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男友变成了AI

　　“很好了”是AI发的；

　　“问号”是顾昭发的；

　　“别担心”是AI发的；

　　“哦”是顾昭发的……

　　如果不看提示，谁能分得清这里面哪个才是碳基生物。

　　许不秋挂断电话，像是把这七年又过了一遍。从充满希望到充满AI，也算是与时俱进，跟上了时代发展的潮流。

　　洛青说，他们这算兰因絮果，男人成熟了就变质。但许不秋瞥了一眼书架上那一排排计划书，倒觉得顾昭从中二病以来，一直都是这副模样。

　　按部就班，野心勃勃，在卷王里都属于稀有品种，没人能干涉，也没人能左右，像一架永不停歇的马车，倾轧着周围的一切。

　　只不过，以前她是他计划的目标，现在则成了他计划里的成本。她是目标时，顾昭可以委屈自己；她是成本时，顾昭同样也可以委屈她。

　　许不秋不喜欢当成本。

　　所以，她只能及时止损，远离顾昭的计划，以及他这个功利自负，追求完美的强迫症。

　　许不秋翻了翻他那本恋爱笔记，无不自嘲地想着，顾昭以前玩游戏就很喜欢速通，也许她是把他的病情当作了爱情。

　　往事不堪回首。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后，顾昭又像没事人一样出差去了。微信不回，电话不接，所以，许不秋作为他世界里最无关紧要的一员，想分手都找不到人。

　　她叹了口气，犹豫再三，只能像提离职一样给他发了邮件和短信，然后收拾行李去机场。

　　高速一路畅通。

　　许不秋买的机票是晚上九点，一直到快登机时，才接到了顾昭的电话。

　　她酝酿了一会儿，正琢磨着怎么告别，结果耳边却传来了他的指责，顾昭像责备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批评她贪玩忘记了回家的时间。

　　“许不秋，你能不能成熟点？不要这么感情用事？”

　　窗外秋雨朦胧，许不秋一愣，忽然像卸下了什么包袱，不紧不慢地反问，“顾先生，我们能在一起就是因为感情，不感情用事用什么？”

　　顾昭一顿，声音听起来依旧平稳，“AI的事我已经解释过了，最近太忙了，公司离不开我。况且，如果不是意外，你不也没看出来那是AI？”

　　还在炫耀。

　　“所以，我还要感谢你的精挑细选？”许不秋笑了，她一直觉得自己情绪稳定，直到遇见了顾昭，才发现每个女人都有做泼妇的潜质。

　　他辩解，“你可以当它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许不秋无语，“那你可以当我是在恶意分手。”

　　“我们又没什么原则性矛盾。”

　　“和活人谈恋爱就是我的原则。”

　　“你能不能不要多想？”

　　“你能不能当个活人？”

　　许不秋吐出一口浊气，果然吵架锻炼口才，自己如今也算是才思敏捷。她不喜欢顾昭那副哄小孩子的语气，于是，只能认真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分手通知，“顾先生，我没有和你开玩笑，我已经收拾好行李在机场了，相识一场，我们就这样……好聚好散吧。”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沉默，久到许不秋以为顾昭已经不在听了，但手机里浅浅的呼吸声却证明并非如此，他似乎只是一时失语。

　　许不秋不由鼻头一酸，那点被机场勾起的离愁别绪一经发酵，变成了细碎的回忆和这七年的磕磕绊绊。

　　她仰了仰头，暗恨自己不争气，这个时候想起来的竟都是他的优点。

　　顾昭从前就很较真，无论做什么都要做到极致。他可以为了游戏排名通宵两晚，也可以为了送她七夕礼物兼职半年……那年冬天，他明明不喜欢贝克辛斯基的画，却依然陪她在那道阴郁的幕墙下站了两个多小时，握着她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顾昭总是在证明自己，所以，许不秋有时看他，就像看着一把拉满的弓，明明蓄势待发，却又充满了破绽。

　　她想，她还是爱他的。

　　所以，才接受不了顾昭勉强爱她。

　　许不秋想叮嘱他注意身体，别真把自己当机器人操练，但话到嘴边又被情绪裹挟着张不开嘴，只能任由眼里水意弥漫，晕湿了周围的浅色眼影。

　　两相无话，最后还是顾昭率先打破了平静，他语气烦躁，没了刚才的温和，质问的声音落在耳朵里尤其刺耳，“阿秋，别闹了，你离开南城还能去哪儿？”

　　“你要回晏城？那个小地方能干什么？”

　　“你不如踏踏实实在南城待着，反正画来画去都是那些东西，何必出去折腾？我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不明白呢？灵异漫画都是烂大街的老题材了，你要是想找灵感，不如问问AI，一分钟就能出结果，何必非得去晏城浪费时间。”

　　“听话。”

　　“你要是想明年结婚，也不是不行，我有一个项目明年刚好结束，到时候……”

　　人机。

　　鸡同鸭讲。

　　许不秋的眼泪生生被噎了回去，她心头火起，立马烘干了眼里那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多谢关心。”

