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声

　　2022年高考过去以后，余乐溪结束了高一课程后被奶奶接回了农村老家。

　　直到九月开学，她才从奶奶家回到伯父家。
　　前几天已经见过新老师新同学了，现在是正式上课的第五天。

　　“余乐溪，你知道咱们学校10月1号之前要办运动会吗？”
　　余乐溪趴在课桌上，眼角下方还有淡淡的乌青。

　　陈瑶见余乐溪睡得熟，不由得推了她几下。

　　“怎么了？”
　　女孩被这一晃惊醒，顶着朦胧的睡眼就抬起头来。小脸粉扑扑的，额前散乱的碎发堪堪遮住她的眼。

　　女孩的皮肤很白，眼睛没这么亮，但是很圆很大。是很标准的瓜子脸，剪着干净利落的短发，整个身体被裹在学校发的宽大的秋季校服中。
　　额头上还有细碎的汗珠。

　　“我说，你，知不知道，学校要办运动会！”陈瑶故意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咬牙切齿。

　　“我不清楚。”她闷闷地回答一声。
　　实际上余乐溪消息闭塞，学校里很多有的没的都是莫桑告诉她的。

　　平常人好好睡着觉被打扰肯定会抱怨两句，这个余乐溪倒是不一样，不仅没有流露出一点点的情绪，还很平静地回了话。
　　陈瑶心里很爽，在余乐溪这里她找回了一点场子。

　　“在9月30号，激不激动？”她的语气上扬，透露出隐隐的激动。双眼直视余乐溪，似乎是急切渴望得到她的回答。

　　“哦。”
　　“……”

　　“就这？”
　　“那……我也很激动。”余乐溪注意到陈瑶急转直下的情绪，偷偷瞟了她一眼。

　　“你知道吗，这次是高一高二高三合办！”

　　余乐溪的眸光闪烁了半刻，女孩的手指微微收紧。

　　“对啊对啊，这样的话，就可以看到高三的学长了。”前面的女生突然转过头，眸子里似乎藏着某种隐性的期待。

　　“听说高三的奥赛班有很多帅哥呢。”
　　“嗯嗯，之前路过11班的时候，看见了一个超级无敌阳光明媚的大帅哥。”
　　前面的女孩肆无忌惮地说着，和陈瑶聊得火热。

　　“11班，有个超帅的学长，是不是叫蒋什么来着？”
　　“之前我们高一入学他还作了国旗下讲话。”

　　余乐溪原因为困意混沌的思绪在这一刻瞬间清明，高三，11班，蒋什么。
　　是蒋礼。

　　原来大家都知道他。
　　也是，他站在哪里，哪里就是人群的焦点。

　　“……”

　　“我们学校贴吧之前还举办过一次校草校花评比，你猜猜结果怎么样。”
　　陈瑶一向对这些事情感兴趣，尤其是奥赛班的学长。

　　余乐溪翻开历史书，停在第二课。她竖起耳朵静静地听。
　　之前她因为选科和住校的原因，高一一整年都在南校区和北校区之前奔走。

　　高一上学期，她在南校区。下学期，又到了北校区。每次总是拖着重重的行李和包袱，累得满头大汗。
　　直到伯父主动说把余乐溪接回来住，她才结束了原本高一需要继续住宿的生活。

　　南临一中在高一下学期末被家长举报，她们高一最后的一段时间才能回到本部。所以有关本部的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

　　“就是那位你说的姓蒋的学长。”
　　“他叫蒋礼。”

　　“唉，就是可惜了，他好像已经有女朋友了。”前面的女孩稍微叹了一口气，露出颇为遗憾的神色。

　　余乐溪翻书的手微微一顿，捏紧了自己手中的笔，但很快收敛起眼角下暗藏的悲伤。
　　她早就知道了不是么。
　　在一年前就知道了。

　　怎么听见别人谈起，心脏总是很痛很痛呢。

　　“没有吧，我有一个认识的学姐有一个奥赛班的朋友，说蒋礼没谈恋爱。”
　　陈瑶耸了耸肩。“但谁又说得准呢。”

　　“嗯，也是。”
　　“……”

