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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水煮蛙
日子如棋局初开,黑白子各据一方,泾渭分明,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沈姝涵安居东院“眠芍”,陆释衡独处西厢“守拙”。一“眠”一“守”,是各自划下的楚河汉界。
沈姝涵乐得清静,三五日后,见陆释衡果真恪守约定,她便也撤去心防,在这方天地里自在徜徉。只是偶尔,鼻尖萦绕的西厢药香,会比宫中御药房的气味更显古奥,让她不由得多思忖一瞬。
这日天光晴好,她在廊下读新得的话本,指尖糕屑无意间污了书页。待到日暮起身,书卷便遗在了竹榻上。
翌日,云袖捧着书笑道:“姑娘,陆大人昨夜顺手将书收至书房避露,页角糕屑也拂净了。”
沈姝涵接过,见那处理得不着痕迹的书页,心下微动。她自幼见惯珍本,这手法精细,非惯于打理古籍者不能为。一个太医,对此竟也如此熟稔?
疑虑方生,又被另一事盖过。她午后小憩醒来,案上茶壶中,茶水已从龙井换成了她更偏爱的老君眉,温度恰可入口。
事不过二。
她执起茶杯,暖意熨帖掌心,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投向那扇紧闭的西厢门。她这位夫君,似乎并非全然沉浸在自己的医书世界里。他像个耐心的观棋者,于无声处,将她的喜好一一记下。
此后,她愈发留意。她提及某医家孤本难寻,不出几日,抄录本便悄然出现在石桌上,字迹工稳,竟与陛下书库中某些珍本注疏的笔迹风骨隐隐相似;她贪凉多食了冰品,次日,寒凉之物便悄然撤换。
他行事如春雨润物,悄无声息。
沈姝涵品着茶,忽然觉得,陆释衡不似寒冰,倒像一池看似平静、实则深邃的温水。她并非水中被动承受的鱼儿,而是岸边的弈者,饶有兴味地看着水面下的涟漪,揣度着对手下一步会落在何处。
这无声的关照,像对手斟酌后落下的棋子,她安然受之,同时也在心中默默复盘,勾勒着对方的棋路。
这日,她俯身逗弄缸中锦鲤,衣袂几乎沾水。
陆释衡恰从书房出来,见状,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他未置一词,只踱至缸另一侧,俯身似在观察水草。
“夫君也喜这锦鲤?”她回眸笑问。
陆释衡目光仍凝在水草上,语气平淡无波:“嗯。此鱼……性味甘平,颇有补益中和之效。”
沈姝涵闻言,睫羽轻颤,压下唇边笑意。这人,关心都藏在医理之下,笨拙得有些……惹人探究。
她忽然觉得,与这位看似“书痴”的夫君对弈,远比她手中任何话本都来得引人入胜。而她,乐于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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