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乖宝

　　3
　　许卓该去学校了，为了方便林砚照顾弟弟，林爸大手一挥，给他送去林砚的学校。
　　林砚得知这个决定，扣着书包的手都有点紧，连“兄友弟恭”的客套笑容都快装不下去了。许卓长得再好看，林砚也跟他不熟，要是带去学校，被他那帮同学看到，不得笑话他？没人愿意带个拖油瓶，林砚也是爱玩的小孩。但是，他没得选。
　　“林砚，你是哥哥，要学着照顾你弟弟！”林爸颇为不要脸，拍拍他的肩，给他做思想工作完全不在乎那个微微抖动肩膀，在默声表达主人的抗议。
　　要不垂死挣扎一把？林砚转头，刚想跟他见色忘义的老子抗议，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许卓身上。
　　小孩的脸依然是万年不变的冷淡，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看不出情绪，但他换了一身新衣服，薄荷绿短袖加上黑裤，书包文具一应俱全，都是新的，没拆封的那种新。林砚知道，这是一种客气的被冷漠和被不待见。
　　许卓的衣服和书包文具都不便宜，是他以前的爸给他买的，那些货真价实，又承载回忆的旧物，许卓的小包裹里塞得满满的。这一点，刚搬进来林砚陪他收拾行李，就知道。
　　因为不熟，暂时不能住一个房间，他爸愣是把储物室给改出来，给林砚当房间用，损的林砚都在心里骂他爹，连带着也冷淡许卓几分。
　　可他经过许卓房间，就见还没柜面高的许卓，在认认真真地叠衣服，收拾自己玩具，一看就知道家教良好。但个子不够的许卓只能搬个小凳子，踩在凳子上，把叠好的衣服放到柜子里，挂上去，脚下的凳子不稳总是晃，他力气又不够，几次忙下来，鼻尖都挂上汗珠，在阳光下反光。
　　许阿姨真够粗心的，这柜子虽然质量样式没得挑，但分明是成人衣柜，也不关注许卓身高够不够，就买回来。
　　林砚怕他磕坏脑袋，就陪他一起收拾。于是那些许卓和前爹的亲子装，有签名的玩具枪之类的，就都被林砚看到眼里。
　　许卓仔仔细细地把这些玩具藏在衣柜下层，没什么表情，但动作很认真。
　　林砚收拾东西的时候，也想过没话找话，和他聊聊，一会儿说衣服好看，一会说玩具挺酷的，但小家伙不搭理他，他也吃不准许卓的态度，于是收拾完，转身就想走，脚步要跨出门口，却听见身后的一声，很轻的“谢谢。”
　　小哑巴开尊口跟他道谢了。
　　这就是他妈说过的，重情的人吧？林砚没由来这么想。
　　可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里，这些东西就被许阿姨眼不见为净地以各种名义都清理了。
　　林砚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可是不管他怎么想，现在的许卓，就站在客厅，他的对面。
　　那双大大的黑眼睛，不看着林砚了，他没由来的有点慌，担心自己的抗拒被这小子看出来，林砚心一横，牵起许卓的手，就往外走。
　　“放心吧，爸，我不会让他受委屈的。”
　　人在紧张的时候，手心最容易出汗，林砚拉着许卓往外跑，怕让他注意到。
　　可没跑多远，他感觉手里的那只小手轻轻挣了一下，林砚以为他要松手，反而抓的更紧。
　　毕竟以后都在一个屋檐下，还能躲得开吗？他干干的笑了一声，深吸一口气，才回头，认真拍拍许卓的小肩膀。
　　“给哥哥点时间适应一下，别往心里去。”
　　许卓的手不动了，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李砚被看的心里发毛。然后，许卓难得不绷着脸，而是翘了翘红润润嘴角，说不出是嘲笑还是什么意思。
　　“哥哥。”
　　他小声叫道。
　　4
　　林砚没想过这个家里爆发的第一阵火药味，是从他身上爆发的。
　　实在是，他没法理解许阿姨这种女人，对自己孩子的态度。
　　她是个风度和容貌都很好的女人，殷红的嘴角天生上翘，带着笑，棕黑的眼睛总像是温柔含情，每一个头发丝都飞的恰到好处，香水味永远比她人先到，许卓亮亮的眼睛和小红嘴唇就是随她。
　　可她怎么那么冷？
　　自从林爸给林砚和许卓报了一个学校，林砚自然要和他一起上下学，还要在上课之余，照看许卓，这本身不是什么大事。
　　可总有疏忽的时候。
　　林砚快要十三岁了，祝宇的手臂勾住在他脖子上。
　　“再来一把，着什么急啊？”
　　旁边的宋清也点点头。
　　这个点，早下课了，该接许卓一块回家的。林砚拽起祝宇的手，不确定该不该甩开。
　　宋清拍拍他的脖子。
　　“二年级以下的孩子，都要家长来接送，接送不到，老师不会让他走的。”
　　或许他们说的对，林砚眉头缓缓松开。自从要和许卓一起回家，他就很少有机会和他们一起带手机打游戏了，总要早早回家。
　　他抗议过，被他爸驳回了。心里一口气哽的不上不下，拳头松了又紧。
　　但回了家又怎么样？以前回家，是看他爸和他妈吵架，现在回家是看他爸和后妈恩爱，不管是怎么样，他从小到大都是自己干自己的。
　　还不如在学校，还能和这俩兄弟约着来两把。一念之差，一把打到天黑。
　　林砚揉揉眼睛，简直不相信，天就这么擦黑了。他冷汗顿时就下来了了，手撑着桌面一把翻过去，连滚带爬就要去找许卓，措不及防看到教室门口的白影。
　　室内开了几个灯，许卓背着书包，安静站在门口，两个手都紧紧抓住双肩包带子。不知道看了多久，灯光下，他的头发很茂密，黑亮柔软，甚至泛着一点点白光，但是他身后都是黑沉沉的天。
　　林砚刚想道歉，就看到许卓膝盖刺目的红，夏天的校服裤只到他膝盖以下，两个膝盖的血线顺着膝盖往下。
　　宋清和祝宇都吓傻了。
　　林砚第一反应，就是去医务室，许卓看他走近却只是拽拽他的衣服。
　　“哥，回家吗？”
　　那天晚上回去不出意外，林砚挨了他爸一顿打，但他认，甚至觉得爸爸打轻了，可另一方面，他总有些说不清的委屈。
　　老师说，许卓一直没等到他哥，就跟老师说自己去找哥哥，反正两个教学楼就面对面，老师戴眼镜，忙着改教案，就让他去了。
　　可没想到许卓下楼，就被一个高年级的学生撞了，膝盖擦伤。
　　林砚挨完打，后背火辣辣的疼，还要给许卓上药。
　　许卓坐在床上，他半跪在地上，一点点用棉棒给他清理伤口，许卓忽然捧住他的脸，林砚整个人都僵在原地，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面对面和许卓大眼瞪大眼，但许卓却垂下眼帘。
　　“哥，对不起，我是不是影响你找朋友了？”
　　他张张嘴，想说没有的事，但说不出口，又想到许卓腿上的上，他看到的血线当时都结了痂。
　　林砚放下棉棒，摸摸许卓的头。
　　“小卓，是哥哥对不起你，以后不会了。”
　　他的弟弟其实很敏感，总是怕成为别人的累赘，所以到教室门口，也不敢喊他，但也没他这么当哥哥的。
　　上好药，林砚出门心里一阵窝火，但又不知朝谁发泄，只能跑到公寓门外，狠狠踹两脚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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