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古今

　　第二章银铃响·同心结破死局

　　头痛欲裂，每一次颠簸都像要把脑髓晃出来。

　　陈谨言在剧烈的眩晕中睁眼，入目是深色木纹车厢。身下硬板薄褥，随着老旧车轴的呻吟不住摇晃。

　　“穿越……真的穿了。”

　　他撑着坐起，触手是冰凉光滑的绸缎——一袭陌生的青色官袍已穿在身上。腰间沉甸甸的，挂着枚木牌。

　　指尖碰到木牌的瞬间，海量记忆碎片轰然涌入！

　　朝堂、圣旨、漫长的官道……最后定格在一个清晰的官衔：礼部婚仪使，奉命核查临川县一场地方婚仪。

　　“大人，到了。”

　　布帘被掀开，刺眼的日光混着声浪涌进来。一个皂隶低头：“沉塘刑场到了。”

　　沉塘刑场。

　　四个字像冰锥扎进心脏。

　　陈谨言扶着车辕踏下地面，午后的阳光晃得他眯起眼。待视线清晰，呼吸骤然停滞。

　　黑压压的人群围着一方浑浊水塘，嗡嗡的议论声汇成令人心烦的噪音。塘中央，原木钉成的囚笼半浸水中，随波轻晃。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笼中那道素白身影上。

　　女子跪在笼中，墨发凌乱，沉重的木枷压着纤细脖颈。可她的背脊挺得笔直，像株宁折不弯的兰草。

　　风吹开她额前乱发，露出一张苍白清丽的脸。

　　以及那双……空洞得令人心悸的眼睛。

　　林疏月。

　　酒坛血字上的名字，此刻活生生跪在死亡边缘。

　　就在这时——

　　灼痛！

　　左手腕传来剧痛！陈谨言低头，袖中手环屏幕正迸发刺目白光，同心结图案疯狂闪烁！

　　铃铃铃——！

　　几乎同时，一阵清脆急促的银铃声从囚笼中炸响！

　　陈谨言猛地抬头，精准锁定声音来源——林疏月脚踝上，一串样式古朴的银铃正无人自动，在阳光下疯狂震颤！

　　而那铃声的节奏……与他腕间灼热的脉冲，完美共鸣！

　　“时辰已到！行刑！”

　　监斩台上，七品官服的中年知县将火签狠狠掷地。

　　两名赤膊刽子手应声上前，铁锁“哐当”打开。一人抓向林疏月单薄的肩，另一人弯腰去搬旁边磨盘大的青黑巨石。

　　人群发出兴奋的骚动。

　　“哦——！”

　　粗糙的手即将触到她的肩。冰冷的石即将缚上她的腰。

　　来不及了！

　　“慢着——！”

　　清喝如惊雷炸响！

　　整个刑场骤然死寂。所有目光齐刷刷投向声音来源——那位青衣京官不知何时已排众而出，正一步步走向刑场中央。

　　脸色苍白，眼眸却锐利如刀。

　　知县愣住，随即怒喝：“陈大人！此乃法场！你无权干涉！”

　　陈谨言根本不理。他的全部心神，都在那个被拖出囚笼的女子身上。

　　擦肩而过的瞬间——

　　他看清了她脚踝银铃上雕刻的纹路：同心结。与他手环屏幕上一模一样！

　　而林疏月那双死寂的眸子，在掠过他袖口的刹那，陡然捕捉到布料缝隙中透出的异常微光。

　　她睫毛几不可察地一颤，眼底深处，死水般空洞第一次被什么东西击碎——是震惊，更是绝处逢生的、不敢置信的微光。

　　没有时间了！

　　陈谨言猛地转身，面向全场，将怀中“婚仪使”令牌高高举起。

　　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刻意压沉的威严：

　　“此人——你们不能杀！”

　　知县拍案而起：“陈大人！你要包庇这罪证确凿的灾星？！”

　　灾星？陈谨言目光扫过全场每一张脸，最后落回林疏月怔怔望着他的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抛出了石破天惊的理由：

　　“本官奉旨核查婚仪。此女林疏月——”他一字一顿，声音清晰传遍刑场每个角落，“命格关乎国运。”

　　国运。

　　二字如巨石砸进死水，溅起滔天骇浪！

　　百姓哗然，官吏色变，刽子手下意识松开了手。

　　趁着满场惊愕，陈谨言不再犹豫，径直走到林疏月面前。

　　四目相对。

　　她被迫抬起头，凌乱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那双眼睛此刻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影，里面有震惊，有茫然，更有……一丝微弱却顽固的希冀。

　　众目睽睽之下，陈谨言无视她满身污秽与沉重木枷，伸出手，稳稳握住她那双被铁链磨出血痕、冰冷颤抖的手腕。

　　触感冰凉，脉搏微弱却急促。

　　他微微俯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清晰说道：

　　“契约已成。”

　　“我来了。”

　　林疏月瞳孔骤缩。

　　下一秒，陈谨言转向监斩台，声音恢复官场特有的冷肃：“此案另有隐情，本官需亲自审讯。人，我现在就要带走。”

　　知县脸色铁青：“陈大人！空口无凭！你说关乎国运就关乎国运？！有何证据？！”

　　证据？

　　陈谨言脑中飞速运转。幻象中的香囊、独特的酒曲气息……这些都不能说。

　　就在此时——

　　铃铃铃！

　　林疏月脚踝上的银铃再次自主响起！而这一次，陈谨言腕间手环的脉冲竟与铃声共振，发出一阵低沉嗡鸣！

　　嗡鸣声透过衣袖传出，在寂静的刑场上清晰可闻。

　　众人惊疑不定地看向他袖口。

　　陈谨言顺势抬腕，任由袖中透出微光，面不改色道：“此乃钦天监所赐‘鉴运仪’，遇特殊命格自有感应。知县若不信——”他目光锐利如刀，“可随本官一同上奏天听，由圣裁夺。”

　　钦天监。圣裁。

　　两个词压下来，知县额角渗出冷汗。

　　趁他犹豫，陈谨言已拉着林疏月转身。木枷沉重，她踉跄了一步，他立刻收紧手臂，稳稳扶住。

　　“走。”

　　没有再看任何人，他带着她，一步一步走出刑场。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和无数道惊疑、愤怒、探究的目光。

　　阳光刺眼，晒得地面发烫。

　　陈谨言能感觉到掌中手腕的颤抖，能听到她压抑的、破碎的呼吸声。

　　直到走出人群，拐进一条无人的巷弄，他才停下脚步，松开手。

　　林疏月靠在斑驳的土墙上，沉重木枷压得她几乎站立不稳。她抬起头，凌乱发丝后，那双眼睛死死盯着他，里面有劫后余生的恍惚，更有深不见底的审视。

　　“你……”她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磨过粗糙的木头，“是谁？”

　　陈谨言看着她，缓缓抬起左手，撩开官袍袖口。

　　腕上，智能手环屏幕依然亮着，那个同心结图案静静旋转，散发出柔和微光。

　　与她那串银铃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他迎上她骤然收缩的瞳孔，轻声开口：

　　“我是陈谨言。”

　　“你的契约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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