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搭档：命定之绊

　　无边的白色。
　　那不是光，而是感知的彻底湮灭。时间、空间、声音、触感……所有构成“存在”的要素都被撕碎，搅拌成一锅混沌的粥。林序感觉自己的意识像一滴墨水，正被投入沸腾的清水，迅速扩散、淡化，即将消失于无形。
　　这就是……彻底消亡的感觉吗？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涣散的临界点，一点锐利的刺痛感骤然袭来——不是物理的痛，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被强行烙印的剧痛。
　　景象一：殉道者的终末
　　刺目的猩红占据了全部视野。
　　天空是铅灰色的，压得很低，燃烧的残骸像黑色的雪片不断飘落。背景是化为废墟的、依稀可辨的时空局总部。尸横遍野，硝烟弥漫。
　　而在那片废墟的中央，一个人影拄着一柄断裂的能量刃，顽强地站立着。
　　是沈酌。
　　他浑身浴血，时空局的制式服装早已破烂不堪，裸露出的肌肤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口，最致命的一处在他的胸膛，暗红色的血液仍在不断涌出，将他脚下的一小片土地染成暗红。他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而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哑声。
　　但他依然站着。
　　他面前，是黑压压的、望不到尽头的敌人——并非人类，而是某种扭曲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阴影生物，它们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吼，步步紧逼。
　　沈酌的眼神，是林序从未见过的决绝与……平静。一种履行到最后职责、坦然面对终局的平静。他缓缓抬起颤抖的手，抹去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嘴唇艰难地翕动着，对着空无一人的身后，或者说，对着某个存在于他信念中的人，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快……走……”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林序的心脏！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失去”的极致恐慌！他想冲过去，身体却无法动弹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片阴影的潮水，即将吞没那抹孤寂而绚烂的血色……
　　景象二：冷静的湮灭
　　景象骤然切换。
　　所有的颜色被抽离，只剩下冰冷的金属灰蓝。这是一个绝对洁净、绝对寂静的控制室。巨大的环形屏幕上是疯狂跳动的、预示最终崩溃的红色数据流。
　　林序站在中央的控制台前。
　　他穿着笔挺的、一尘不染的时空局最高指挥官制服，面容是前所未有的平静，甚至带着一种释然。然而，那双总是闪烁着理性光芒的眼睛深处，是深不见底的绝望与……一丝难以察觉的眷恋。
　　他的手指，修长而稳定，正悬在一个醒目的、标记着骷髅符号的红色按钮上方。按钮旁的铭文冰冷刺眼：【最终协议：奇点归零】。
　　没有犹豫，没有挣扎。林序的手指，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决绝，毅然按了下去。
　　不——！
　　一个无声的咆哮在沈酌的意识核心炸开！他认得那个按钮的意义——那是将自身存在与整个失控的时空奇点一同湮灭的最终手段！
　　控制台爆发出吞噬一切的极致白光，迅速淹没了林序平静的面容，淹没了整个控制室，也淹没了沈酌嘶吼的意识……
　　“呃啊！”
　　两声压抑着极度痛苦的闷哼几乎同时响起。
　　林序和沈酌猛地睁开了眼睛，剧烈的痛楚仿佛还残留在灵魂深处。他们发现自己仍然在那个即将爆炸的地下动力厂，但周围狂暴的能量似乎暂时平息了一些，只是那不祥的嗡鸣声正在急速攀升，提醒他们危机并未解除。
　　时间，仿佛被倒回了爆炸前的三分钟。
　　但两人都僵在原地，瞳孔剧烈收缩，急促地喘息着，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刚才看到的景象太过真实，太过惨烈，那冰冷的绝望感和心脏被撕裂的痛楚，清晰地烙印在每一根神经末梢。
　　他们下意识地看向对方。
　　林序看到的，不再是那个嚣张桀骜的搭档，而是那个在废墟中浴血奋战、对他喊着“快走”的身影。一股尖锐的酸涩冲上他的鼻腔。
　　沈酌看到的，也不再是那个冷静刻板的分析员，而是那个在控制台前平静赴死、将自身化为虚无的决绝背影。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扼住了他的喉咙。
　　厌恶？争执？在刚才看到的“未来”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和可笑。
　　那是比死亡更深刻的恐惧——失去对方的恐惧。
　　“咳……咳咳！”沈酌率先回过神，剧烈的咳嗽牵扯着内腑的伤势，让他弯下了腰，但眼神却死死盯住林序，里面翻涌着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恐惧、愤怒，还有一丝……后怕。
　　林序的指尖也在微微颤抖，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战术目镜上的数据疯狂闪烁，计算着最后的时间窗口。只剩下不到两分钟了！
　　“喂！”沈酌用手背狠狠擦去嘴角的血沫，声音因受伤和情绪激动而沙哑不堪，他几乎是吼着问出了口，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暴躁，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怎么办，分析员？！”
　　林序猛地抬起头，看向沈酌。此刻的沈酌，伤痕累累，眼神却亮得惊人，像一头被困的绝境凶兽。林序脑海中再次闪过他浑身是血却坚定挡在前方的画面，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镜片后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如刀。时间紧迫，容不得丝毫犹豫和内部纷争。
　　他看向沈酌，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吐出三个字：
　　“……信我一次。”
　　这不是商量，不是请求，而是一个陈述，一个承诺，一个将两人命运彻底捆绑在一起的宣言。
　　沈酌愣住了。他看着林序那双异常坚定的眼睛，里面没有了平日的冷漠和算计，只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鬼使神差地，他胸腔里那股焦躁的火焰，竟然奇异地平息了一些。
　　他咧开一个带着血性的、难看的笑容，骂骂咧咧地站直身体：
　　“妈的……废话真多！要怎么做？！”
　　最后的倒计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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