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回来
淮楚的黑色宾利在夜色中疾驰，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再次拨打余廿的电话。
“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机械的女声冰冷地重复着。淮楚烦躁地扯了扯领带，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拉黑了。
他从未想过余廿会这样做——那个总是温顺地站在他身后半步的人，竟然会决绝到切断所有联系。
方向盘猛地转向，车子在下一个路口掉头，朝着余廿原来的公寓方向驶去。淮楚记得那里，三年前他醉酒误打误撞送余廿回家过一次，一个普通的中档小区，与他居住的顶级豪宅天差地别。
那时他刚接手集团不久，压力巨大，在一次商业宴会上喝得太多。余廿作为他的助理，尽职地送他回家，却被他固执地要求先送助理回家。
“让我看看你住什么地方。”他当时醉醺醺地说，“万一你住得太差，丢的是我的脸。”
现在回想起来，余廿当时的表情有些微妙，像是被刺痛了自尊，却还是温和地报出地址。
淮楚凭着模糊的记忆找到了那栋公寓楼，停好车，快步走向单元门。夜已深，大堂的保安昏昏欲睡，被他急促的脚步声惊醒。
“先生，您找谁？”保安揉着眼睛问道。
“余廿，住在……”淮楚顿住了，他根本不知道余廿具体住在哪一层哪一户。
保安警惕地看着这个身着昂贵西装、神情焦躁的男人：“余先生？他今天下午已经搬走了。”
淮楚的心猛地一沉：“搬走了？搬去哪里了？”
“这我们不清楚，租客的信息是保密的。”保安打量着淮楚，“您是？”
我是他的什么人？
老板？前雇主？还是……那个辜负了他三年真心的混蛋？
“我是他朋友。”最终，淮楚选择了一个最苍白无力的身份。
保安摇摇头：“余先生走的时候说，如果有人来找他，一律说他不在。”
一律说他不在。余廿预料到他会来。
淮楚站在原地，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手足无措。他拿出钱包，抽出一叠钞票放在保安台上：“如果他回来，或者你有他的消息，立刻通知我。”
保安看着那叠厚厚的钞票，眼睛亮了一下，但还是犹豫道：“这……不太符合规定……”
“只是让你传个话。”淮楚又加了一叠，“告诉他，淮楚找他。”
走出公寓楼，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扑面而来。淮楚靠在车门上，点燃了一支烟。
他已经戒烟三年了，自从余廿某天轻声说“抽烟对健康不好”之后，他就在余廿的监督下，把烟戒了。
烟雾缭绕中，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赵明宇的电话。
“老淮？这么晚了什么事？”赵明宇那边背景嘈杂，显然还在夜店。
“余廿搬走了，联系不上。”淮楚直截了当。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随后背景噪音变小，赵明宇似乎走到了安静的地方：“所以？你不是说他只是个‘习惯’吗？再找一个更称手的助理不就完了？”
淮楚深吸一口烟，感觉喉咙被刺得生疼：“别废话，帮我想办法找到他。”
赵明宇嗤笑一声：“淮大总裁，你这是在求我？”
“是。”淮楚闭了闭眼，“我在求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赵明宇才叹了口气：“老淮，你他妈终于开窍了？意识到那小子对你不一样了？”
“我不知道。”淮楚揉着眉心，“我只知道我不能就这么让他走。”
“为什么不能？”赵明宇追问，“因为他把你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因为他记得你所有的喜好？因为你习惯了他的存在？又或者是其他类似的原因?”
