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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
将军府内,连束淮一身单衣,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眉头高高隆起,像做了噩梦一般,湿漉漉的衣物堆在地上。
“夫人,小姐,殿下来了,同将军在会客厅。”
连春雪头也不回,脸蛋尚显稚嫩却已是不俗,此刻眉心不由拧了起来,视线落在床上。
那是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
季明清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眼底却流出一抹愁色,“你也不要怪你哥哥,他也不是故意的。”
太子殿下不过夸了一句淮儿好看,陛下便赐婚,真把太子当眼珠子疼。
不过这也只是一个好听的借口,或许与她爹季相有关,或许陛下怀念儿时,与将军伴读之谊。
“圣心难测。”
连春雪眉头越皱越深,季明清叹息一声,只能替女儿难过,其他却无能为力。
她缓缓转过身,脸色变了又变,“殿下亲自来的?”
太子殿下应该比淮儿伤的更重,怎么淮儿一个练武的先倒下了?
不过说归说,还是吩咐丫鬟将衣物放回小姐房间。
季明清替她理了下微乱的额发,蹙眉道:“以后莫要扮做你哥哥胡闹,女孩子到处跑很危险。”
“岂不是要把我憋死。”
“欺君是大罪。”
“夫人,殿下过来了!”
季明清下意识攥紧女儿的手,转脸问道:“不是在大厅?”
“殿下说有要事和小姐单独商量。”
连春雪面不改色,漆黑的瞳孔泛起一丝几不可查的微光,“娘,莫慌,殿下才五岁。”
“殿下读书不比你少。”
-
阳照棠刚到将军府,连学砚对于她的突然造访没有半分不满,他站在门口,一袭黑色裘袍。
常年征战沙场,眉头川字如刀刻般深刻,平添了英气威严。
好在留京多年,又有家人陪伴,杀气内敛了许多,举手投足沉稳尽显。
兄妹二人的样貌显然是随娘亲。
阳照棠随他到厅堂中,她本是孤僻的性子,就算在现代,也是一张臭脸能逼退所有粉丝,就是那些人不长记性,下次还来烦她。
不过对春雪父亲,总要给三分薄面。
阳照棠嘴角扯出一抹笑,“我想见见救命恩人,有话要和她单独说。”
连将军面上不显,端茶的手僵了一下,心头暗自忖道:还是个连桌子都够不到的小萝卜头,陛下就赐婚,真是糊涂。
阳照棠拢了下衣袖,疑惑地看向外面,起风了?屋内怎么突然降温?
连将军:“来人,送殿下过去。”
不愧是将军,话少干脆。
侍卫原地留守,阳照棠行了一礼,潇洒抬脚,全然没看见将军变差的脸色。
丫鬟左转右转,到了春雪所在的院子。
迎面而来的是连夫人,风姿绰约,美不胜收,春雪若是长开,定然是京城第一美。
房门半掩,阳照棠悄悄抹掉手心上的汗,深吸一口气,半是激动半是紧张地推开门。
春雪缓缓转过身,阳照棠鼻头一酸,大步流星直接抱住了她,闷声道:“我好想你。”
“想我?!”
“什么鬼!”
沙哑的嗓音略带薄怒,阳照棠还没反应过来,便觉颈间一紧,圆领勒住下颌,她开始喘不上气来。
春雪对她如此粗鲁?
她怒而抬头,少年面色苍白衣衫不整,劲瘦有力的腰身就这么大剌剌地露在她眼前。
她只是随意一瞥,发现他腰侧有一片的斑痕,往上看去,脖子处好像也有,过敏了?
等等,男的?
不是春雪!
连束淮:“太子殿下抱够了吗?本少爷虽风华绝代,但不喜男色。”
“春雪呢?”
“拜见殿下!”
声音如泉水般清冷,阳照棠回过头,有种豁然开朗柳暗花明的感觉。
这感觉才对!
同样的面孔,截然相反的眼神,雪山上怎么能多出一株奇葩红玫瑰。
阳照棠直接扑过去,抱着不撒手。
“登徒子!”
“拿开你的手!”
连束淮将她的手指头一根一根地掰开,转身将春雪护到身后,表情不善道:“男女授受不亲没学过吗?”
“春雪又不是旁人。”
阳照棠撇嘴,一脸不以为意,她是不是男的春雪还能不知道,她都摸过多少遍了。
可能是古人的原因,接受新鲜事物比较慢,春雪用她身体时总是比较克制,但也了如指掌。
她们还需要分彼此,可笑。
她一脸期待地看向春雪,“是吧?”
春雪眉关紧锁,白净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甚至又往连束淮身后躲了一下,阳照棠心头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又释然。
或许以为赵棠只是赵棠,才如此客气。
阳照棠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一声,“我有个别名,叫阳照棠,春华照棠树的照棠。”
清澈如水的眸子没有一丝波澜,她红唇微抿,目光转向别处,冷静说道:“抱歉。”
连束淮乐道:“莫不是学陛下?”
听说陛下微服私访遇上的皇后娘娘,当时化名也姓阳。
阳照棠心头咯噔一声,不由向前一步,直勾勾地盯着她,目光锐利,“你有什么特别不舒服的地方吗?”
命运可真会捉弄人。
连束淮突然挡住她的视线,“殿下不觉得你有点唐突?”
阳照棠有气直接撒:“没觉得你有点多余吗?”
