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山境主

　　在西海深处的珊瑚丛中，小蛇妖正小心翼翼地将一颗小石子摆上去，轻声呢喃：“姐姐……你已经19200天没来看我了。”

　　海面上突然传来破浪声。小蛇妖眼睛一亮，立马朝海面游去。然而，随着光晕越来越近，他的速度却慢了下来，最终在离海面尚有段距离时彻底顿住

　　他犹豫着，不敢贸然靠近，生怕又是一次空欢喜

　　不过他还是抱着一丝幻想，最后只好将自己藏在一块巨大的黑色礁石之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张脸，屏息凝望。

　　直到子书镜掀开帘子，看到了在礁石后发亮的小小身影“小蛇妖！过来”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激动地跑了过去“姐……唔……帝姬殿下！”

　　等走近了，子书镜才看清楚小蛇妖身上还穿着破布衣裳，脸也跟个叫花子似的，头发也乱糟糟的。

　　桃桃敏锐地感觉到了子书镜的嫌弃，立马带着小蛇妖去梳头洗脸。等弄干净了才把他带到子书镜面前

　　子书镜坐在轿子里，掀开轿帘，盯着小蛇妖那张白皙稚嫩的脸：“不错，这脸蛋好看极了”随后又是上下打量着，“身段也好，是个极品啊～”

　　小蛇妖听不懂这些评价，只知道自己被夸好看了，耳尖微微发红，抬眸飞快地看了子书镜一眼又垂下“姐姐，你这些年去哪儿了呀？我天天都在等你。”

　　子书镜没有回答，而是朝侍女桃桃使了个眼色。

　　桃桃立即捧上一个锦盒，里面盛着一枚泛着幽光的丹药。

　　“姐姐，这是？”小蛇妖看着那枚丹，假装不知那是什么

　　“能让你修为大增的灵药。快服下”子书镜柔声劝诱

　　小蛇妖看着那枚丹药，他在地牢呆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那是什么……那是所有妖童娃娃的噩梦

　　见他犹豫了，子书镜继续哄着，“相信姐姐，嗯？不然姐姐就要生气了”

　　听了这话，小蛇妖立马接过丹药，义无反顾地吞了下去。药丸顺着喉咙滑下，带起一阵灼热。同时，一滴清泪无声无息地从眼角迅速划过

　　小蛇妖服下丹药后，乖巧地看着子书镜，眼睛弯成月牙，仿佛方才什么都未曾发生。

　　她看着他如此听话，满意地点点头，随后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云，随口道：“对了，你还没有名字是吧？那以后你就叫‘云逸’。祝你……像天上的云一样自由安逸，”

　　“云逸？”小蛇妖重复了一遍，脸上顿时绽开笑容，开心得原地转圈“真好听！以后我就有名字啦！”

　　子书镜看着他天真欢喜的模样，轻轻移开视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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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低垂，海浪轻轻拍打着岸边。

　　子书镜坐在软榻上，侍女桃桃正为她捶着肩。侍卫阿木沉默地守在一旁。

　　桃桃看着尊贵的帝姬不远万里也要来到西境，怕她累了身子，于是轻声说：“殿下，那小蛇妖虽说模样确实俊俏，可终究是妖族，何必专程来看他？”

　　子书镜唇角微扬：“我虽爱美人，却也不至于找个妖族。我要的，是他的能力。”

　　“能力？一个小蛇妖能有什么能力？”

　　“小时候我在父王藏书阁里见过一本古籍，记载着九头蛇一族，乃是上古大妖，据说早已灭绝。”

　　桃桃手上动作一顿：“殿下的意思是......”

　　子书镜淡淡的说道，“没错，那小蛇妖，应该是目前唯一存活的上古大妖。而且书里还说九头蛇的血，杀伤力极强，一沾土地五谷不生”

　　桃桃继续为她捶着肩，语气里带着几分好奇：“殿下英明。不过您当初是怎么知道他会在地牢里的？”

　　子书镜闭着眼睛，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运气好，那日原本打算去地牢看看有没有什么资质尚可的小妖族，培养起来日后或许能派上用场。结果刚好撞见他显出真身。”

　　桃桃轻声嘀咕：“妖族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儿去呢？不过若是上古大妖的后代，那确实另当别论。”

　　子书镜睁开眼，不知是什么情绪：“你以为我愿意找妖族啊？大姐有那些老臣撑腰，三妹最得父王母后宠爱。只有我，什么都没有。除了靠自己，还能靠谁？”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她带着几分自嘲的语气

　　夜很深了，云逸依旧坐在岸边的石头上，眼睛都不敢闭一下，死死地盯着子书镜的营帐，有一点风吹草动就提高警惕

　　而帐内的子书镜，则慵懒地陷在云锦堆叠的软榻里

　　她脑海中勾勒着云逸倒地身亡、血染大地的场景，而那些阻碍她的人，会在毒血的雾气中凄厉哀嚎，神魂俱灭。他们都将会死于九头蛇的毒血之中。

　　想到这里，子书镜不禁笑了一下。这个计划太完美了。低成本获取一个高回报的活体武器，而且还是一次性的。

　　她翻了个身，将脸埋进带着冷香的枕褥间，不久便进入了梦乡

　　---
　　次日清晨。子书镜掀开营帐，慵懒地舒展了一下身体。

　　晨光下，她一眼便瞧见一团东西蜷在不远处的沙滩上，“云逸？”