淮楚没有回答。夜色中，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家便利店上，忽然想起有一次他深夜加班回家，随口说了句想吃那家的关东煮，余廿就冒着大雨跑出去给他买回来。余廿的肩膀全湿透了，发梢还滴着水，但关东煮依然还冒着热气。
而他当时说了什么？好像是“下次记得带伞”，然后就转身进了书房。
“因为他对我很好。”最终，淮楚给出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潦草的理由。
赵明宇在电话那头几乎要笑出声：“对你很好的人多了去了，怎么没见你把他们都留在身边三年？老淮，承认吧，你就是栽了，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淮楚掐灭烟头：“少废话，你到底帮不帮？”
“帮，当然帮。”赵明宇语气认真起来，“但我有个条件——你要是找到他，得好好跟人家道歉。余廿那小子……这三年不容易。”
不容易。
三个字像针一样扎在淮楚心上。
他想起无数次，余廿在他加班时默默陪伴，在他发脾气时安静承受，在他忽略时依然细致关怀。三年，一千多个日夜，那个人就像空气一样围聚在他身边，又像空气一样被他视而不见。
第二天清晨，淮楚顶着宿醉般的头痛走进办公室。
一夜未眠，他几乎动用了所有关系寻找余廿，却一无所获。那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淮总，早会十分钟后开始。”新来的助理小心翼翼地提醒他，“您要的咖啡……”
淮楚瞥了一眼助理手中的纸杯，皱起眉头：“我不喝外卖咖啡。”
助理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可是……公司咖啡机坏了，维修人员要下午才来……”
“余助理从来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淮楚冷冷地说，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算了，你去吧。”
会议室里，各部门主管正襟危坐。淮楚心不在焉地听着汇报，目光不时瞥向手机，期待着什么消息。
“淮总？”财务总监提高了声音，“关于下一季度的预算，您的意见是？”
淮楚回过神来，发现全会议室的人都在看着他。他轻咳一声：“重做，数据不够详细。”
财务总监面露难色：“可是余助理以前说这种程度的明细就……”
“现在没有余助理了。”淮楚打断他，语气冷硬，“我要的是更详细的数据，明白吗？”
会议在低气压中结束。淮楚回到办公室，发现桌上放着一份精致的早餐和三明治，旁边附着一张纸条：“淮总，记得吃早餐。——行政部小林。”
他盯着那份早餐，忽然想起余廿总是会根据他的日程安排不同的早餐。如果上午有重要会议，会是提神的绿茶和轻食；如果下午要见客户，会是饱腹的三明治和黑咖啡；如果他前晚熬夜，则会是一碗温度刚好的粥……
手机震动，是赵明宇发来的消息：“查到余廿的新住址了，发你邮箱。不过听说致远给他开了高价，下周一正式入职。”
淮楚立刻打开邮箱，记下地址。那是一处离致远公司很近的高级公寓，显然致远为挖走他下了血本。
他抓起车钥匙就要出门，却在门口停住脚步。
找到他之后呢？要说什么？道歉？挽留？以什么身份？凭什么理由？
淮楚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忙碌的城市。三年前，余廿第一次走进这间办公室面试时，也是这样晴朗的天气。
那时他刚接管集团，急需一个能干的助理。余廿的简历并不算出彩，却在面试时给了他深刻的印象。
因为这个年轻人对他公司的了解程度，甚至超过了许多老员工。
“你为什么想来做我的助理？”他当时这样问。
余廿的回答他至今记得：“因为我相信能跟在您身边学习，是独一无二的机会。”
现在想来，那双注视着他的眼睛里，除了职业的渴望，还有别的东西。只是他当时太过傲慢，以为那只是对权势的崇拜。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
门开了，站在门口的竟是余廿。
淮楚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人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
“淮总。”余廿的声音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我来交接工作，有些文件需要您签字。”
淮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恢复平时的冷静：“你去哪儿了？”
余廿微微一愣，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我租了新的公寓，离公司近一些。”
“为什么拉黑我的电话？”淮楚向前一步，声音不自觉地提高。
余廿后退半步，与他保持距离：“我认为这样对彼此都好。淮总，这些是这三年来经我手的项目清单，以及各个合作伙伴的联系方式和建议对接人……”
“回答我的问题。”淮楚打断他。
余廿抬起眼，直视着他。那双总是含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却平静得令人心慌。
“因为实习期结束了，淮总。”他轻声说，“我不再是您的助理。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保持私人联系的必要了。”
“那天晚上……”淮楚艰难地开口，“我喝醉了，但不代表我说的话不算数。”
余廿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淮总，一句醉话，困扰了您三年，我很抱歉。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您不必再为此烦恼。”
“不是困扰。”淮楚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三年，我……”
他顿住了。我什么？我需要你？我在乎你？我……爱你？
我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余廿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那一刻，淮楚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微弱的期待，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我习惯你在身边。”最终，他选择了最糟糕的表达方式。
余廿眼中的那点光芒彻底熄灭了。他轻轻将文件袋放在桌上，后退一步。
“人会习惯很多事，淮总。但习惯是可以改变的。”他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就像您习惯了喝某种咖啡，习惯了某种品牌的衬衫，习惯了某条回家的路线……但总有一天，您会发现，换一种咖啡，换一个品牌，换一条路，生活还是会继续。”
淮楚看着他转身走向门口，那个总是停留在他身后半步的身影，好像再退一步，就真的要走出他的生命了。
“余廿。”他叫住他，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恳求，“如果我说……我不只是想习惯你呢？”
余廿停在门口，没有回头。
“那就等您想明白，那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再来找我吧。”
门轻轻合上，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寂静。淮楚站在原地，望着那扇门，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
他好像把他弄丢了。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