你是她发言人吗?
她平时最讨厌买一赠一。
二十多岁的春雪是出了什么意外?
一想到她永远记不起来,阳照棠大脑有点缺氧,生平第一次体会这种六神无主的滋味,说话更加不假辞色。
“我跟救命恩人说话,你能自觉离远点吗?”
“这样我会忘了落水前你的无礼冲撞。”
一直含笑的丹凤眼瞬间眯起,眉骨下眼神凌厉,微扬的眼尾宛若一把蓄势待发的弯刀,绷紧的嘴角光明正大写着威胁与不悦。
周身散发着“逆我者死”的气息,气势全然不似一个六岁的孩子。
连束淮表情明显愣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调侃的心思被碾的灰都不剩。
他嘴巴张张合合,最终还是将“我才是你救命恩人”这话咽下,转头瞧向妹妹,春雪向来平静的脸上陡然暗了下去。
这还有什么不懂的,琉璃般的瞳孔微微一缩,连束淮暗自压下心底的吃惊,妹妹竟讨厌太子至此。
谋杀储君,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谁也担不起。
是他的错,他不该一时冲动,招惹太子。
“你去外面守着。”
“本宫不发话,不要进来。”
连束淮低下头,称了声是,直接转身离开。
“等一下。”
春雪微微屈膝,双手交叉立于身侧,乞求道:“兄长刚着了寒,能否容他穿上外袍。”
阳照棠对上她的眼睛,担忧疏离,却又顾忌她的身份,怕惹火了她,眼角周围不自觉泛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阳照棠泄气,她才八岁,到底还是小孩子。事已至此,发火有什么用,或许只是暂时失忆,就像她幼时一样。
阳照棠勉强勾起唇角,放缓了语气,“我来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你无事就好,好好照顾你兄长。”
她来到门口,连束淮身体紧绷起来,看也不看直接俯下身,“恭送殿下。”
“下不为例。”
阳照棠余光一扫,春风化雨的表情瞬间冷了八度,头也不回地离开。
院子的大门一关,连束淮立刻直起身,脚尖轻点,门口留下一道残影。
他飞快地给自己倒了杯茶,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食指沿边,漫不经心地描摹,“不是只说几句?”
连春雪沉下脸,“不欢而散。”
“下药了?”
“我只是想让他放手。”
她咬紧下唇,强忍的眼泪立刻掉了下来,不甘又委屈。
“对不起,连累你了。”说完,她垂下脑袋,肩膀微微耸动。
连束淮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好,等她发泄完,突然摸着下巴坏笑起来,“罢了,朋友做不出,做个讨人厌的大舅子也不错。”
当初进宫,路过假山时,偶然瞥见一个孤零零的背影,明黄色的衣角,除了太子还能有谁。
太子性子孤僻他有所耳闻,不过看书为何要藏着掖着。
莫非是禁书?
他好奇,准备偷偷打探一下,一出来便瞧见他的宫女,口口声声叫着殿下,手上的动作没有一刻迟疑,一盘上好的乳酪糕全进了她肚子。
他刚刚在姨母,也就是贵妃娘娘殿里见过,说是陛下派人送的,想必这一份是送给太子的。
他跳下游廊,宫女毕恭毕敬地行礼,没有一点逾规逾矩,丝毫看不出袖子里藏着一碟子。
太子从后山出来,圆脸稚嫩,还有略微的婴儿肥,和陛下相似的剑眉,为他镀上一层英气。
许是家里一老一小全是面瘫,他熟练地从小太子看似面无表情的眼神里捕捉到一丝嫌弃。
下一刻,太子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他下意识问了一句,“打雷了吗?”
怪他嘴皮子太快,说话没过大脑,太子剜了他一眼,扭头就走。
那天阳光太好,一眼望去,太子耳垂红的都快滴血了。
他还没来得及的道歉,就被六公主喊住。
“要嫁你嫁。”
连春雪说变脸就变脸,跟太子一个德行,要真嫁过去,两座冰山,夏天都不用到行宫避暑。
连束淮想想就乐的不行,他在心里偷笑了一番,忽然灵机一动,叫道:“既然他不同意退婚,我们只能另想他法,反正来日方长。”
“你有办法?”
“讨人喜欢简单,惹人讨厌更简单。”
比如他,现在殿下怕是更不想见他。
连春雪破涕为笑,旋即又收起唇角,“六公主说太子目中无人,性子孤僻,阴晴不定。”
“他身份尊贵,你惹他会不会有危险?会不会连累爹娘?”
兄长好打抱不平,惹起事顾头不顾尾,还不会看人眼色,她属实放心不下。
-
回到福玉宫,天色已经暗淡下来,彩鸿挑灯站在宫门口,见到她立刻漾出笑容。
是她母后太过念旧情,还是没发现她的小心思,亦或是彩鸿对母后下蛊了?
春雪说退婚是对她最大的报恩,她要怎么推呢,六岁小屁孩也搞不来移情别恋的剧情。
越想越烦,自从回来,没一件顺心的,阳照棠眼皮微挑又蓦地垂下,目不斜视地从她身旁掠过,视她如空气。
彩鸿嘴角霎时绷起,她搓了搓发凉的手背才跟上去,夹着嗓子说道:“殿下,娘娘等您好久了。”
就你了,拿人开刀,出出气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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