月为她上药,棠月是个碎嘴子,从小一块长大,不像主仆到像闺中密友,这会正说着:“公主,奴婢觉得您这次挨完板子,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魏霖没抬眼,反问她:“是吗?你不觉得我前面做的事太过分了吗。”
“您哪里是过分,简直霸道,皇上十回来见您,八回都是被气走的,剩下两回还是您偷跑出宫不在。”一说这个,棠月顿时来了精神。
魏霖撇嘴,欲要打断她时又听到偷跑出宫,对了!魏狄就是她小时候溜出去带回来的,按这个时间线来说的话,此刻魏狄正在她的宫内!
想起魏狄,她就气的牙痒痒,好歹也是从她宫里出去的人,居然和东瀛联合带兵围剿西黎,真是狼心狗肺。
前面她也养了十几年,居然养出个叛主的奴才,见面第一件事就是拔剑,真是毫无良心。
魏霖越想越气,篡着拳头重重砸到床塌,咬牙切齿的开口:“魏狄在哪!”
找到魏狄时已近傍晚,太医虽叮嘱让她安心静养,架不住是个混世大魔王的魏霖,从小就上房揭瓦,区区这点小伤自然不在话下。
魏霖披着雪白狐皮大氅,扶着曦月穿过长廊,沿着宫廷一路走到长乐殿的竹园,灯笼里的烛火忽明忽灭,映着她的眉眼全然冷漠。
原本这后面是其他妃嫔居所,但魏和琰纳妃数量甚少,逐渐荒废下来,后面被她看中,大手一挥改成了竹园。
魏狄就在不远处,他长发微卷,半扎束于脑后,穿着魏霖给他独一份定做的藏蓝色宫装,长腿宽腰,捋起长袖露出一截白皙有力的小臂,背对着她们抬手挥斧。
次拉一声。
魏霖下意识后退半步。
木头劈成两半。
曦月搀扶住她的身子,等稳稳站住后才说道:“魏狄听说公主伤了后背,想为您做一个舒服点的座椅,忙了两天也快做好了。”
魏霖不语,目光沉沉的盯着他的背影,前世魏狄也是这样贴心,但也不妨碍他挥兵南下。只是她想不到,如今在她脚下生死由她定的魏狄,居然是北夷王室的血脉。
第一次见到他时,是魏霖六岁,跟着魏巍一起偷溜出宫,而当时的魏狄躺在街口浑身是伤,腊冬寒月里,他衣着单薄,缩着身子止不住的发抖。
小魏霖深受震撼,她低头看向身上宫女为她系上的狐裘,甚至为了美观而系小块羊脂玉坠。而天子脚下的土地上,居然有人连过冬的披风都没有。
她停在他面前,却不知能做些什么,前头的魏巍催她过来,魏霖将那块玉坠丢到他手心里,而后匆匆跟上。
魏霖失落一阵,可耐不住她年纪小,还是孩童心性,一眨眼就忘了干净,待宫里侍卫急忙追过来护送他们回宫时,又路过那条长街。
她坐在轿子上再次看到了他,还在原地躺着,整个人一动不动像是冻僵了一样。
小魏霖于心不忍,拍轿喊停,吩咐他们把魏狄抬上来一齐送回宫,魏巍不肯,嫌他脏了轿子,让侍卫把他丢出去。
她也执意不让,两个人争执半天也没分出胜负,最后还是侍卫又抬辆轿撵,魏巍坐过去才罢休。
接回宫后魏霖央求着皇帝让他留下,甚至使用各种手段软磨硬泡才得首肯。而魏狄原本也没有名字,人冻的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利索,只抬着一双浅色的瞳孔安静看向她,问他性命只是摇头,魏霖重新赐他姓氏名字,留在长乐殿做了个侍卫。
可以说,没有魏霖,就没有魏狄,更没有未来的北夷王萨苏木。
魏霖扪心自问对他仁至义尽,但前世兵刃相见也是真的,她想不通,也想不明白。
但魏狄是萨苏木,这是铁证如山的事情。
萨苏木和东瀛向西黎讨伐更是事实。
她决心这次要护好父皇,守好江山,所以面对魏狄,她就绝不能心慈手软。即便未来东瀛和北夷再次出兵,也比她看见那个睥睨天下的萨苏木要舒服很多。
魏狄如今就在她手下,杀死他如同捏死蚂蚁一样简单,趁魏狄还只是魏狄,趁未来还未发生,她为何不直接杀掉他,以绝后患之忧。
思索间,魏狄也瞧见她们,放下斧头大步流星的走到她面前行礼,他半跪于地面,微扬起半张脸,那张脸落在月光下,和前世的萨苏木那张冰凉薄情的脸缓慢重叠。
他本身五官深邃立体,眉眼发梢带着锐利的锋芒,一双浅色瞳孔的眼眸似乎如冰山般冷漠无情,远远望着都心生畏惧,鼻梁高挺,唇瓣很薄,面无表情时冷的拒人千里之外,可他发丝微卷,又像是高山之颠摇曳的雪莲,诱人靠近,却止步山脚只得远观。
