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陪审团

　　便利店的目击证词

　　主动上门的证人
　　凌晨五点的警局，走廊里还飘着隔夜咖啡的涩味。
　　江熠趴在办公桌前，指尖划过现场照片上那片沾着泥渍的草地——曹明远的尸体就是在那里被发现的，距离城郊仓库区不过百米。
　　雨刷器似的台灯在报告纸上投下惨白的光，他正对着"死亡时间初步判定为23:00-00:30"的字迹皱眉，值班室的老周突然掀开门帘，橡胶鞋底在水磨石地上蹭出刺耳的声响。
　　"江队，有情况！"老周嗓门洪亮，震得窗玻璃嗡嗡发颤，
　　"仓库附近惠民便利店的店员，说昨晚见过死者，还说有线索要提供！"
　　江熠猛地直起身，椅腿在地面拖出半米长的吱呀声。
　　他抓过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往肩上一搭，快步往值班室走，心里快速盘算着：惠民便利店？就在仓库区入口的拐角，倒是符合死者最后可能出现的范围。
　　值班室的白炽灯亮得晃眼，靠墙的长椅上坐着个中年女人。
　　她约莫四十出头，穿件洗得发蓝的蓝色围裙，领口别着"惠民便利"的塑料胸牌，边角磨得发白。看见江熠进来，她噌地站起身，围裙下摆沾着的几星面粉簌簌往下掉，双手在围裙上使劲蹭着，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您是江警官？"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过的沙哑，眼角还红着，眼下的青黑像被墨汁晕开的，
　　"我叫林秀兰，他们都叫我林姐，在惠民便利店上班。"
　　江熠拉过对面的塑料凳坐下，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
　　"林姐，您慢慢说，昨晚什么时候见到曹明远的？"他刻意放缓了语气，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上——这女人显然吓坏了，说话时牙齿都在打颤。
　　林姐往椅背上靠了靠，像是要借点力气，双手紧紧攥着围裙角，指节捏得发白：
　　"大概...大概十一点多吧。"她顿了顿，喉结上下滚了滚，
　　"曹先生常来买烟，我认得他。昨晚他进来时，身上还带着雨味，头发湿淋淋的，像是刚淋过雨。"
　　"他一个人？"江熠笔尖悬在纸上，抬眼看向她。
　　"不是！"林姐突然提高了音量，又慌忙压低，声音发飘，
　　"他刚拿了烟要付钱，门口就冲进来个男的，看着就凶神恶煞的！"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那男的比曹先生高半个头，穿件黑夹克，袖子卷到胳膊肘，胳膊上有纹身，看着就不是善茬！"
　　江熠在本子上快速记下
　　"黑夹克、纹身、身高约180cm"，抬头时撞见林姐躲闪的目光——她的眼神里除了害怕，似乎还有点别的，像是犹豫着该不该说。
　　"他们...吵架了？"江熠追问，指尖在笔记本上轻轻敲了敲。
　　林姐的肩膀猛地一缩，像是被这句话烫到了。
　　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磨出毛边的鞋尖，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吵得可凶了...那男的抓着曹先生的胳膊，把他往门外推，我听见他吼'你再不还钱，就等着躺进仓库吧'..."
　　"仓库？"江熠的笔尖顿住，
　　"哪个仓库？"
　　"就是...就是案发现场旁边那个废弃仓库啊！"林姐突然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里面全是惊恐，
　　"警察同志，我今早听人说曹先生死在仓库附近...该不会就是那个男的干的吧？"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双手捂住嘴，肩膀剧烈地起伏着，眼泪啪嗒啪嗒掉在洗得发白的围裙上。
　　江熠递过纸巾盒，看着她抽出纸巾胡乱擦着脸，心里快速梳理着时间线：十一点多在便利店发生争执，死亡时间在十一点到凌晨零点半之间，地点就在仓库附近...时间和地点都对得上。
　　"那个男人长什么样？您能再想想吗？"江熠的声音温和了些，
　　"比如发型、脸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特征？"
　　林姐用力眨了眨哭红的眼睛，眉头拧成个疙瘩，像是在使劲回忆：
　　"头发...好像是短寸，脸方方的，左眉骨那里有个疤，说话时露着颗金牙..."她一边说一边点头，像是在确认自己的记忆，
　　"对，就是金牙！他推曹先生的时候，我看得清清楚楚！"
　　江熠在本子上画了个简单的脸型轮廓，圈出
　　"左眉骨疤痕、金牙"两个关键词，抬头时看见林姐还在微微发抖，便合上笔记本：
　　"林姐，谢谢您提供的线索，这些对我们很重要。后续可能还需要您去警局做个详细笔录，方便吗？"
　　"方便方便！"林姐连忙点头，站起身时差点带倒凳子，
　　"只要能抓到凶手，我一定配合！"她攥着围裙的手松了些，眼角的红依旧显眼，但眼神里多了点笃定，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
　　送走林姐，江熠站在值班室门口，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
　　雨已经停了，风里带着湿冷的泥土味，他摸出烟盒想抽一根，手指却顿在半空——那个带金牙的男人，会是冲着
　　"还钱"来的吗？曹明远的债务纠纷，或许才是解开这起案子的关键。
　　他转身往办公室走，笔记本上"仓库"两个字被他用红笔圈了起来，像个醒目的问号。