　　“哎，前两天还听老师表扬你字写得好看来着，当时听到你的名字，现在忘记了。”
　　“我叫慕思雅，你叫什么啊。”

　　慕思雅的视线落在正在低头看书的女孩身上。
　　她……似乎不太爱说话，也不经常笑，就连她和后桌讲起帅哥，这个女生都看起来神色恹恹。

　　“我叫陈瑶。我同桌，余乐溪。”

　　“你好，我叫余乐溪。”余乐溪抬起头来，她原本想摆摆手的，但是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慕思雅此刻也打量起那张白净的脸。嗯，很干净的长相，眼睛又大又圆，是很可爱的杏子眼。山根很高，但是嘴唇很小，白里透着淡淡的粉，还有点干裂。虽然不是很漂亮的那种类型，但是很秀气，很耐看。
　　就是，那双眸子看什么都是淡淡的。
　　就好像在守着什么悲伤的秘密一般。

　　“乐…溪…”
　　“名字好好听啊，你爸爸妈妈一定很爱你。”慕思雅名字最后一个字是取自自己妈妈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所以，意思就是爸爸思慕妈妈。
　　她很喜欢自己的这个名字。

　　余乐溪没想到慕思雅会说出这番话，沉静如水的眸子好像被什么小石子丢了一下，泛起一纹涟漪。

　　陈瑶试图找到自己的存在感，她大剌剌地赞同了一下，想要分走前桌的注意力。
　　“嗯，确实很好听啊。”

　　“谢谢你。”她小声开口，她很多朋友都觉得她的名字好听，高一刚分班的时候，就有一个老师在课堂上说这个名字一看就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名。
　　可是余乐溪不是，她总是慢吞吞的还有点自卑怯懦。

　　慕思雅还想继续跟余乐溪搭话，结果上课铃就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女孩只好恋恋不舍地转头，还不忘提醒她彼此下次加个微信聊聊天啥的。

　　她们这一节上的是历史课。
　　老师是个年轻的回族人，喜欢用新潮的讲课方式教授枯燥的知识点。

　　余乐溪很喜欢他。

　　中午时候一堂课结束以后，余乐溪没急着去食堂吃饭，而是又摊开了上次买的数学大套卷。
　　这个大套卷她一个暑假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但是还是剩下了许多她不会的题，她打算再啃啃看看。
　　陈瑶一下课就飞出去了，说是要尝尝食堂最新出的盖浇饭。

　　慕思雅还在收拾书包，她今天中午回家吃饭。
　　正准备背上书包走，就看见余乐溪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乐溪，你不去吃饭吗？”

　　女孩抬起头，乖顺地摇了摇头。
　　“不是，我等一会去吃，这会食堂人有点多。”

　　“奥，那……下午见。”

　　“嗯。再见。”余乐溪点点头。

　　班级里的同学陆陆续续走之后，余乐溪那道数学大题还没解完，每当她产生放弃的念头时。
　　总是想起那张意气风发的脸。

　　她在心里给自己加加油，至少要有点想法吧。

　　直到离归寝还有30分钟她才从教室出来。少女沿着熟悉的路径前往宿舍。

　　南临一中有住宿和半住宿的区别，余乐溪是半住宿，每天中午只在学校里睡午觉。
　　从高二的教学楼走到宿舍只需要十分钟，除去她到达商店买东西的时间，那么余乐溪回到宿舍会在11:55之前。

　　她打算去学校的商店买一个青提面包。临近归寝，商店里的学生也已经不多了。

　　余乐溪正打算付钱，后面的小姐姐就问她商店的豆浆好不好喝。

　　余乐溪呆愣愣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女孩明媚的眸子闯入她的视线。

　　“同学，我可以和你一起回宿舍吗？我朋友今天请假回学校了。”
　　是她……

　　蒋礼……喜欢的人么？

　　“好。”女孩轻声应下。

　　余乐溪和她买完东西出来后。她一直不敢直视面前女孩的眼睛，她不得不承认，女孩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眼尾微微往上翘。脸型是偏温柔的鹅蛋脸，皮肤很白。笑起来明亮又温和，像是春天的一场风。甚至在很多年以后，她在她心中也一直都是温柔体贴的白月光形象。