前世魏霖就发现他越长越和周围人不一样,也派了一部分去寻找他的生身父母,可都了无结果。
是呀,他的父母远在北边的高山,她怎么能找到。
魏霖站在他身前,居高临下的睨着他,眼睛微微眯着,她上上下下的将他扫量一遍,眼神愈发复杂起来。
这不是魏狄。
更像是前世的萨苏木。
魏狄并未起身,还在等待她的命令。
曦月察觉出她的反常,用手轻轻捏了捏魏霖的手腕。
“你是谁?”魏霖突然发问。
这个问题对她很重要,她的确对魏狄动了杀心,可眼前的人不是魏狄,如果她能从前世轮转回来,那别人也可以。
或许重生回来的也不只有她一人。
魏狄嘴角微妙的弯起一个弧度。
像是无声的回答她。
验证她心中猜想。
魏霖腿脚有些软,一把篡紧曦月的手,一口气有些吸不上来。
怎么他也重生回来了。
冷风吹过,竹园里的竹叶沙沙作响,魏霖借势开始咳嗽,不再看他,那想魏狄动作更快,箭步上前到身后准备拍背替她顺气,还未落下时又想起伤口,尴尬的举在半空中。
魏霖余光扫见他的手,握着曦月快步离开,匆匆撂下句跟上来。
刚进长乐殿,棠月已候着她端来热茶,魏霖摆手,吩咐道:“取霸天剑来。”
棠月曦月两两对视,一副疑惑的表情。
魏狄贴心提醒她:“霸天现在并未出世。”
“……”
她忘了,霸天剑是她习武第二年才锻造出来的宝剑,前世用的顺手,这会也喊习惯了。
魏霖扶额坐在躺椅上,清清嗓才道:“曦月,去找父皇留下来的那柄剑,棠月,让御前侍卫在门口候着。”
两个人不解但听话,纷纷照做。
等一切都处理完后,殿内只剩他们二人,魏霖抬起眼皮,才发觉魏狄自己已经跪在她脚下了。
她才不吃这一套,指着长剑向他示意:“萨苏木,你居然也能重活一世,不知是上天看你太过卑鄙,才让你又落到我手里,既然你自知有错,便以死谢罪吧。”
魏狄摇头,神色诚恳:“我能帮公主。”
“住嘴!”魏霖冷眼看他:“你今日以什么身份跟我谈话,魏狄?还是萨苏木?这么多年我竟从未看清过你,背弃旧主,带兵讨伐。我待你如何?你又是如何对我?罢了,今日你自行了断,我留你全尸,不然的话,我让侍卫把你大卸八块拖去喂狗,好解我心头的气。”
魏狄还是摇头,眉眼间流露出几分难过:“公主…”
魏霖侧头,不予理会。
“我的确是北夷王室血脉,少时流落在外,幸于公主救命才免予一死,不过我今日不能死在这里。”魏狄语气也强硬起来:“前几日我已经联系北夷,说明我如今的身份地方,若我今日死在这里,三日之内没有我的回信,北夷定率兵南下攻打西黎,以今日的兵力,公主觉得西黎能撑多久,况且东瀛如今虎视眈眈,若北夷动,东瀛定紧跟其后,这其中利害公主比我更要清楚,只有我活着,才能让西黎有喘息的时间。”
魏霖不可置信转回头,眼圈通红的盯着他。
魏狄迎着她的目光,继续道:“公主可以相信我,魏狄从未有害您之心,当日我以为公主跟您皇兄一同南上,等我发现时已经晚了,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您。公主,给魏狄一个机会,好吗,我想帮帮您。”
他说的言辞诚恳,目光真诚,毫无假意。
“够了。”魏霖痛苦的合上眼:“你在我身边伪装多年,如今找这么多借口,不就是让我放过你?而你字字句句究竟是为活命还是谎言?还有…你刚才是以萨苏木之名来威胁我吗?”
魏狄沉默下来。
缓了片刻,魏霖才又开口:“你之前跟我身边多年,不清楚我什么脾气吗,威胁我?你觉得我会怕?”
她天生反骨,一路嚣张任性,不然前世也不会落下那么臭的名声。
魏狄抬手抽出长剑,将剑柄递到她的手心里,自己又往前挪了两步,主动将脖颈凑到剑刃旁,浅色的眼眸涌出几分失落:“魏狄不敢,只是求公主细想片刻,留着我比杀了我价值如何,何况公主也不想再大动干戈不是吗。还有…对不起,若杀了我公主会好受一点,那就杀了魏狄。”
“但我活着,我便是公主的长刀,没有人比我更合适。”
“我的命一直都是您的,要杀要剐,听凭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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