　　模糊的监控与关键纽扣
　　“他们具体吵什么？那个男人长什么样？”江熠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锁住林姐，笔记本已经翻开，笔尖悬在纸面上方。
　　林姐皱着眉，使劲回忆了半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点懊恼：
　　“隔得有点远，店里冰柜还嗡嗡响，听不清具体内容，就看见那男的手指着曹先生，脸凑得很近，看那架势骂得挺凶，眼神恶狠狠的，跟要吃人似的。”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对了，他戴了顶黑色的鸭舌帽，还捂了个蓝色口罩，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根本看不清长相。不过个子挺高，比曹先生得高出一个头，看着挺壮实。”
　　江熠在本子上快速记下
　　“戴帽、口罩、高个、体壮”，指尖在纸面轻轻敲击着，正思索着下一步该问什么，林姐突然
　　“呀”了一声，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要紧事。
　　“警官，我差点忘了！”她的手倏地伸进围裙口袋，在里面摸索了几下，掏出个用透明塑料袋裹着的小东西，小心翼翼地展开。
　　“吵架的时候，那男的抬手推了曹先生一把，动作挺猛的，我就看见有个亮闪闪的东西从他袖口掉下来，滚到货架底下去了。”
　　她把塑料袋递到江熠面前，里面躺着一枚黄铜纽扣，圆形，表面光滑，正中央刻着个清晰的
　　“∞”符号——与案发现场发现的那枚纽扣，简直一模一样。
　　江熠的瞳孔微微一缩，接过塑料袋仔细端详。纽扣边缘还有点磨损，显然用了有些年头，黄铜特有的温润光泽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
　　“这是……”
　　“我当时还蹲下去捡起来了，想等他们吵完了还给那男的。”林姐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点后怕，
　　“结果还没等我起身，他就拽着曹先生往仓库那边走了，步子急匆匆的，我喊了两声，他们也没回头。”
　　她抬手抹了把脸，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后来我关店回家，看电视新闻说曹先生出事了，就在仓库附近……我这心一下子就提到嗓子眼了，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总觉得这枚纽扣可能跟案子有关，天一亮就赶紧送过来了。”
　　江熠捏着塑料袋的手指紧了紧，这枚纽扣的出现，无疑让便利店的争执与曹明远的死更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他抬头看向林姐，眼神里多了几分凝重：
　　“谢谢您，林姐，这枚纽扣非常重要。”
　　安顿好林姐，江熠立刻让人调取了惠民便利店的监控录像。技术室里，屏幕上的画面因雨夜的缘故显得有些模糊，光线昏沉，雨丝在镜头前拉出一道道歪斜的水痕。但画面里的人影轮廓还算清晰——
　　晚上九点二十分，曹明远撑着把黑伞出现在便利店门口，收伞时抖落的水珠在灯光下像碎玻璃。他走进店里，径直走到烟柜前，买了一包红塔山，付账时还跟林姐说了句什么，嘴角似乎带着点勉强的笑。
　　就在他转身要出门时，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身影突然从巷口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帽檐压得很低，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显得锐利的眼睛。他快步走到曹明远面前，挡住了去路。
　　两人先是说了几句话，接着穿连帽衫的男人突然提高了音量，虽然听不清内容，但能从他挥舞的手臂和前倾的身体看出情绪激动。曹明远似乎在辩解，双手摊开，肩膀微微耸着，姿态带着点退让。
　　争执大约持续了五分钟，期间穿连帽衫的男人猛地抬手推了曹明远一把——就是这个动作，镜头角落的货架旁，有个小小的亮点一闪，随即滚落到了阴影里，正是那枚纽扣。
　　最后，穿连帽衫的男人拽住曹明远的胳膊，用力往仓库方向拉。曹明远踉跄了一下，似乎还想挣扎，但对方力气显然更大，最终还是被半拉半拽地拖进了雨幕里，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仓库区的方向。
　　监控画面定格在空荡荡的店门口，雨还在下，冲刷着地面的水洼，倒映着便利店昏黄的灯光，像一片模糊的泪。
　　江熠盯着屏幕上那个消失的背影，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戴帽、口罩、高个、体壮，还有这枚刻着
　　“∞”的纽扣……这个男人，会是杀害曹明远的凶手吗？他与曹明远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
　　技术人员把那段推搡的画面放慢，反复播放，江熠的目光紧紧锁在连帽衫袖口滑落纽扣的瞬间，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这枚纽扣，或许就是撕开迷雾的第一道裂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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