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于乔柯

　　说好了要请吃大餐，最后两人去了公寓附近的pizza店。并非有多好吃，只是因为这家餐厅斜对面有家卖冰激凌的，他们的冰激凌上开心果碎最多。
　　江牧青问：“安安，离开这座城市前，你最怀念哪家餐厅？”
　　她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冰激凌对面的pizza店”。是的，她甚至连人家店名也没记住。
　　每次来都点海鲜pizza，配汽水或者果汁，吃不完就打包，下一顿继续吃。有江牧青在，他们又多点了意面和沙拉。
　　他引她入座，摆盘布菜，两个人举止间亲密默契又稀松平常，怎么看都像是习惯成自然的情侣，边吃边聊。
　　“安安，真的想好了要回去？”
　　“不然去哪？”
　　“想不想继续读博？或者…只要你想，也可以在这里定居，我会帮你打理好一切。”他看她一眼，犹豫片刻，还是说道：“再让大哥把澳洲分区的业务都派给我，其他我不管了，这样就不用两头跑，可以一直在这里陪你，我们…”
　　“牧青。”她沉着脸打断他：“我的家不在这里，你护我够久了。”
　　程安篱本就是副清冷长相，尤其是那双眼尾上挑的大丹凤眼，若是不笑，看起来是拒人于千里的冷冽。此刻放下脸来，显得淡漠疏离。
　　江牧青闭了嘴，眸色深深看她，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不应该，也没有理由继续插手她的决定。
　　她继续说，语气无波无澜：“当年的事情，江家难辞其咎。”
　　“与你无关，我不随意迁怒，但你总归是江家的人，我也无法做到视而不见。你对我好，我很感激，从小到的情谊也在，只是，别提那些不愉快，好吗？”
　　骄傲的孔雀藏起了华丽的羽毛，褪去了夺目的光环，变得平和淡然，冷静自持。
　　江牧青张口闭口好几次，最终欲言又止般叹道：“是我说错话，别生气。”

　　一大口开心果碎在嘴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配上cream，讲实话是有点过于甜腻的。
　　为什么会爱上这家冰激凌呢？
　　好像是初来乍到事情繁杂，一两个月才真正安定下来，适应这边的生活，紧接着接二连三的噩耗从天而降，将程安篱击了个粉碎。
　　彼时江牧青同样在澳洲留学，是孤立无援的她唯一能够依靠的肩膀。
　　她哭得昏天暗地日夜不分，整整半个月没出过房门。
　　江牧青实在看不下去，扶着肩膀将她掰正：“安安，过度沉溺悲伤毫无意义，事已至此，更要过好自己的生活是不是？我知道很难，但至少试一试，好不好？来，我陪你出去走走。”
　　他替她拢了拢头发，不由分说拉着她出门。
　　十月的天气已经开始回暖，街道上是浪漫的紫色的花海，大片盛开的郁金香，随处散落的油菜花和野雏菊，生机盎然，和屋子里两个世界。
　　她闭上眼睛仰起头，细细嗅着粘满各种微小花粉粒的空气，听树叶和花瓣摩擦的“沙沙”声，感受暖风吹过耳畔和鼻尖，感官逐渐被愉悦放大。
　　许久，她睁开眼，指了指目之所及的第一家店：“我要吃开心果冰激凌。”
　　那个时候觉得，生活好苦啊，糖油混合物真的能让人开心。

　　也不晓得江牧青是如何在百忙之中空出这么多时间的，整一周，他尽职尽责的扮演帮手角色，除了偶尔开些视频会议讨论工作上的事，从早到晚围着程安篱转。帮她打包行李，办离校退租，处理各种资金和生活账户，甚至还主动承接了遛Windy的工作，事无巨细，果然如他所说，善后他有经验。
　　此刻坐在堆满行李的客厅，看着手中一叠厚厚的证明和单据，程安篱没法不感慨，没有他真的会焦头烂额。
　　离开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她站在客厅中央，环视这个自己安身了两年多的小公寓，又恢复了她刚刚入住时的样子，没留下多少痕迹。
　　也不知道这里曾经住着谁，以后会住谁，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和什么人，在什么情况下发生怎样的交集，人生海海，有多少无从知晓的相遇，又有多少无法挽回的离别。
　　刚开始其实并不住在这里，江牧乔在另一个街区提前购置了房产，离学校很近，一个带花园的独栋别墅。
　　此人少爷做派十足，陪她过来，还带了最亲近的助理徐衍舟来做苦力，徐特助心里苦，黑着脸带头领几个搬家工人搬行李。
　　偏偏大小姐站在偌大的客厅里指手画脚，还要娇滴滴搂着江牧乔说：“牧乔，这是我们第二个sweet home～你要经常来看我啊，我会好想你。”
　　然后回头耀武扬威：“啊呀，忘了徐特助你正在经历七年之痒呢，不会懂的～”
　　…气死人了，徐衍舟吭哧吭哧扛着两大箱行李爬上楼，见缝插针用他们正好听得见的音量小小声碎碎念：“臭情侣，呵，多恩爱啊。”
　　在她这里，江牧乔是没有原则的，只会助纣为虐，他自动忽略助理兼好友的不满，宠溺地点了点小爱人的鼻尖，柔声说：“一有空就来，没空也抽空来，好不好？”
　　那时候，看着他眼里满得要溢出来的不舍和疼惜，她以为是小别所致。
　　直到他第三次来，两个人一起给爸爸妈妈打电话问好。电话那头似乎思念泛滥，不断重复说爱她，嘱咐她要好好读书，好好生活。
　　她清楚记得自己当时不以为意的哈哈大笑，还调侃说“诶呀，既然这样想我，不然我和牧乔一起回去好咯，这书不读也罢。”
　　江牧乔离开的第二天，父母畏罪自尽的消息传来，她哭着打电话去求证，却被告知床头柜里留了一份离婚协议书。
　　明明头天俩人一起去逛超市买的零食才吃了一半，还在客厅茶几上摆着，人却就此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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