　　陈度见面前的女孩好像不太爱说话，主动开了口。“我叫陈度，你叫什么名字？”

　　声音很好听舒服，和蒋礼一样。

　　“我叫余乐溪。”女孩低头看着面前的地面，慢慢地向学生宿舍移动。

　　“很好听的名字啊。你是哪班的呀，怎么一个人走？”陈度周围有很多朋友，只是可惜今天她最好的朋友七七请假，陆予又把她留下来写作业。
　　后来要送她去宿舍，陈度不愿意。

　　所以现在才自己一个人。

　　“高二（24）班，我今年刚刚回本部，很多朋友都留在南校区和北校区了。”
　　这是真的，当时回来时，老师说尊重大家的意愿。

　　余乐溪想回来，于是就回来了。
　　当时她也想过为什么，却总是骗自己，是本部的教育资源更好一点。

　　但其实，南北校区的老师都是从她们这个省里最好的中学聘请过来的。

　　“是这样的啊，那你应该叫我学姐，我今年高三。”陈度的眸子亮了亮，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听说，南北校区的饭很好吃。比本部好吃多了。”

　　余乐溪点点头。“是的，很多好吃的。”
　　所以她刚回来的时候还有点戒断反应。

　　“你选的是文科嘛，乐溪。”陈度咬了咬吸管，抱紧了手里的书。

　　她有点惊诧于陈度会这么叫她，毕竟她们好像刚刚才认识。
　　“嗯，理科对我来说还是有点难。”

　　陈度半路遇知己，她极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我同意你的说法。”

　　“理科真的好难，偏偏我还学了它。”陈度像是想起什么悲伤的事情，和余乐溪愤愤地吐槽。“我有一个朋友，物理天才，就是人怪欠的。”
　　“我上次物理考了60多分，这个怪物拿着自己96分的试卷在我面前晃。”

　　余乐溪顿了顿，然后安慰她。“我想你那个朋友可能是想在你面前刷点存在感。”

　　所以，他们只是朋友……

　　“……”

　　陈度听到了这句话，差点就要抱起肚子笑了，但是在学妹面前还是要保持一定的矜持。余乐溪看过去，发现陈度的眼睛盛满晶亮的光芒，空闲之余她伸出一只手去挽余乐溪的胳膊。
　　“嗯嗯，乐溪你说的对，我哪天再见到他，一定这么说他。”
　　“一定要出了这口恶气。”

　　“嗯。”

　　两人之后还聊了什么高二高三的学习啊，还有食堂有哪些宝藏饭。
　　这场意外的相遇，就匆匆结束了。

　　分开的时候，陈度拥了她满怀。“乐溪宝宝，下次再见哦！”
　　扑面而来的茉莉花香气好闻而清新，余乐溪和她摆摆手，轻声说了再见。

　　她是热烈而直白的。
　　而他也是如此。

　　他喜欢的女孩，真的很好。
　　所以他应该是非常喜欢她的吧。

　　她想起那天老师站在讲台上，和他们聊天时说的话。
　　“他觉得那个女孩子很好，而自己有点配不上她。”
　　“我说，你现在还是要忙着把学习搞好。”
　　“……”

　　蒋礼这样的人，竟然也会因为喜欢上一个人而自卑。
　　可他本来就是很多人的天花板了。

　　余乐溪耷拉下眼皮，轻悄悄地看着女孩的背影陷入楼道中，然后消失不见。
　　一如一年前，他也只匆匆离开。

　　其实现在回忆起来时，她依旧能够记得那个站在夕阳下和老师谈笑风生的男孩，微风浮动他的衣角，额前的发丝也随之凌乱。昏黄的天光没有吞噬一点他的光芒，在那样暗的灯光下，他就像一颗星星，照亮她原本黑暗平平无奇的世界。

　　而她这样，本来只有一点点微光甚至连一点光都没有的人，就像一棵无处可依的浮萍，因为他的到来，以后所有的选择都无法坚持自己的内心，最后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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