　　子书镜踱步过去，用绣鞋的尖头不轻不重地踢了踢他的小腿。

　　“喂，蠢物！天亮了，起来了！”

　　云逸猛地惊醒，他慌忙用手背揉了揉惺忪睡眼，看清是子书镜，立刻挣扎着要站起来。

　　“你早上不用膳啊？”子书镜俯视着他

　　云逸坐在地上，仰起脸，灰绿色的眸子里满是懵懂与疑惑。

　　子书镜蹙起秀眉，耐着性子重复：“你不用早膳吗？”

　　云逸这才反应过来，轻轻摇头，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我……我饿了就去山里摘些果子，或者……捕些小兔子。”

　　子书镜脑中已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蛇生吞活物的场景，胃里一阵翻涌，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浮起嫌恶。

　　“闭嘴！”她打断他，语气硬了几分，“瞧你那点出息。跟我走，带你去镇上。”

　　云逸立刻闭了嘴，迅速起身，像条被驯服的小狗，安静又局促地跟在她身后，连脚步都放得极轻。

　　到了镇上面摊，子书镜随意点了四碗素面。热腾腾的面条刚端上桌，云逸的肚子便不争气地“咕噜”叫了起来，声音在清晨安静的街角显得格外清晰。他耳根瞬间红透，窘迫地低下了头。

　　“吃吧”子书镜拿起筷子招呼了一声

　　“是……”桃桃和阿木刚拿起筷子，就被旁边的云逸给惊得目瞪口呆

　　云逸几乎是扑到面碗前，也顾不得烫，狼吞虎咽起来，发出不小的声响，仿佛刚从饿牢里放出来

　　“这……”桃桃与阿木交换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眼神，低声窃语。

　　子书镜只觉得周围食客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来，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她冷哼一声，优雅地站起身，对摊主淡淡道：“再给他上五碗牛肉面！” 说罢，便嫌弃地瞥了云逸一眼，径直走到隔壁空桌坐下，仿佛与他毫不相干。

　　桃桃和阿木立刻会意，紧随其后。

　　云逸风卷残云般吃完第六碗面，满足地打了个饱嗝，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身边早已空无一人。他茫然抬头，看见子书镜正坐在隔壁桌，一脸嫌恶地看着他

　　云逸脸瞬间红了，他猛地坐直身体，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连呼吸都放轻了。他像做错了事的孩子，通红着脸，深深垂下头，再不敢看向那边

　　子书镜一刻也不愿多待，起身便走，裙裾带起一阵冷风。

　　云逸慌忙跟上，不敢离得太近，也不敢落得太远，始终保持着三五步的距离

　　子书镜走着走着，忽然停下脚步，猛地回过头。从头到脚扫过灰扑扑的云逸

　　那身从地牢带出来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沾着洗不掉的污渍和隐约的血痕

　　她极其嫌恶地白了他一眼，仿佛多看一瞬都脏了眼睛，随即猛地转过身，加快了脚步，几乎是逃离般将他甩在身后，生怕路人知道他们认识

　　直到踏入“云衫坊”，那熏香的暖意才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缓。老板是个人精，见子书镜气度非凡，赶忙迎上前，满脸堆笑地命人捧出店里最好的绫罗绸缎。

　　“这位贵人，您看看这云纹锦，这冰蚕丝……”

　　子书镜尚未开口，桃桃便上前一步，将缩在门边不敢进来的云逸轻轻拉了进来：“是给我们家这位……小公子看衣裳的。”

　　老板热情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他打量了一下云逸那窘迫畏缩的样子以及一身破旧，眼中的热切迅速褪去，转为一种毫不掩饰的怠慢。

　　“哦。”他拖长了语调，随手从角落的架子上扯过一件廉价成衣，像打发乞丐似的递了过去，“试试这件吧，便宜耐磨。”

　　那件衣服粗制滥造的，毫无光彩。可云逸接过时，眼睛却一下子亮了。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粗糙的布料，满心欢喜

　　“你拿的是什么东西？！”

　　子书镜几步上前，一把夺过那件衣服，指尖拈着衣料，仿佛拈着什么秽物，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怒火与鄙夷。

　　“这种货色，连给我殿……给我家做抹布都不配！”她将衣服狠狠掷回老板怀里，然后指着老板鼻子大骂，“把你店里最好的，适合他的成衣都拿出来。若再敢以次充好，怠慢于我，我拆了你这破店！”

　　店堂内一时静默，老板被她气势所慑，冷汗涔涔，再不敢怠慢，连忙躬身赔罪，亲自小跑着去内间，取来了几套用料精良且剪裁考究的崭新成衣。

　　子书镜瞥向仍抱着那件廉价衣服不知所措的云逸，“还愣着做什么？去里面换上！”

　　云逸这才回过神来，怯生生地接过那叠柔软衣物，由伙计引着，走进了试衣的隔间。

　　店里的伙计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帮云逸解开那身破旧衣衫。当他单薄的脊背裸露出来时，伙计倒抽一口冷气，纵横交错的鞭痕像蛛网般爬满肌肤，还有好多处结痂的伤口，肩胛处甚至有一块焦黑的烙印。

　　小伙计鼻子一酸，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放得更轻了

　　当隔间的帘子被一只略显苍白的手轻轻掀开时，原本有些不耐烦的子书镜，随意抬起的目光骤然定住。

　　站在那里的，不再是那个衣衫褴褛、可怜兮兮的小蛇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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