　　许不秋咬了咬牙，觉得顾昭幸好不在她面前，不然她一口就能咬死他，“不过，你心里应该清楚，你不想分手，到底是舍不得我，还是舍不得我打断你雷打不动的人生计划。”

　　“顾昭，你不是为了我好，你只是讨厌改变而已。”

　　许不秋毫不留情地道出了他的病因，顾昭呼吸渐沉，良久，才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今晚就回去了，有什么事等我到家再说吧。”

　　一拳打在棉花上。

　　可惜，她买的这张机票，不飞家庭航线。

　　许不秋听着顾昭这副胸有成竹的语气，一阵心塞。她都说了她在机场，他为什么还这么笃定他们能在家里相遇。

　　“很遗憾，我等不了。”

　　“如果你想见我，不如自己训练一个AI。”

　　她忿忿地挂断电话，转头瞥见一对小情侣正在拌嘴，女孩情绪激动，男孩赶紧拉住她的手挽留，嘴上不停说着“你别走”……

　　怎么到顾昭这儿就变成了“等他回家”，这区别也太大了吧。

　　爱与不爱太明显，她讨厌顾昭这副吃定她的游刃有余。

　　许不秋头也不回地就往登机口走去。

　　再见了，浪费我感情的神经病。

　　晏城是北方一个四线小城，因为红眼航班到得太晚，许不秋没有让洛青来接，而是自己从平台叫了辆车回家。

　　一路上舟车劳顿，等到地方时，已经将近凌晨四点。月上中天，许不秋进小区时还有点懵，凭记忆绕了几圈才找到自己住在哪个单元。

　　她父母离婚早，所以从小跟外婆一起生活。虽然家庭不太完整，但物质条件还算宽裕。因为那两个人离婚后各自精彩，习惯了用钱解决问题。成年以后，许不秋名下就多了一套小户型，再加上外婆出国后留下的二手家具，她在晏城也不算无依无靠。

　　只是，她很久没回她的小窝了。

　　深秋时节，夜凉如水。

　　许不秋打开灯，望着茶几上的灰尘，发潮的被褥，实在没力气收拾，只能疲惫地放下行李，拎着小包下楼，在旁边的快捷酒店开了间房。

　　说是酒店，其实就是间门面老旧的小旅馆。

　　以顾昭这些年愈发挑剔的品味，绝对不可能在这里下榻。想当年，他们俩去黄山看日出，还住过山脚下的青年旅店。但这几年，随着顾昭在外面多了一个“总”字后缀，身上的王子病也越来越严重了。

　　许不秋眼瞅着他从随性自然，变得矜贵讲究，作为一个着急了能把塑料袋当钱包使的女人，不太明白在这个移动支付的年代，他为什么需要那么多奢牌皮夹。

　　当然，她自己也有几件不太便宜的套装。只是许不秋接受度比较广，对自己的生活没什么硬性要求。路边摊可以，米其林三星也可以，用顾昭的话来说，就是做人没什么追求，随波逐流，不求上进。

　　这完全是偏见。

　　许不秋爱好广泛，一向对生活很有热情，不像某个分奴只对胜利上瘾。游戏高分通关固然过瘾，但彩蛋和bug也很有趣。

　　所以，她才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晏城。

　　洛青说，档案馆新收录了不少电子古籍，包括地方志和风俗考，里面有许多奇闻轶事可以当她的漫画素材。而且，她有朋友在做这方面研究，搜罗了一些有意思的民风民俗和都市传说。

　　千奇百怪，有机会可以带她去实地看看。

　　许不秋自然同意。

　　她从在外婆家偷看聊斋起，就为这些亦真亦幻的故事着迷。但这几年基本上都在给杂志社画插图，没什么意思，越画越觉得像写命题作文，淡的跟白开水一样，没有味道。

　　许不秋口味重，所以，思来想去，还是想画一本自己的漫画，故事不用宏大，角色不用传奇，重要的是现实里带着点古怪，内涵里带着点吊诡。

　　最好毛骨悚然，细思恐极。

　　这件事她和顾昭谈过几次，但他都不以为然，总把话题往点击率上扯，十分缺乏想象力和互联网娱乐精神。

　　没意思。

　　怎么又想起了顾昭。

　　许不秋精疲力尽地躺在床上，脑子里乱纷纷的，一会儿是他拉着她去西山寻宝，一会儿又是他一板一眼地说AI完全可以满足她过剩的情感需要。

　　——许不秋，你成熟点。

　　——许不秋，你理智点。

　　——许不秋，你#&#$!

　　房间里壁挂电视还没关，她意识昏沉，迷离间，似乎听见上面在播早间新闻。

　　“……受突发强对流天气影响，昨日晚间11时20分许，南城市青云路一小区突遭雷击，一男子受伤，已及时送医，暂无生命危险……专家提醒，避免雷击伤害，预防是第一位……”

　　唔，这么巧。

　　她就住在青云路。

　　不对，是她昨天住在青云路。

　　许不秋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没有注意到床头的手机忽然发出了亮光，紧接着屏幕上弹出了几条通知。

　　恋人AI（测试版）正在安装。

　　未发现安全风险。

　　正在初始化。

　　安装完成。

　　【欢迎使用恋人AI，用心给您最真实的恋爱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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